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塵難掩眾人內心的好奇,他們對陳宇的篤定都是持有懷疑態度的。難得今天有空大家一起悠閑得出城來,此事自秦王府后就再沒這種機會了。現在災民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按部就班,他們現在心里也不再如之前一般焦躁了。
很快,馬車隊伍就趕到了程家莊園。不過陳宇并未就此叫停,他直接讓開到了一個村戶家門口,才停了下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跳下了馬車,走到了農戶家門口敲了敲門。
哐哐哐!他輕聲扣了扣大門。
許久后,門后邊傳來了稚嫩的聲音:“是少爺嗎?我家人不在家,如果是其他人就請回吧!标愑盥牭搅撕⒆拥穆曇糇旖锹N了起來。
他柔聲說道:“是李狗蛋就不給開門了嗎?是我,快開門有好事找你呢!
‘吱呀’隨著老舊的木門發出痛苦呻吟,一個小腦袋鉆出了門縫。滴溜溜圓的大眼睛四處打量了半天,才看到了門口一襲白衣的陳宇。
孩子興奮得敞開了大門,牽著陳宇的手就往里走。
“少爺,你終于來了!我爹娘前幾天可念叨你了呢,還說陛下不通人情,把這么好的少爺關在家中。”孩子炫耀得說著家里人閑聊的內容,他們整個村都十分得崇拜陳宇的,現在陳宇在程家村那可謂是老少通殺,男的見到了都會恭敬得感激他,少女見到他那就如同見到了夢中情人一般。
馬車外的眾人表情各異,最差的那就數剛剛那段話的男配角李二了。這家伙可是大唐的老板級人物,從來都是位面之子的存在。今天居然被人當了一回配角,那個臉已經黑的不行了。
老太監陳琳跟隨李二已久,他自然是在場最懂李二的人。他趕忙在馬車外小聲安慰道:“大家,孩子童言無忌,沒見過什么世面,當不得真。”李二的臉更黑了一層,他的馬車中傳出了悶悶的聲音:“朕知道!你當朕不懂嗎?安靜看著。”
此時陳宇卻并沒有隨孩子進門,他拽著孩子就在門口拉起了家常。
“你阿耶、阿娘呢?天兒這么涼,家里煤夠吧?”
孩子見陳宇并未有進門的意愿,也就陪著他在門口說了起來。
“我阿耶跟著童老的施工隊進城了,聽說是給修房子呢。阿娘去給咱護軍做飯去啦,剛剛小紫姐姐還來了呢。阿姐在喂咱村里的雞和鴨子呢。現在都長的可肥啦,我經常去玩兒。今天起得有點晚,阿姐不愿叫我就自己去了!闭f著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
陳宇摸了摸他的頭,拉著他出來說道:“把門鎖了,咱去地里看看,等會兒阿姐回來了咱們就回來。”他領著孩子向馬車走去。他不想給孩子介紹李二和各位大臣,免得年紀太小說錯什么話,或者換句話說懶得麻煩!反正大家也沒有下去認識的意思。
就這樣馬車繼續向前開去,一直走出了村子,到了一片廣袤的田地前才駐足停下。
所有人隨著陳宇和孩子下了車,陳宇讓孩子開始介紹了起來。
“這些都是我家親戚,他們想來長安買地種田,所以看看咱家的地。你給他們說說吧!苯涍^陳宇這么一說,孩子才注意到了馬車后邊下來的一群中年人。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眾人已經簇擁著李二來到二人面前。
孩子有點笨拙得對著眾人行了個禮,然后走到田前對著眾人說道:“叔叔伯伯們好,我叫張小明,小明是少爺給我改的。我原來叫張龜,少爺說名字有點綠所以就給......”
‘啪’陳宇直接給小明后腦勺來了一刮,打得他一個趔趄。
“說地!磨磨唧唧的。”
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孩子雙手捂著頭繼續說道:“唔,這就是我家的地,然后......沒了。”
這回大家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聲都笑了起來,李二也跟著笑了。還真是童言無忌,這笨小子。
陳宇上去就又是一刮,不顧孩子略略委屈的目光,他親自上陣說道:“這是陛下賜下來程家的地,本為一鄉,后集中成為一莊。莊中有人丁五百余戶、一千七百余口。土地兩千五百畝其中上田一千畝......張小明家種的地為上等,在村子整塊地的中段部分。諸位可有什么疑問?”
