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跟著走進廳堂就是滿眼古色古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就連端放在兩邊的木椅子的扶手都是散發一種典雅的氣韻。
幾個沙發上的抱枕也是青藍色的綢緞面，繡著祥云青竹，水露白鶴，桌子上擺放著一套天青色的茶具，一只暗陶色的茶壺。
楊老爺子揮揮手，讓楊管家放開了自己，不知道從哪里順手拿了一根暗木色的拐杖在手里，坐在沙發上看著后面跟著進來的林玖一副擺明了不滿意的模樣。
賀北爵和林玖在楊管家的招呼下坐在了另外一張沙發上，兩個人坐的很近，或者說林玖這回挨得賀北爵很緊，看著這樣的楊老爺子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竟然有股心虛的勁。
她好像也沒有做錯什么吧……好吧，就算是她承認她可能知道這位老爺子現在是因為什么對自己冷眉冷眼的。
但是那句‘外公’在喉嚨里轉了兩圈又轉了兩圈還是沒有往嘴邊跑，而是又被自己咽會了肚子里。
她就是叫不出來，這是事實，她做不到。
林玖不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勉強自己，這是賀北爵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習慣，所以就算是林玖看著楊老爺子生氣的看著她，她也始終沒有叫出來那兩個字。
“誰教你的壞脾氣，看見我連叫什么都還要別人教你一遍嗎？”楊老爺子沒有那雙酷似極了自己唯一一個女兒的眼睛說道，“還讓人三請四請的才回來”而林玖的眼睛甚至比記憶里的女兒更和自己的想象。
林玖坐在賀北爵的身邊，聽著楊老爺子的話莞爾，她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老人有些賭氣的話生氣的，因為她從這些話里沒有感覺到厭煩和排斥，比她小時候來的那一次的場面已經好了很多的了。
林玖感覺這樣已經讓自己滿足了，所以她老老實實的坐著讓一邊的老人類似帶著怨念的念叨了好久。
賀北爵一直都拉著林玖的手，除了回到奶奶那邊，他還從來沒有見到林玖這么乖巧安順的模樣，像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乖小孩，精致的臉上帶著文靜的笑意，特別的找人喜歡。
“你現在都上大學了？”楊老爺子說了好一會兒，看著一直都在賠著笑意的也沒有一直死板到底，最后看著林玖語氣軟化下來的問了一句。
“嗯，就在北市這邊的s大”林玖對著楊老爺子點點頭。
“還算是個能看的學校，他們的校長勉強算是個能干些事的”楊老爺子很是認真的評價了一句，林玖訕然，不知道如果老爺子這句話被學院的校長聽到會不會把她掃地出門。
“學的什么？”
“念得是藝術系，鋼琴”
“鋼琴？學音樂的，女孩子家學學這些也能養養身上的氣質，古琴、竹笛這些民族樂器會嗎？”
“額，我……我還會打架子鼓”
“哼，擺著的國粹不去學，倒是有心思去鼓搗這些東西”
林玖看著楊老爺子一臉的嫌棄的模樣心里也有些受傷，她架子鼓雖然是以前剛進s大純粹是感覺好奇才學的，但是也學的很不錯的好吧，怎么到了這邊都變成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了。
林玖默然了，這個老爺子真的是冷場大王，沒有看到她都已經一直在遷就忍讓了嗎？
楊老爺子看著林玖微微的低下了頭，還偷偷的看了坐在身邊的賀北爵一眼，這種充滿著依賴的小動作倒是讓他這個親人感覺到別扭起來。
林家的那個小子最終還是那個女人娶到自己的家門里去了，聽說早就和那個情婦有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甚至比自己的這個外孫女都要大上好幾個月。
真的不是個東西，他就是想不明白，林老頭那樣的人，怎么會養出來這么兩個讓人看不上眼的兒子來。
就只盯著擺在眼前的利益，一副商人的市儈嘴臉，若是林老頭以前也愛這些，這北市怎么說也不會只有一個楊府的存在。
不過想到這里楊老爺子也就不難想出來自己的這個外孫女這些年來有沒有在林家受到什么委屈了，心底也難得的涌現了一絲的愧疚。
這個孩子是他們楊家唯一的血脈了。
“前幾天是你的成年生辰”楊老爺子猶豫的開了口，看了楊管家一眼，楊管家就立刻會意的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了好一會才端了一個檀木盒子夠來。
放在了楊老爺子面前的桌子上。
楊老爺子從自己的衣服底下掏出來一把精致的黃銅鑰匙，打開了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里面放著大大小小的文件袋，楊老爺子瞇著眼睛一個一個的看過去，最后從最底下抽了一個黃皮袋子出來。
“這個是你的”
林玖看著就這樣遞到自己眼前的東西，卻沒有立刻伸手去接，或者說她過來從來都沒有想著會從楊家帶走什么東西，不管其他人都怎么看，但是她卻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
