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薄歆這一席話讓靳未南震撼無比,他沒想到她心里竟然藏了那么深的恐懼,而他剛才非但不理解,甚至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她說得沒錯,對鄧瑞西他沒有防備,不是源于他信任鄧瑞西,而是他身為一個男人,還不至于害怕一個女人的手腕。
當鄧瑞西威脅他時,那一刻他愕然了,他不懂女人的心。
事實上,她的擔憂并非毫無道理,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捫心自問,若今晚在酒吧喝醉的人是賀野潤,她背著他去酒吧見賀野潤,他也會生氣發火,就像上次在酒店,他怒急攻心之下,理智全無,絲毫沒想到會是誤會,最后不管不顧地傷害了她。
那時,他不信任她嗎?不!是他內心的魔障遮蔽了雙眼,他無法忍受她的背叛,以至于迫切地想感受她的存在,將所有的惶恐不安都發泄在她身上。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靳未南緊緊箍住她的腰身,恨不得將她柔軟的身子揉進身體里。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拂過,葉薄歆艱澀地嗯了聲。
她抬手揾去眼角的濕潤,眼睛紅紅的,她將頭靠到他的胸口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身。
靜默無聲地相擁了許久。
這一場硝煙沒有彌漫開來,被成功地掐死在了搖籃里。
臉上濕濕黏黏,干涸了之后,臉上的皮膚緊繃干燥。
葉薄歆的心境平復了下來,她用手背拂了拂面頰,低著頭繞過筆直地站在跟前的男人,“我去洗把臉。”
洗完臉,敷了張保濕面膜后,葉薄歆用水沖洗臉上殘留的精華。
做好了睡前面部防護,她才從浴室出來。
靳未南靠在床頭,手里拿著一份A4紙資料,上面是她看不懂的字母,不像是英文,反倒像法文。
靳未南聽到動靜,放下手里的資料,伸手將她摟坐在腿上。
明白了彼此的情意,葉薄歆沒有像往常一樣對他親昵的舉動感到羞澀,反而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
他的吻落在唇上,淺淺試探,葉薄歆身子一軟,呼吸越來越急促,不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渾身發燙,浴袍里的肌膚紋理在她的掌心下,血脈蓬勃,心跳越來越快。
就在葉薄歆意亂情迷的時候,他卻忽然伏在她身上喘著粗氣,因為隱忍而全身都在微微顫栗,背部緊繃,死死地在她脖子上輕咬了一口。
葉薄歆不料他會忽然停下來,正疑惑間,脖子上傳來啃咬的刺痛,她悶哼一聲,疼得拱起身子,手指狠狠刺進他背部的肌肉上。
靳未南松口,微微撐起身子,他似乎感覺不到背后的痛,低眸看著身下的女人嫣紅得能滴出血來的面頰,她眼里有著隱隱的控訴,因為疼痛而閃爍著瀲滟的水光,嬌艷而嫵媚,像極了含苞待放的薔薇。
靳未南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暗沉的情潮洶涌得嚇人,他抬手將貼在她臉上的凌亂發絲勾到耳后,俯身在她唇上落下輕吻,赫然翻身而起。
葉薄歆一頭霧水,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停了下來?
他忍得那么辛苦,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她不是看不見。
“你怎么了?”葉薄歆拉過被子遮住身子,跟著坐了起來。
靳未南微微閉著眼睛,裸露著胸膛靠在床頭,胸口起伏很大,他在努力壓下渾身叫囂的渴望。
聽到葉薄歆小心翼翼的問話,他睜開因為隱忍情~欲而泛紅的眼睛。
“沒事。”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人在喉嚨里塞了沙礫,他長臂一撈,就將她抱了過去。
葉薄歆尚且能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她訝異他的舉動,這個男人在情事上可從來不會隱忍,今晚是怎么了?
靳未南垂眸,手指纏繞她的頭發,兩人挨得很近,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
許久,靳未南才開口:“明天我就要回部隊了。”
聲音繾綣,充滿不舍。
葉薄歆倏然一僵,猛地抬頭看他,“明天就走,怎么這么突然?”
原來這就是他突然停止的原因。
明天就走了,而她竟然現在才知道,剛才還鬧了那么一場,幸虧說開了,不然不是要帶著遺憾離開?
