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條開始不受控制,解體,變回一根根癱軟的黑線。
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慢,之前的毒迅速侵染它的身體,無力回天,身體開始崩壞,猶如一座崩塌的教堂。
沒人聽到它的抱怨,它最后的遺言。死的時候沒有痛苦的嘶吼,沒有掙扎。
它輸了,徹底輸了,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拼命奪來的修為瞬間化為烏有。
如果不是那個可恨的慕青,自己也不會這么狼狽,這個世界不公平……
人皮妖還在抱怨,而這個時候看到一個既熟悉有陌生的男人,它變成女人的樣子,男人溫暖的手撫摸的她臉頰,兩人是如此的般配,她紅著臉。
為什么不甘心?為什么要變成這樣?我是誰?這個男人又是誰。
雨水打在她的殘骸之上,滴答滴答……
洛河從她的殘骸中撿起幽魂之玉碎片以及一個綠色靈核。
“三塊碎片,八階五的靈核,難怪這么厲害!”洛河把靈核遞給憫生。
(注釋:靈核是靈力三階階以上的人或者妖身體內形成的一刻珠子,會記錄其靈力值,本身沒什么用,但除妖師們把這個作為榮譽的象征。)
而憫生在觸碰到這顆靈核的一瞬間,意識便被拉進人皮妖生前的回憶。
人皮妖名為玖奈,原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妖怪,吸食普通人的靈力和精氣,并不危害人的性命,可這種寄生式妖怪卻也要被除妖師獵殺。
她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明明自己并沒有害人,也并沒有影響人類社會的秩序,可還是要被追殺。
那晚,在青樓中,玖奈的身份被除妖師識破,好在那人醉醺醺的,才得以從他手底逃走,被打的原型畢露。
雨水淋在桃子般大小的心臟,打濕了周圍的黑線,她動不了,也不想動,就此認命。
好溫暖,這里就是天堂嗎?可我這種小妖怪只能下地獄吧。
她感覺到了,是一雙手,厚實且溫暖的手。
她想控制黑線,辦不到,這個狀態下的她,不能說話,聽不到,看不見,感知弱,無法溝通。
這人想干嘛,為什么要救我,還是覺得我還有利用的價值,越想越壞。
在人間的生活使得她一直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
她修養數日后,可以化成人形。
男人看到她人形的樣子并沒有驚訝,只是瞥了一眼便繼續修理院子。
這里位于一片竹林。
看起來周圍沒有別的人家。
“你為什么救我?”
她雖然用的別人的樣子,可氣質和思想是自己的。
“都是天地孕育的生靈,豈有不救之理?”
“你不怕我?”
“你們這種小妖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可知我會殺了你。”
“你我皆魚肉!
“聽不懂。”
男人也沒多說,繼續修理院子。
玖奈從背后撲倒男人,壓著男人,按住他的雙手。
“喜歡嗎?”
她用羊脂美玉般的手指輕輕劃過男人的臉龐。
男人不敢直視她,說不出話,粗糙的臉泛起微紅。
她笑了,仰天大笑!
“我還以為你有什么不一樣的呢!男人就是男人!
她坐在草地上,開始媚笑,不斷挑逗著男人,等著男人自己撲上來。
可男人并沒有做什么,從地上爬起來繼續修理院子。
見男人不為所動,她失去了興趣,穿上衣服走出院子。
“你去哪里?”
“要你管!”
男人沒有制止她。
兩人就此分別
這一別就是一年。
兩人再次見面時,她已經化作別的樣子,只是男人這次有些許狼狽。
“哪里來的臭要飯的?”
這句話引來的街上些許人的圍觀。
男人被客棧老板趕了出來。
“你當我們這兒是做慈善的?趕緊滾,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男人十分無奈,自己的干糧吃完,盤纏也被人偷了去,他長嘆一聲,只能苦笑。
這是男人第一次出遠門,他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落腳,看著遠方出神。
“拿去吧!”
一個身著麗服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后,扔下一筆錢財和一句話。
男人回頭時卻不見女人蹤影。
沒有交談,這個女人便是玖奈化作的,她不知道男人此行的目的,也不問。
男人知道是她,卻不知道女人為什么在這兒,為什么要幫助自己。心里暗自感謝。
彼此互不打擾。
深夜,他不用露宿街頭,在客棧休息。
男人閉上窗戶,吹滅蠟燭,躺在床上,閉眼,試圖放松。
不行,辦不到,放不下胸懷里的幽魂之玉。
漫漫長夜,難以入睡。
他想起那只人皮妖。
一年前的那份媚態,在腦海中越發的清晰,逐漸擾亂他的心房,侵擾他的思緒。
忘不了!
輾轉反側。
敲門聲?
女人?
半夜為什么來找我?是她?還是為了這幽魂之玉的碎片?
點燃蠟燭,開門。
“是你!
“是我。”
“過得好嗎?”
“不太好!
“……”
“不請我進去坐坐?”
“請進!
“你為什么會在來這里。”
“……”
沉默,男人知道幽魂之玉的作用和力量,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不愿意說,我便不問就是!你此行的去哪兒?”
男人還是沉默。
“你為什么認得出我?”
“直覺。”
“你喜歡我?”
“……”
她抬手一揮,熄滅蠟燭。
抱住男人,將他撲倒在床上。
“你叫什么名字?”
