刁曼走后,我并沒有急著去見蔣姐,因?yàn)楦赣H這關(guān),遲早是要過的。
可自打蔣姐離開后,父親一直郁郁寡歡,我不知道是他舍不得蔣姐,還是為我的墮落而憂愁;總之那些日子,父親蒼老了許多。
好幾次我都想開口,想跟他認(rèn)真談一次我和蔣姐的事;可每每看到他渾濁的眼睛,和那些不經(jīng)意間的嘆息,那噎在嘴里的話,又生生咽下去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我可以跟父親吵、鬧,去冷戰(zhàn),我會覺得這是我自己的事,他無權(quán)干涉!可驀然間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長大了,而父親老了,我得學(xué)會為別人考慮,尤其為我的老爹,這個含辛茹苦把我養(yǎng)大的老人。
那天上午,一個陌生號碼打在了我手機(jī)上,接起來一聽,竟然是陳楓!
“小白臉,我這邊都收拾好了,你們公司在什么地方?把地址發(fā)給我!”
“陳楓啊,那個…事情有變,要不再等段時間吧……”我尷尬地笑著。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都把學(xué)校工作辭了,臨走的時候,還把實(shí)驗(yàn)室那群老頑固,挨個罵了一遍!把狗日的學(xué)校也罵了,你現(xiàn)在卻告訴我事情有變,王俊,這樣不地道啊?!”陳楓都懵了,他很少有這么懵逼的時候。
我就皺著眉批評他:陳楓,我不是說你,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走就走,干嘛還要罵老師和學(xué)校?你這么搞,工作不但沒了,搞不好畢業(yè)證都不給你發(fā)。
陳楓當(dāng)時就怒了:小白臉,之前可是你說的,到你對象那里工作,不需要畢業(yè)證;我特么要知道你這么不靠譜,我能自斷后路嗎?反正我不管,你趕緊給我安排工作,月薪8000,還得有人罩著!
我特么的,早知道現(xiàn)在這樣,當(dāng)初我就不該去拉陳楓;現(xiàn)在倒好,自己的事一團(tuán)爛包,還把陳楓給害了;我就不耐煩地說:行行,你等我打個電話。
掛斷之后,我想給蔣姐打電話,拋開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談,她之前是答應(yīng)過我,要給陳楓安排工作的;我相信她不會食言,不管我們怎樣,這個忙她應(yīng)該會幫。
可我剛要撥號,父親就在客廳里問:剛才是誰啊?
我拿著手機(jī),走到外面說:“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本來說好了,推薦他到玲玲公司的,他把工作都辭了,現(xiàn)在連吃飯都沒有著落;可現(xiàn)在這樣,沒法再跟玲玲開口了。”說完,我悄悄看了父親一眼。
聽了我的話,他沒有開口,只是點(diǎn)著煙袋,坐在那里吧唧吧唧吸著;我趕緊又說:爸,我同學(xué)沒有畢業(yè)證,不好找工作,也就玲玲的公司,能憑關(guān)系讓他進(jìn)去;我那個同學(xué)挺不錯的,上學(xué)的時候,沒少幫我。
父親依舊抽著煙袋,吐了好大一口煙才說:你想好了?俊俊,我不是反對你和玲玲在一起,只是你還太小,我怕你將來會后悔!這樣不僅耽誤了自己,也害了人家姑娘;那丫頭不錯,我不想以后,你們弄得跟仇人似的。
“爸,你后悔嗎?當(dāng)初跟我媽在一起,后來她走了,你一個人拉扯我,你后悔過嗎?”我反問他。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這輩子跟你媽在一塊,雖然也就幾年,我知足了。”提到這個,父親竟然露出了一絲,很幸福的笑。
我就說:我也不后悔,只要您不怕她沒孩子,我無所謂的;如果將來,真找了別的姑娘結(jié)婚,那我才后悔!家庭圓滿了又能怎樣?守著一個不愛的人,一個不喜歡的家,那才是害人害己。
父親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沒說,接著長嘆了口氣說:俊俊,爸爸沒你想得那么固執(zhí),我這輩子啊,就盼著你能高高興興的,不讓大人操心就行了;這樣我到了那邊,也算是對得起你媽了;如果你覺得,你跟她在一起能過好,那就去吧;這人啊,怎么不是一輩子?
“爸!”我曾經(jīng)在腦海里,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父親拒絕我的場景;卻沒想到此刻,他竟然這么輕易就松口了;可越是這樣,我就覺得越對不起他,因?yàn)樗恢倍荚跒槲抑耄晌疫@個不孝兒,卻總是那么自私。
忍著心里的激動,我一下子跪在他面前說:爸,對不起,我不孝!
父親趕緊拉住我胳膊,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說:行了,你們就是不生孩子,咱王家還能斷了后?你二叔家,三個兒子,現(xiàn)在孫子都倆了,有沒有你這一支,咱老王家照樣兒孫滿堂!
講到這里,父親頓了一下,又說:俊俊,別有負(fù)擔(dān),也跟丫頭說不要多想;只要你們答應(yīng)我,將來在一塊了,有什么矛盾,都忍著讓著點(diǎn)兒,把日子過好就行了!
“會的,這個您放心,我會讓著她,我們也會好好孝敬您的!”抓著父親粗糙的手,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又出來了。
只是他沒再說話,而是起身朝屋里走;不一會兒他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大紅包,放到桌上說:你把這錢拿給她,跟她說我很中意她這丫頭;再說了,發(fā)出去的紅包,哪兒有退回來的道理?
看著眼前厚厚的紅包,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萬塊錢,而是父親對我們的允諾,對蔣姐的認(rèn)可;這些日子我痛苦,可他心里好受嗎?我不知道他都想了什么,但這個決定,對父親來說肯定很艱難。
“還有啊,別讓玲玲冒險生孩子,她有那種不能受傷的病,你一定得好好照顧人家,這是擔(dān)當(dāng),知道嗎?”
“爸,我知道!”抿著嘴,我不停擦著淚。
“趕緊給你同學(xué)回電話吧,別讓人家等急了。什么時候走,告訴我一聲,我讓你二叔提前找車。”父親說完,拿著煙袋就去了前院商店。
可我卻坐在地上,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靜;因?yàn)楦赣H,總能知道我想要什么,他雖然窮,但能給我的卻是全部;哪怕將來不能抱孫子,他也不愿割舍對我的愛。
下午的時候,我給陳楓回了電話,讓他明早啟程去廈城;我則在頭天晚上,就告別父親,先一步去了機(jī)場。
廈城,我又來了,生活的磨礪讓我再一次明白,很多事情逃避沒用;這一次,不管是蔣姐的感情,還是馬誠那群混蛋,我都必須昂首挺胸地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