他的這一番話別說李二了眾人都有些驚詫,這家伙是有多摳搜,他又不是縣官,居然細致到村中田產人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杜如晦站在隊伍中有些贊嘆的說道:“后生可畏啊,他如果下放到地方,那絕對是一名干吏。如此年紀卻膽識過人,各方面說的頭頭是道,我輩不如我在他這個年紀根本不懂這么多!眱蛇叺娜税ㄩL孫無忌都認同的點了點頭。
李二現在倒有些疑惑,這小子怎么有那么多閑心,管這么多事兒呢?要說管可不止是知道這么簡單,就像今天這事情。知道是知道,可真正能講出來并且有確切的證明和處理方案的,那可是要大把時間來做的。
他準備繼續看陳宇的表演,看這小子怎么玩兒出花兒來。
見眾人并未有什么疑問,他就繼續了他的表演。陳宇直接從路邊跳到了田中,并且揮手示意眾人跟著一起來。他今天可是準備充分的,剛剛從小明家出來的時候,已經讓隨行侍衛將鋤頭和鐵鍬拿了出來。
大家互相攙扶著往下走,陳宇接過侍衛的鋤頭和鐵鍬開始做準備。
李二剛下來就看到了拿起鐵鍬的架勢,隨即問道:“你小子沒事干挖人家的地干嘛?又不是春耕,現在都是凍土。”
陳宇也不說話,他現在有點顧不上。雪積的有點深,冬天地里農人都不會來的。更何況現在大家都有工作呢,那兒有閑功夫跑到地里瞎溜達。
隨著陳宇的努力,一塊土地逐漸從茫茫白雪中露了出來。他又拿起了鋤頭,一邊挖一邊說道:“我們九月份到十月份的時候天氣還是熱的,此時蝗蟲就開始產卵了。母蝗蟲會使勁把圓形的肚子慢慢地垂直插入土中,然后完全埋進去。沒有任何鉆孔工具的幫助。產卵的同時分泌膠狀液,凝固后在卵外形成耐水性的保護層,將卵圍成一個卵塊,對卵的越冬起保護作用,F在我們假設明年會有蝗災,那么他們家的土地靠近河邊,土質并不堅硬合適蝗蟲產卵,此處按理來說就會有蝗蟲的卵!闭f這些的時候陳宇內心其實也在打鼓,他也不確定蝗蟲卵到底產在哪兒。不過他也不著急,實在不行就去河邊沙土邊找。一定能找到的,畢竟有史冊記載的,那一定是鋪天蓋地的蝗蟲才會稱之為蝗災。
他不斷地翻動著土地,旁邊除了好奇地瞪著眼睛的小明以外,其他人都一臉不信。他們也不是沒有玩兒過種地這游戲,怎么可能地里有那種東西。
可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而運氣這東西,顯然就在我們‘世界之子’陳宇這邊。隨著他不斷得嘗試,終于挖出了成堆的卵!并且眾人一看就知道,這符合陳宇之前的敘述。
李二心中隱隱有些不對,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蝗蟲卵前,等待陳宇的確認。
“陛下,這東西八成就是蝗蟲卵了,隨便拋一個地方就是一片。看起來今年不是沒有預兆的,一定是有些地方疏忽了。我拿一些回去做實驗,大家跟我走吧!
李二卻是只聽了陳宇的前半句,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看了看聞了聞,然后取出土中的蝗蟲卵看了起來。旁邊的人們都沉默了,他們現在已經相信陳宇大半了。沒辦法人家說什么樣子哪里有,就是什么樣子哪里就有。實在是沒有辯駁的話語。
李二沉默了半晌后,突然頭也不回得開口說道:“你們,你們說如果明年真有蝗災會怎樣!
一邊的蕭禹似是下意識得答道:“蝗災年自然是......陛下贖罪!老臣出言無狀!比缓笏s快躬身做了一揖,看起來惶恐至極。
李二起身將手中的土灑在地面,拍了拍臟了的手,用陳琳遞過來的帕子擦干凈。然后抬腳對著地上的蝗蟲卵用力踩了下去,待見這一腳將其都踩扁后,隨意瞥了一眼眾人。
之后向前走去,留下了沉默在原地的眾人。
待李二上車后,杜如晦突然如夢初醒,當著眾人的面向房玄齡做了一禮,感激得說道:“謝謝玄齡救我,我剛剛急躁得有些混了頭!”
是啊!你差點就被世家玩兒了,不是既得利益者,何必沖昏頭腦呢。后輩還是要活的!
房玄齡坦然受之,然后扶起了杜如晦,笑著對他說道:“克明說什么,我可沒聽懂。我們走吧,陛下和那無狀小子還在等咱們呢,各位以為呢?”
眾人皆是內心做著自己的小九九,也都不說什么話,跟著上了馬車,向著莊頭程家小院兒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