“我不想你情緒不佳,所以沒說,抱歉。”靳未南輕嘆,語氣里充滿惆悵,以前從來沒覺得分離是件難過的事,現在切身體會到了,舍不得,恨不得將人揣進褲兜里,隨時把人帶在身邊,“我們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我希望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沒有煩惱。歆兒,嫁給我,委屈你了。”
葉薄歆搖頭,“不委屈。”
她從來都沒有覺得委屈,生命中有那么一個人讓她甘愿去等待,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誰說夫妻就一定要膩歪在一起,細水長流才是永恒的見證。
葉薄歆仰頭親了他一下,拽住他的領口,可憐兮兮地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一個星期能回來一次嗎?駐地離市區也不遠,兩個小時的車程而已。”
“舍不得我嗎?”靳未南眉目含笑,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輕輕一按,“我也舍不得你。”
“不過,一個星期恐怕不能回來一次。部隊紀律嚴明,即使不忙碌,也不能擅離駐地,哪怕一周休息一天,我可以趕回來,但我身為上司,卻帶頭破壞紀律,會落人口實的。”靳未南沉吟。
葉薄歆能體諒他,“這樣啊,那你多久能回來一次?”
多久?靳未南不好說,到時候視情況而定,指不定輪到他休息,卻臨時下發指令,軍令不可違,他無法給她承諾。
“我保證,一輪到我休息,我就回來,好嗎?”
葉薄歆的心因為這個消息沉了下來,她始終提不起精神,懨懨地抱著他的腰,賴在他懷里。
她輕聲說:“怎么辦,我現在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要不,你隨軍吧?”靳未南微微一笑。
“可以嗎?”葉薄歆一怔,不清楚他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他臉上的表情永遠讓人猜不透,“可是……特種基地不是軍屬不能隨軍嗎?”
靳未南垂眸看了她一眼,須臾輕笑,“你隨軍的話,不會去特種基地,而是跟我去師部,師部才是我的駐地。”
“那特種基地怎么辦?你不管了?”他可是特種大隊的大隊長,他不在基地,能行嗎?
靳未南無奈一笑,“身兼兩職很累的,我一忙碌起來都沒時間陪你了,而且,人在高位是非多,做事稍有疏忽就會被人抓住把柄,我何必吃力不討好?特種大隊那邊,會有人接手,周純是我帶出來的,這兩年我開始放權,讓他自己處理隊里的事務,目前為止,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這個職位。隊里現在有我沒我,都不會影響日常訓練。”
“可是,你在特種部隊十多年了,忽然離開,你舍得嗎?”那里有他拼搏的痕跡,有他跟情同手足、并肩作戰的戰友的美好回憶,他怎么舍得離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十多年,特種大隊早已不是原來的面貌。如今物是人非,每年都有老兵悄無聲息地在執行任務中死亡,然后注入新鮮的血液,而我那些戰友,死的死,退伍的退伍,沒什么值得留戀的。我早晚要離開的,不可能會在那里一輩子。”靳未南看得很開,兩年前他就開始規劃,這種血腥的生活,他厭倦了,如今她才是他的一輩子,他無法再讓自己陷入危險中,讓她為他擔驚受怕。
葉薄歆沉默了下來,她心里難受。
靳未南見她沉默,抬手挑起她的下頜,“你還沒回答我呢,要不要隨軍?”
看來他不是在開玩笑,可是……
葉薄歆咬了咬下唇,輕輕搖頭,“不行,我有自己的事業,而且我媽年紀大了,天易將來想進律政圈,舅舅當初就是為了逃避繼承權才跑去軍營里,他更不可能回來幫我媽了,現在只有我能幫她分擔。再說了,如果我去隨軍就失去了社會價值,你總不能讓我的生活只圍著你轉吧?沒有精神追求,到時候你嫌棄我,發現我沒有那么好了,我要如何自處?”
靳未南雖然是臨時起意想讓她隨軍,他深知她的性子,她絕不可能圍著一個人轉,但見她毫不猶豫就拒絕,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心里難免會有些失望。
“你總是對的。”靳未南輕嘆。
他的無奈妥協讓她心里一暖,聽到他的建議,她不是沒心動過,然而理智還是占據了上風,她愛他,可是不會將所有的精神寄托都放在他身上,她要做一個堅強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在家為丈夫擔驚受怕的女人。
“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回去陪我媽一起住。”
“好,隨你。”他不會那么殘忍,讓她每天面對空落落的公寓。
葉薄歆亦是微微一笑。
只不過一想到靳未南從明天開始就回部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沒有歸期,心底便沒來由得一陣發空,以前不是沒有分開過,但是感覺不一樣,興許是這陣子兩人太過甜蜜,忽然分開,她不習慣。
或許,久了就會習慣了。
次數多了,就會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