“李文遠!
“玖奈!
“奈姑娘,你我只是萍水相逢……”
“你害怕了嗎?”
“不是……”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
“因為我是妖怪?”
“不是……”
沒等男人繼續說話,她吻了上去。讓一個男人閉嘴的最好方法就是吻住她的嘴,在人間生活了上百年,她什么樣的男人都見過,只有這個人,她想一直在他身邊,或許他很死板,很無趣,可自己就是喜歡。
“為什么是我?因為我救過你的命?我要說過就算是一只……”
“不是,感覺,一種感覺,和你在一起特別安心!
她打斷了男人說話。
“人和妖在一起注定不能善終,這樣你也愿意?”
“你不喜歡我?”
“喜歡!
“那我就要跟著你!
她放棄榮華富貴,與大量修煉的機會,一旦這個男人在一起,意味著自己無法吸食別人靈力和精氣。
“那你以后就吸食我的精氣和靈力吧!
“不要!”
“為什么,因為我太弱了嗎?”
“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
玖奈依偎在李文遠的胸膛。
兩人沒有說話,李文遠主動親吻她的嘴唇。
窗外的夜鶯歌聲緩緩。
一陣微風出來了窗戶,玖奈的衣服從肩上滑落,月光透過,灑在玖奈肌膚之上,銀光點點,遠處高山聳立,不如眼前熬人雙峰。
抓不住的是月光,遙不可及的是高山。
靜心聆聽,是水聲潺潺,是輕聲哼吟。
堅實的肌肉陷入天鵝絨之中,被融化。
脆弱之物化作堅硬長矛,攻破最后的城墻,激烈萬分,水與火的交融。
力量的釋放,原始的欲望。
木床吱吱作響,床腳與地板瘋狂地摩擦。
夜鶯急促哀嚎。
精疲力盡的一夜。
破曉時分,一聲雞鳴喚醒兩人。
文遠看著懷中的玖奈,是不是妖對他來根本不重要,他撥弄著玖奈的秀發,一股獨特的清香。
玖奈緩緩地睜開雙眼。
“我們去哪兒?”
“鈴鹿莊。”
兩人穿上衣服,備好水與干糧,向西邊的朝霞出發。
旅途雖苦,但與心愛之人一起卻別有一番風味。
玖奈覺得這很幸福,文遠則是肩負責任。
這塊碎片是一個刀客用生命換來的,臨死前交托給了文遠,讓他送往圣女殿。
為什么不交給除妖師?因為現在的除妖師并非每個都是好人,有的為了利益和強盜毫無差別。
導致這一切的一切都歸結于二十年前的戰爭。
兩人走了一天一夜,累了歇歇腳,休息完繼續,玖奈任性不想走,他便背著玖奈。不一會兒玖奈就自己下來接著行走,文遠溫柔的笑笑,從不抱怨。
“我死了你怎么辦?”
“不許說這種話!”
“可是你們妖怪的壽命肯定比人類長,而人的死亡是必然的!
“我不管,這種事情以后再說!不許再說死了什么的話了!
文遠笑了笑。
“到了鈴鹿莊,我們回去就結婚吧!”
這話讓玖奈受寵若驚,一下不知道怎么說,她從未結過婚。
“不愿意?”
“愿意,當然愿意,可是……”
“你愿意就好!
他不給玖奈繼續說話的機會,沒什么可是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孩子,性別,種族什么的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現實終是殘酷的。
文遠和玖奈始終沒能到達圣女殿,身上的幽魂之玉便遭遇搶奪。
這不是被妖怪搶奪,而是兩位除妖師。
兩除妖師,有一個能感知到他身上帶有幽魂之玉。
文遠拿出信物,說明情況,除妖師本來打算拿到幽魂之玉就走。
可其中一人貪圖玖奈的美色,起了殺意。
兩人短暫商量后決定殺人劫色。
玖奈看出兩人不懷好意,露出原型,可這種小妖怪自然不是兩個除妖師的對手。
文遠也很清楚實力的差距,他擋在玖奈的身前,以這個的血肉之軀接下兩人的劍刃,用血淋淋的雙手死死握住握住劍身。
他太弱小,無法保護玖奈,而玖奈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死去。
文遠臨死前讓玖奈帶著碎片逃走。
她痛苦萬分,恨弱小的自己,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文遠閉上了雙眼,想再看玖奈笑一次,可惜沒機會。
玖奈已被仇恨吞噬,她將幽魂之玉碎片吸入心臟之中。
復仇成了她唯一的目標。
敵人不是除妖師,而是這不公的世界。
從一塊碎片到三塊,從三階小妖怪到八階的怪物。
她忘記了所有。
直到死亡。
一個聲音在她的心中回蕩。
文遠死了該怎么辦?
怎么辦?
……
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是文遠,玖奈緊緊的抱住文遠。
“對不起~對不起。”
玖奈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嚎啕大哭,像個犯錯的孩子。
文遠緊緊的抱住她。
“沒關系,沒關系的,我一直都在。”
文遠幫她擦干眼淚,親吻她的額頭。
就想夢一樣,玖奈現在是如此的安心。
或許真的是夢,不然她怎么可能在死的時候會以自己的人形見到文遠呢?
又或者她本就是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