“你還嫌棄不成”楊老爺子看著沒有伸手接的林玖倒是氣的瞪了下眼，最后卻是賀北爵伸手把東西接了過去。
“林老頭給你留了東西，我這個做外公的絕對不會比他寒酸，給你的就是你的，拿著就是，如此瞻前顧后，誰還能有資格不讓你要不成”
林玖緊緊的抿著唇，低著頭看著賀北爵替自己接過來的文件袋，她知道里面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她的身上確實流著一半楊家的血，但是在她的腦子里卻沒有絲毫的這種概念，楊家鎮的距離她太遠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也曾經渴望著，抬著頭看著那些大人變幻不定的眼色，最后的定格確實她的爺爺帶著她離開，坐在屋里正堂上的人寒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在這里不受歡迎。
在她最期待最渴望著被家人照顧疼愛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出現，現在的她已經長大了，已經成年了，這種象征脆弱的期盼也已經慢慢的消失了。
林玖想到這里，嘴邊不禁露出了一個苦笑，難道在他們的眼里，這些東西就是可以補償一切的嗎？她從來不貪圖其他人的東西，也從來不廉價自己的東西。
這些在很多人眼里的價值換不來她那么多年的空白也安撫不了曾經許多的害怕。
“楊老爺子，小玖很久沒有回來了，不是為了向您討要東西的，這次只是簡單的想要看看您，聽說您的身體這一陣子有些微恙”賀北爵甚至不用看林玖的表情，都知道小丫頭應該是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情緒有些不對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家里老太太倒是認識好幾個懂行的老中醫”
“賀家老夫人當年也是個很好的”楊老爺子像是想起來什么的喟嘆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多了幾分緬懷，少了幾分緊繃，就連著看著賀北爵的目光也閃了好幾下。
“你對這丫頭這些年也費心了”
“這個是應當的”賀北爵的回答自然而然，好像仿佛他天生就應該如此護著疼著身邊的這個小丫頭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當年的事情”楊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了賀北爵一眼，“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只希望你好好的記住今天說的話”
林玖坐在旁邊，前面的自己還能聽懂兩句，但是這后面的卻是有些云里霧里了，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是，晚輩會記住今天的話”
賀北爵的音色是標準的男低音，說話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除了賀家的奶奶外，林玖也是第一次見到賀北爵對一個老人這么的恭敬。
而且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最后的最后楊老爺子給出去的東西也沒有再收回來，但是林玖也沒有接受的意思，賀北爵還是幫著林玖拿在了手里。
楊老爺子看著賀北爵比較識趣的舉動才帶人一起去了餐廳，身邊也就只有一個楊管家站著，林玖和賀北爵分列兩側的坐在楊老爺子的對面。
最后喝了一杯清茶之后又陪著老爺子在院子里走了一會兒，等到老爺子臉上露出了一些疲累的神色，林玖就有些逃脫似的想要離開了。
“我是你外公，下次回來可還要我當面教你怎么叫人”楊老爺子最后對著林玖說了這么一句才轉身離開。
最后還是由楊管家親自把林玖和賀北爵兩個人往外面送，“小姐，老爺子其實只是這般說說，你今天能回來看看，老爺子心里可是真的歡喜你，午飯都比平時多用了半碗”
“小姐以后若是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吧……”
林玖輕輕的點點頭，但是會不會再來，什么時候會再來她一點概念都沒有，雖然老爺子看樣子是真的對她有了些補償的心思，但是今天從頭到尾也只是見到了以為老爺子，另外一位卻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這是幾個意思林玖也明白，但是她真的不清楚為什么？既然這么多人都沒有期待，當年那個女人為什么還要生下自己。
到底是為什么？
離開楊家的大宅，外面已經停著賀北爵這邊跟著過來的車子。
“想什么呢？”賀北爵把明顯又在胡思亂想的丫頭抱進了自己的懷里，“若是真的不喜歡，以后便不來就是了”
“賀北爵你說既然都不喜歡，當初為什么還要把我生下來”林玖聲音悶悶的窩在賀北爵的懷里。
“我應該是最應該慶幸的”賀北爵把林玖緊緊的攬在自己的懷里，用自己充滿著溫暖的身體來證明著自己的欣喜，“我想可能真的是因為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