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的紙質有些泛黃,前幾頁被折起來,尹汐伸手打開,發現上面有模糊的字跡,但是看上去像是被水浸泡過,所以究竟是什么內容已經沒辦法辨識了。
后面未被折疊的字跡尚且清晰,只是那內容,卻讓尹汐越看越覺得辛酸。
與其說是充滿悲涼氣息的文字,不如說是顧念白的日記,但日記的日期卻是跳著的,不是每天都有,有的時候隔著三五天,有的時候隔著半個多月,有的時候,一天記下兩篇。有的是很長的一篇文字,有的則只是短短幾行。而這本本子上的每一篇日記,都只跟一個人有關,這個人就是尹汐。
“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直到遇見她,我夢中的女孩,尹、汐。”
“喜歡一個人,時時記掛,刻刻留心。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是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不管心情再怎么糟糕,只要想起她,就會不自覺的揚起嘴角。喜歡一個人,如此簡單,也這樣復雜。”
“她就像是我的氧氣,無法想象沒有她,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了,過后我會去找她,向她坦白我深埋已久的心意。”
“細雨蒙蒙,我沒有找到尹汐,池瀅說她不在學校,會晚些回來。我站在宿舍樓下等她,晚上七點,雨中,一輛車停在女生宿舍的門口,我看見尹汐從上面下來,一個男人細心地為她撐傘……”
這本筆記本里,事無巨細,這里面每一件記錄著的點點滴滴,有些尹汐依然還能想起來,而有些,已經隨著時間淡去,時至如今,她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無法想象,顧念白記錄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心境。而她對這些,真的,從來渾然不覺。
日記就到這里結束了,再翻到后面,能看見有撕毀的幾張印記,還夾著一張照片,也是唯一一張顧念白跟她的合影。
一滴眼淚啪嗒掉在了紙上,頓時浸濕了紙張。
照片中的顧念白陽光開朗,嘴角微微上揚,看的見是真的高興,那雙總是帶著隱隱憂郁的眸子,里面仿佛還帶了另一種情緒。
尹汐合上筆記本,微微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嘆息一聲,心中無限惋惜。
……
自此后,又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后,尹汐從池瀅那邊聽到了有關路希蓁的近況。
聽說自從那天從顧念白的葬禮上回去之后,她就把自己一直關在房間里,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別人敲門也不應聲,就縮在屋子里,不應聲,不知道在干什么。
秦雅蘭和路斯遠特意為她請了心理醫生,治療了一段時間,不見起色。
終于在一天的清晨,秦雅蘭推開女兒房間的門,發現她已經死在了臥室的衛浴間里。
那個白色的浴缸里,她放滿了一池子的冷水,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整個浸泡在里面……
尹汐在聽說了這個后,沉默了很久,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一口氣喝完,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
傍晚時分,尹汐走出家門,站在池景灝的家門口,伸手按響了門鈴。
然而門鈴響了好幾聲,也沒有人來開門,屋子里也沒有任何回應。尹汐只好又折回來,拿著手機在客廳里走了好幾個來回,最終還是放棄了撥通他電話的念頭。
從那天以后,他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見過面了,池景灝來找過她,但是被她拒之門外了,也給她打過很多電話,她只接了一通,告訴他自己現在很亂,有許多事情需要靜下來好好的理一理頭緒。等理清了,就會去找他。
如果說顧念白的死讓她陷入了一種極度自責和愧疚中,那么路希蓁的死,就相當于給她潑了一盆涼水,將她腦袋里那些混亂的思緒都潑的一干二凈,剩下的只有一條清晰的線——
這輩子能遇到一個對的人不容易,而她心底,不愿意錯過池景灝!
