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們替兩個孩子上好了戶口，眼看著時間還早，霍沉便帶俞可姿去吃了頓飯。

吃完飯以后兩個人便帶著孩子回了家，到達霍家老宅門口的時，便看見了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懷里抱著一個小孩，在霍家老宅的鐵門外徘徊。

俞可姿和霍沉對視了一眼，霍沉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在霍家老宅里面的保姆，兩個保姆便把霍昱和霍昇抱回了屋子。

霍沉牽著俞可姿的手走上去，果不其然，徘徊在門口的人正是俞韜。

他們白天才提起了俞韜，晚上他就找上了門來，想來是他們兩人一起出雙入對的消息沒有瞞得過那些有心人的眼線。

俞韜聽見腳步聲，便抱著一個孩子轉過身來，俞可姿便看清楚了這個男人。

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頭發開始泛白，臉上出現了細細的褶子，眼眶凹陷，眼底有很深的疲憊之意，眼神也渾濁不堪。看見俞可姿和霍沉走過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一亮，但當他看清楚俞可姿眼里的冷漠時，那一簇光瞬間便熄滅了下去。

“可姿……”俞韜出聲，躊躇著不敢上前。

明明來這里之前，他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做了很多設想，但是當他看見俞可姿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眼神冷漠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的時候，俞韜的心還是忍不住快速冷卻了下去。

可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他一無所有，除了俞可姿他想不到自己還能找誰。

俞韜從前對于俞可姿，做過許多設想。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沒有憤怒，沒有不甘，也沒有想要報復的想法，他有的，只是平靜，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愧疚。

但這一絲愧疚，比起他對她做的事而言，渺小的微不足道。

俞可姿冷冷地看著他，不待他開口，便拒絕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俞韜懷里抱著的女孩很瘦，但是皮膚卻白的近乎透明，看起來像是有幾分病態，跟長得又白又胖的霍昱和霍昇完全不同。

她的臉很小，雖然才七個月大，但是五官隱約已經可以看見俞可萌和謝一凡的影子。

俞可姿不是那種會把別人給自己的痛苦，強加到一個小孩子身上的人，不過她覺得自己沒有義務照顧仇人的女兒，她不是圣母，也做不到這么大公無私。

俞韜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似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瘦削的身軀在春日的夜風中抖了抖，神情滿是疲憊之色：“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是他們也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呢，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可以活，所以就當是你報答我這么多年對你的養育之恩……我養了你二十五年，也不奢望你能回報我二十五年，畢竟我也對不起你，只是，這個孩子很無辜，所以你能不能養她到十八歲？”

俞韜沒有打感情牌，而是眼神冷靜，語氣鎮定的，像是和她在做交易一樣。

他的確養了她二十五年，雖然他也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也為了別人將她趕出家門，但是他真真切切的也養了她二十五年，這是無法否認的。

如果沒有俞韜，俞可姿或許早就死了。

俞可姿的眉頭微微蹙起，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拒絕俞韜，也是輕而易舉的，畢竟這兩者并不能混為一談，但是俞韜既然開了這個口，她倒是有件事一直不解，想趁著這個機會問出來。

“既然你自己主動提及了，那我倒也想要你給我解解惑。”俞可姿面無表情地開口，單薄的身子顯得有幾分倔強，“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同樣是你的女兒，為什么俞可萌樣樣不如我，你卻待她這么好，對我卻不聞不問？”

她的語氣雖然沒有那么歇斯底里，但是說起來也是有幾分難過的，霍沉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溫熱的體溫傳到了她身上，像是在給她無聲的安慰。

俞韜鎮定的神色抖了抖，偽裝起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龜裂。

“為什么呢？難道我不是你親生的嗎？你也是我爸爸，我記得你也很愛我媽媽，為什么你偏偏就這么偏心俞可萌？”俞可姿再一次問出聲，情緒卻漸漸平復了下來。

她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嗓音機械而無波無瀾：“我六歲那年玩你的手機，不小心摔壞了，你打了我一巴掌，而后來十二歲的俞可萌故意把你的手機扔進水里你卻笑著什么也沒說；我七歲的時候羨慕別的孩子，跟媽媽說想去游樂園，媽媽告訴你之后你就又罵了我一頓還警告我不準去跟媽媽告狀，但是后來你幾乎每周都會帶俞可萌去游樂園。”

“我考了滿分，你從來不會夸贊我一句，而俞可萌哪怕考不好你也會笑著鼓勵她；我從小到大拼命的學習，努力的變優秀，就是想讓身為爸爸的你能夠多注意我一點，想讓你能夠以我為驕傲，但是你從小到大眼里注視的只有俞可萌。自從媽媽出了事以后，你更是在家里把我當成透明人一樣，除了給我錢和吃穿，讓我不會餓死凍死之外，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分家人的愛。我每次看著你跟俞可萌和邢菲你們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我就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好像一個外人。”

俞可姿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霍沉摟著她的力道也愈發的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質問道：“我倒想問問你，從小到大為什么這么對我？”

俞韜的臉上浮現起顯而易見的痛苦，他的雙手也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似乎是陷入了俞可姿說的那一番話里，回憶起了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他搖著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想聽對不起，反正事已至此，我現在也并不覺得難過了，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這么偏心？”俞可姿冷靜地說。

俞韜神色痛苦，宛如魔怔，只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俞可姿見狀，眼里閃過一抹失望，“既然你不愿意告訴我，那就到此為止吧。”

“等等！”俞韜突然叫住轉身要走的她，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告訴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