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叫我?”葉薄歆走了過去,從桌上隨手拿起一枝花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兩聲,眼神上下打量她,直到葉薄歆毛骨悚然,她才冷笑,“我說你這丫頭是不是缺心眼啊?真傻還是假傻?”
莫名其妙被罵,葉薄歆一臉疑惑,她又怎么得罪這老太太了?
“我……怎么了?”
“還怎么了?眼瞎了是不是?”老夫人被氣笑,手指頭往她腦門上戳,“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躲廚房去做什么?給人騰地方啊?老公也不要了?”
葉薄歆瞪大眼睛,“奶奶……您怎么會……”
他們似乎都以為白楚可跟靳未南之間只有純潔的兄妹之情,這老太太心如明鏡啊,竟然看出貓膩來了。
客廳面積很大,兩人站在最角落里,隔得遠,聽聲音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么。
老夫人邊插花,眼神邊落在背對著兩人的白楚可的背影上,“想問我怎么知道?哼!那小丫頭還太嫩了點,從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她身上有幾根毛我都知道,她想什么我會不知道?那眼睛里都寫著呢。”
葉薄歆小心翼翼地覬了老夫人一眼,“奶奶,您好像不怎么待見白楚可啊?”
沒道理啊,養在身邊的孫女,即使沒有血緣關系,朝夕相處的,也不至于一點感情都沒有,老太太為什么表現得很防備白楚可?
從她進門到現在,都沒聽見老太太跟白楚可說過一句話,坐了沒一會兒就到這邊插花來了,怎么說白楚可剛劫后歸來,她這個做奶奶的,起碼也該慰問幾句。
之前老太太可是將她當透明人,現在白楚可一回來,老太太就自動站在她這邊,按理說老太太不是應該幫白楚可擠兌她才是嗎?
老太太嘆氣,“不是不待見,畢竟是在身邊養大的,她沒死我也高興,只是那小妮子的心思,都過這么久了還沒變,她啊,動了不該動的念頭。”
聽老太太的意思,她早就看出白楚可對靳未南的感情了?而且老太太還不贊同。
“白楚可人長得漂亮,應該也是名門之后,除了是孤兒外,也沒什么可挑剔的。”葉薄歆低頭擺弄花瓶里的花朵。
寧愿接受她這個外人做孫媳婦也不愿接受一個長在身邊的女孩,為什么?
“難道奶奶您嫌棄她無父無母,配不上靳家?”
葉薄歆這句話踩雷了,老夫人直接扔了手里的花草,冷眼瞪她,“哼!胡扯!我老婆子是那種勢力眼的人嗎?她漂亮又怎樣,心腸好又怎樣?老婆子我把她當成親孫女,沒少她吃的,沒少她穿的,她活著我當然高興,但是她跟阿南從小一起長大阿南拿她當妹妹,娶了她,這像什么話?往好聽說是家教不嚴,不知廉恥,往難聽里說,是亂倫!傳出去好聽?”
葉薄歆愣了愣。
這老太太……真是夠固執古板的,沒有血緣關系,怎么就跟亂倫扯上關系了?說話也太難聽了,幸虧靳未南沒有喜歡上白楚可,不然一對鴛鴦肯定被老太太打散。
“那奶奶,您站我這邊?”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我站你這邊有什么用?抓住自己的男人才有用。我看你一進門就慘白著臉,平日里話那么多,今天卻像個啞巴一樣一聲不吭,你早就知道可可對阿南的心思?”
葉薄歆掰著手里的花,心下澀然,“女人嘛,直覺很準的。”
“我不跟你猜謎,別擱我跟前礙眼,滾過去給他們添堵!”老夫人搶走她手里的花,一臉嫌棄地把她往外推,“沒見過你這么蠢的,明知道別的女人對你老公虎視眈眈,還傻傻給人制造機會呢。”
葉薄歆摸了摸鼻尖,“那什么……爺爺、爸跟大哥都在呢。”
白楚可能翻出什么浪來?
“我告訴你!你要讓可可鉆了孔子,小心我剝了你的皮!”老夫人作勢要打她,眼神凌厲得像刀子一樣,低吼,“快去!”