所以她想通了,也理清了,不過他現在不在,估計應該快回來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好幾天沒換的衣服,抬起衣袖湊到鼻前嗅了嗅,微微皺了皺眉頭。
嗯,看來她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先好好的洗個澡,換套干爽的衣服。等她做完這些,池景灝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
這么想著,她已經抬腳上了樓,從衣柜里挑了一套干爽的衣服走進衛浴間里。
十多分鐘后,尹汐洗完澡從衛浴間出來,肩頭搭著一塊干毛巾,一邊擦著剛洗過的長發,一邊去拿放在柜子里的吹風機。
剛伸手打開柜子,就聽見窗外一陣汽車聲響,尹汐動作一頓,快速奔到窗戶邊,果然看見池景灝開著車駛進了對面的院子里。
車燈熄滅,池景灝打開車門走下車,回頭朝尹汐所在的窗戶看過來,尹汐心頭一跳,忙做賊心虛的閃到了一邊。
也不知他看見自己沒有,但是一顆心卻已經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了起來。
窗外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池先生,才回來嗎?”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尹汐一下子就想起這聲音的主人,正是前不久因為停車位的事情,跟池景灝搭過話的,還帶著一個孩子的單身媽媽。
“嗯,剛回來。”池景灝淡淡的應了一聲,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又一反常態的多問了一句,“平時看你下班也挺晚的,今天也很早。”
單身女人微微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池景灝還這么關注自己。
見他一雙漆黑深邃的眸正盯在自己身上,單身女人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伸手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沖自己牽著的兒子道:“叫叔叔。”
男孩看了池景灝一眼,眨了眨大眼睛,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叔叔。”
池景灝走近兩步,目光溫和的伸手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尹汐透過窗簾縫隙看見外面和睦的一幕,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他看上去和他們很熟?可是他不是才搬過來沒多久嗎?況且他平時不是對誰都這么平易近人的?
算了,虧她還打算主動去和好的,現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她敢肯定,如此冷場下去不過十幾天,他們就能徹底分道揚鑣成為互不相識的陌路人了。
罷了罷了,這樣也好,省的她鬧心。
心情頓時一落千丈,還帶著些煩躁,尹汐干脆拉上窗簾,不再去看外面的場景,轉身走出房間,頭發也不吹了,直接下了樓,抱著抱枕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電視的聲音開的很大,她隨意的換了一個臺,盡量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但一顆心卻越來越浮躁。
而池景灝幾乎在她憤怒的拉傷二樓窗簾的時候,漫不經心的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耳邊傳來單身女人的客氣詢問,“這兩天,好像沒看見您太太?”
女人看著他的眼神中,帶著很明顯的意思,他又怎么會看不明白。
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微微斂了眸子,淡淡的說道:“她快回來了。”
單身女人微微愣了一下,盡管池景灝的臉上還帶著微笑,但她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一股涼颼颼的寒意直面撲來了。
沒等她多想,池景灝已經再次開口道:“我還有事,再見。”
“再……見!”單身女人戀戀不舍的看著池景灝,直到他已經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門輕輕關上,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女人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男孩仰著頭看著母親,忍不住搖晃了一下母親的胳膊發問:“媽咪媽咪,你怎么了?”
女人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淡然一笑,“沒事,我們回去吧,媽咪今天給你做三明治。”
“真的嗎?”
“嗯,真的。”
“太好了,我最喜歡吃三明治了。”
……
尹汐在沙發里窩了半天,終于還是憋不住,關掉電視往門口走去。
今天晚上不問出個結果來,她是怎么也睡不著的!
然而,她剛走到玄關處,還沒來得及換鞋子,自家的門鈴就被人按響了。
“叮咚”一聲脆響,倒是讓毫無防備的她嚇了一大跳。
“誰……誰?”她覺得,自己忽然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了。
“是我,住你對面的鄰居。”
對面?鄰居?池景灝?
尹汐眨眨眼的功夫,同時伸手拉開了門。
門剛打開,她只來得及看見門口站著一抹高大的人影,便見那黑影直接沖進來。
“唔……”一聲驚呼尚且卡在喉嚨,一只大手抵著她的后腦勺,將她整個人都貼在了墻壁上。
尹汐終于在漫長的驚愕之中回過神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忽然闖進來的那個人就這么緊緊貼著她,溫熱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輾轉流連。
口齒間頓時被那股熟悉的味道充盈,尹汐閉了閉眼,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間,腳下似乎踩著軟綿綿的云朵,什么也顧不上了。
從一開始的緊咬牙關,到后來的主動迎合,他也就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讓尹汐徹底繳械投降,任他所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