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稟將軍,關內道行軍副總管,右武侯尉遲大將軍來信!”
“知道了,你下去吧......哦對了,去請火炮營將軍王貴來一趟,我這里有事要找他。”
這并非是程懷默的第一次領兵了,早在劍南道軍隊出征吐蕃高原時,程懷默就是獨自帶領著后隊前進的。包括抗擊吐蕃第一線時,雖然他被吐蕃人差點大崩潰了,但卻依舊發揮了一個將領應有的優良素質。
可即使是有眾多打仗、領兵的經驗程懷默,面對如今的局面也是慎之又慎。
不為別的,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整個吐蕃,乃至中原世界赫赫有名的智者,大論尚囊!
吐蕃之所以有今日統一的巨大版圖,甚至兩任贊普之所以能夠穩坐大寶,完全就是因為這位大論尚囊的智慧和干練。
現在隨著大論尚囊而來的,還有整整十數萬的狂熱大軍!
他們不像軍方對新任大相,大論東贊那般陽奉陰違,有時更會擅自行動。在他們心中,除了圣潔的大雪山,除了真神贊普之外,大論尚囊,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信仰!
相較而言,地處世界中心的統治者李世民、創造出許多兇悍武器的陳宇、高談闊論著的文人墨客,那都只不過是不錯的‘匠人’罷了。永遠都不可能與他們心中的信仰,大論尚囊所媲美。
有如此的軍心,再加上寒冷的天時、高原俯沖而下的地利,整個吐蕃席卷中原,那也并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現在擺在程懷默面前的,正是這根本不是一個時代的較量。
再加上思父心切,對朝廷作為的失望,程懷默甚至有一種摒棄尉遲恭那封信的沖動。
事實恰恰也正是尉遲恭的信件,若是大唐關內道行軍總管張公謹發信的話,程懷默可能早就甩到一邊去了。
懷著一種對尉遲寶琳兄弟的信任,對尉遲氏族的感恩,最終程懷默還是打開了信件。
可也就是這一個動作,讓他又一次陷入了無盡的掙扎當中。
本以為只是簡單軍情的程懷默,在剛剛瞥了一眼內容過后,便死死地握住了拳頭。
內容并不多,尉遲恭不是一個喜歡寫長篇大論的人,他只是將事情簡單闡述了一遍,就好像所有決定都歸程懷默,他只不過是傳信之人罷了。
‘太子殿下昨日來使,命戍邊將軍程懷默即刻于某交接軍權,返京述職。’
如果不明就里,或者壓根兒不知道長安情況的話,一般人絕對會對這個命令摸不著頭腦。
畢竟領兵在外的將領,想要回京默認的只有三個辦法,第一升遷,這也是一般情況下保有顏面或對大功之臣的褒獎。
其二是年末,如邊疆去年有異常,將軍本人又不算玩忽職守,那極有可能是要回京講一講具體情況的。順便接受一下皇帝的安撫,摸摸頭,說說你是我最信任的好寶寶之類的話。
其三就恐怖了,直接革職、降職回京,這樣的情況回去就可能出不來了。
很顯然,程懷默的情況偏向第三種,但卻并沒有對他的職位有所調動。
一想到父親和弟弟們肯定被太子挾持了,程懷默就咬牙切齒,一分鐘都在軍營待不下去了。
但當他起身要走的時候,卻看到了陳宇當初送他的那一把佩刀。
那還是程懷默出征吐蕃高原之前的事情了,敗軍之將,懷默當時渾身上下是什么都沒有的。
也就傷勢比百里略微好一些罷了。
身為一員將軍,隨身佩刀是必須要有的,于是乎,陳宇貼心地將跟了自己四年多的那一柄護軍將軍佩刀,贈送給了程懷默。
艱難地看了一眼面前閃爍著陣陣寒芒的鋼刀,當程懷默又一次扭頭看向帳外時,眼中已經飽含了熱淚。
“阿耶,懷默......懷默不孝啊!!懷墨不能就這樣對不起蜀王殿下,對不起小宇!孩兒,對不起你啊!”
程懷默清楚,如若他這一次不奉旨回京,那下一次送來的,就不一定只是圣旨了,極有可能,就是程咬金的一顆向上人頭!!!
一時間,整個軍營都能聽到那非人一般的嚎啕。
身披戎裝戍邊關,自古忠孝難兩全。
程懷默終還是選擇了蜀王,這件事,其實在陳宇決定讓他領兵之日起,就已經注定了,只不過當時的懷默一直不敢如此來想罷了。
......
其實在程懷默收到密信的兩個時辰之后,陳宇也收到了來自尉遲恭的信件。
尉遲恭深知在外的這些領兵將領之尷尬,這是一種極端的平衡。
李承乾對他們默不作聲,默認他們戍邊守境,而在外的將士也不會自毀長城,揮師南下去勤王。
可這個平衡最終在程懷默這里還是打破了,程懷默本就是武將團體的后輩,再加上他于尉遲寶林二人的莫逆關系,使得光怕程懷默一時失智,葬送劍南道的尉遲恭選擇了陳宇!
看過信件后,陳宇輕輕搖了搖頭,閉著眼將信件丟在了圖紙的一邊。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后,卻是又開始繪圖了。
“你不怕程懷默臨陣脫逃么?就算他沒有領兵跑回長安,將指揮權交還于關內道,我們劍南的門戶也就洞開了。屆時別說建設和發展了,能否抗住大論尚囊的進攻,都要成一個問題咯。”
坐在一旁料理政事的長孫沖十分不見外地抽過了陳宇的信件,在極速掃了一眼后,看向陳宇。
與他的慎重不同,陳宇此刻卻并沒有任何疑慮表現出來,能看到的只有無盡的悲哀。
“懷默不會走的,我只怕義父慘遭毒手。呼!古往今來......樂羊啜羹之事,不知凡幾。每每到這一關頭,都是生離死別,忠孝難以割舍的殘忍。呵呵,說句心里話,長孫兄,你或許不信。我并不喜歡這個時代,更厭倦甚至厭惡它!我討厭它的冷漠無情,討厭它的漠視一切,更討厭它不分良莠。”
陳宇的話說的口氣十分輕松,好似在和長孫沖抱怨中午的午餐十分難吃一樣。
可長孫沖知道,這,或許是陳宇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最為真實的話了。
長孫沖并沒有回應陳宇的感慨,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是默然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