葉薄歆轉身,看了眼坐在客廳中央的人。
靳未南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神時不時往這邊瞟,恨不得起身離開。
恰好跟葉薄歆的眼神對上,葉薄歆眼里的笑意散了些。
傭人端著沏好的茶過來,葉薄歆從她手里接過,“我來吧。”
“少夫人,您小心燙。”
“嗯。”
“爺爺,喝茶,爸,這是您的,小心燙,大哥……”葉薄歆將茶盤放在茶幾上,將倒扣的杯子放好,蹲在茶幾邊,倒了四杯茶,一一端到靳承嚯、靳華銘、靳未殣手邊,最后一杯,她走到白楚可面前。
離得更近,她肆無忌彈地端詳白楚可。
這個女人是真美,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不是時下的網紅臉,純天然,皮膚細膩,眼神冰冷。
“楚可,歡迎你回來。”那一聲妹妹,她可喊不出來。
“謝謝!”冷冰冰的兩個字,依然沒有稱呼,唇角彎了彎,似笑非笑。
葉薄歆點了點頭,乖巧地坐回靳未南身邊。
“累了?”她剛坐下,靳未南就伸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抬手將她頰邊的幾縷頭發勾到耳后。
在長輩面前,本來不該這般親密,但葉薄歆身心俱疲,任由自己靠在他懷里。
“不累。”葉薄歆搖頭,垂眸盯著他緊握自己的手。
忽然就輕笑出聲,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這個男人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她跟他嘔什么氣啊。
“可可,你現在住在哪里?”老爺子看了眼靳未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注意點影響,摟摟抱抱像什么話,干脆瞥過頭不去看惹自己生氣的混小子。
“酒店。”白楚可捏緊了茶杯,骨節泛白。
“都回來了,還住什么酒店?搬回來住吧,你媽媽這些年一直念叨你。”靳華銘嘆了口氣。
對面那人,對她的回來似乎很冷淡,當年的事,還在怨她嗎?
他就那么旁若無人地寵著懷里的女人,低聲跟女人說著什么,女人嬌俏一笑,他一貫冷然的臉上也浮現了笑容。
男人溫柔,深情款款,女人嬌柔,看著對面一對璧人,白楚可苦笑。
他對誰都冷漠,獨獨在遇見這個女人后甘愿化作指間柔,六年前她見過這個女人,那時她才發現,原來她的二哥也會像毛頭小子一樣面對女孩手足無措,甚至為了一個女孩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那時候她就輸了,不是輸給這個女人,她是輸給二哥。
……
三月的天,依然冷。
窗外飄著小雨,路燈籠罩在白霧中,梧桐的輪廓時隱時現。
葉薄歆拉上窗簾,窗外的夜色消失在視線中。
室內開著暖氣,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衣。
今夜,他們留宿老宅,白楚可在江顏的極力挽留下,也留了下來。
靳未南被老爺子喊去書房了,她在房間里覺得氣悶,順著樓梯下樓,拐彎去了廚房。
夜深了,廚房里沒人。
自動感應燈在她進門剎那就亮了起來,廚房空間很大,平時有專門的廚師料理三餐。
她靠在桌邊,等牛奶加熱,低頭玩起了手機。
“二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冷冽的聲線,還是那么惜字如金。
聲音從外面傳來,葉薄歆循著看去,廚房朝南開了一扇窗,窗外是后花園。
路燈下,一男一女似乎在爭執,男人避開女人伸過來的手,他背對著窗口,葉薄歆看不到他的表情,卻猜得出那人此刻臉上的冷漠。
葉薄歆收了手機,躲到墻根處,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不氣我的話,你怎么對我這么冷漠?二哥,你以前不是這么對我的。”白楚可苦笑。
“楚可!我對誰都這么冷漠,你能平安回來,我很高興。你既然叫我一聲二哥,那我就永遠是你二哥!”
白楚可緩緩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情緒,再睜開眼睛,眼神清明,沒了痛苦糾結,“對不起,二……哥……“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靳未南點了點頭,越過她朝客廳走去。
“二哥!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喜歡她嗎?”白楚可驀地轉身,盯著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靳未南腳步未停,聲音飄散在夜里,“沒有為什么,喜歡就是喜歡,除了她,誰都不可以。”
葉薄歆緩緩勾起嘴角,加熱器嘀地響了一聲。
靳未南跟白楚可一前一后從花園偏廳走入客廳,葉薄歆捧著兩杯熱牛奶站在廚房門口。
“還沒睡?”靳未南一怔,臉色有些不自然。
“嗯,我下來熱杯牛奶。”葉薄歆看著走到面前的男人,笑著遞給他一杯,“我熱了兩杯,你要喝嗎?”
靳未南接過她手里的杯子,發現她的手很涼,視線落在她單薄的身上,皺眉,“穿這么少?”
“有暖氣啊,又不冷。”葉薄歆盈盈一笑,抬眼,看到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白楚可,她揚了揚手里的杯子,“楚可,你要喝嗎?”
“不用了,謝謝。”硬邦邦地點頭,白楚可識趣地朝他們點頭,上樓。
“你啊,真是禍水。”緩緩收回視線,葉薄歆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