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一身深紫色旗袍的老夫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廳子里十余人,獨獨不見那忤逆孫子的身影,老夫人的臉瞬間烏云密布。
“啊南呢?”一聲幽冷到極致的聲音將嘈雜的議論、寒暄蓋了過去。
眾人凝神,站了起來。
“媽……”
“奶奶……”
老太太怎么了?啊南什么時候回來參加過家庭會議?
眾人猜度,難不成今兒個這般興師動眾,嚴令所有人放下手頭事務回老宅,又是為了啊南?難怪,也就只有那小子敢頂撞老太太,讓老太太下不了臺面。
“江顏!”老夫人厲呵,眉宇間聚斂冰霜,一下子將矛頭指向了江顏,“看你教的好兒子,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讓家里所有的長輩都在等他,他面子就這么大?”
江顏面色一僵,咬了咬牙,咽下了委屈。
被當著這么多晚輩的面數(shù)落,老太太不分青紅皂白,要不是江顏出身名門,教養(yǎng)好,早就翻臉反駁了。
老大靳華銘暗自蹙眉,眼神掃過江顏,又落在老夫人身上,“媽,那小子是什么德行您也知道,這跟啊顏沒關系……”
“夫人!”靳承嚯一下樓就聽到夫人在呵斥大兒媳,頓時擰緊了眉梢,壓低聲音,“別鬧太難看了,這么多小輩都在,你給兒媳點顏面。”
“啊顏,你去給啊南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老大靳華銘為江顏解圍。
江顏走到他身側(cè),輕輕搖頭,無奈道:“打了,聯(lián)系不上。”
捅了那么大的簍子,他倒消失不見了。
“媽,啊南又怎么惹到你了,至于生那么大氣?”五姑姑靳舒丹見氣氛凝重,將老夫人扶到主位坐下。
“好了,別站著,都坐吧。”靳承嚯隨后走了過去,坐在老夫人身側(cè)的位子上,示意眾人坐下。
其他人紛紛入座,長幼有序。
“怎么了?”老夫人冷笑,再次將箭頭指向江顏,“江顏!你來說!”
江顏在外也是個人物,時尚服裝設計界的新銳設計師,在家卻被婆婆千般挑刺,可為了家庭的和諧,她也忍了。
“啊顏?”靳華銘看向自家媳婦兒,見她臉色難看,夫妻多年,便知這次事情沒那么簡單。
江顏愣住,淡看所有人一眼,可她還沒說便被一道冷漠的聲音插了進來。
“啊南結(jié)婚了!”
這個消息無疑是重磅炸彈,將所有人炸懵了,紛紛扭頭朝聲源處望去。
靳未殣泰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仿佛消息不是他說出來一樣。
“怎……怎么可能?”四姑姑靳舒雅一口茶噴了出來,“啊南那性子,不近女色,身邊都沒有出現(xiàn)過女人,怎么可能結(jié)婚?是不是搞錯了?”
其他人臉色各異,暗自交換眼神,擺明了不信,可若不是真的,還真沒什么事能讓老夫人興師動眾,氣成這樣。
二叔靳華盛不著痕跡地冷笑,冷瞥了眼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母親。
啊南就是母親的克星,家里所有人都不敢違背母親,獨獨啊南從不將她放在眼里,日子過得自由灑脫,而他呢?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兒子也流落在外。如今他也是政界高官,卻仍然沒有膽量明目張膽派人去尋找兒子的下落。
啊南這招棋走得好,直接先斬后奏,把母親氣得夠嗆。
二叔靳華盛頓時覺得解了氣,自己窩囊,看到侄兒有本事,能讓母親不舒坦,他窩在心頭的火得到了發(fā)泄。
“啊殣!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靳華銘凝了凝神,見坐在身側(cè)的媳婦兒江顏臉色白了幾分,心頭有了答案。
靳未殣幽幽地抬起目光,“能!”
靳綺柔低下頭,攪弄著手指頭。
二哥這次惹禍上身了,大哥竟然也知道。
“行了,這事我知道。”靳承嚯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他面不改色,端出一家之主的姿態(tài),“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他看向身側(cè)的夫人,嘆了口氣,“啊南三十歲了,不是十三歲,當年他做的事是混帳了些,可現(xiàn)在他都是軍中最拔尖的軍官了,他做事有分寸,凡事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那是他自己的終身大事,將來會不會幸福也是他自己的事,既然做了,他就能為自己負責,我們這些局外人瞎操什么心啊。”
“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又何必事事都要干涉呢?”
靳承嚯幾乎事事順從老夫人,這會兒忽然當著一眾小輩的面落她的臉,老夫人顏面掛不住,當即厲聲尖叫起來,“我事事干涉?靳承嚯,你說句良心話,結(jié)婚這么多年來,年輕的時候你在部隊里,一年在家?guī)滋欤渴种割^都數(shù)得過來吧?年輕那會兒,我為你們靳家操碎了心,你什么時候關心過家里?這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我親手帶大?如果不是我事事干涉,如今不知道出了多少個忤逆子孫?”
“老了呢,你調(diào)回來了,呆在家里的時間多了,可你除了關心你部隊里的事,還有隔三差五出去跟戰(zhàn)友聚聚,你什么時候關心過家里的事?現(xiàn)在兒孫都大了,有出息了,你反過來嫌我多管閑事了?”
一場討伐會因為主人公沒出現(xiàn),矛頭指向了家主靳承嚯,矛盾愈演愈烈。
靳承嚯是軍界一把手,多少年沒人敢指著他的鼻子叫罵了,當下臉色也不由得沉了下來。
他就是覺得自己委屈了夫人,夫人跟他受了累,所以這些年都慣著她,沒想到慣出來的脾氣越來越烈。
眼見形勢不對,其他人紛紛站出來,磨破了嘴皮子,才將二老的脾氣壓了下去。
“啊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大靳華銘趁著眾人勸慰的功夫,低聲詢問面色冷淡的江顏。
江顏覬了他一眼,頗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我也不清楚,我剛剛才知道了。”
“媽,這啊南娶的是哪家的千金,您怎么給氣成這樣?”老三靳華陽問出了眾人感興趣的問題,他們倒不覺得多大的事,只怕是老夫人不滿意啊南娶的女人,啊南又是個桀驁不馴的,老夫人才有這么激烈的反應。
鄧家的千金?
那是老夫人滿意的孫媳婦,啊南從未松過口,又怎么娶她?要真娶鄧家千金,老夫人恐怕樂得合不攏嘴,今晚這場鬧劇也不會發(fā)生。
“哪家千金?她算哪門子千金?一個小門小戶,啊南的眼睛是瞎了嗎?看上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剛冷靜下來的老夫人一想起這事就被氣得肝疼,“這個臭小子是要氣死我,專門跟我對著干的……”
見葉薄歆被她說得這么不堪,江顏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反駁,“媽,薄歆哪有您說得那么差,我跟她接觸過,那孩子眼神干凈澄澈,性格溫婉恬靜,人還不錯。啊南又是個眼高于頂?shù)模@些年又沒跟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曖昧,一般人他還看不上,他這次那么決然地跟一個女人結(jié)婚,我相信他的眼光……”
“江顏!你的意思是我膚淺了?恕我眼拙,看不出來那個女人好在哪里!”老夫人冷笑。
江顏還想說什么,被丈夫靳華銘攔了下來,“媽,您消消氣,啊顏不是那個意思……”
靳未殣自始至終,神色淡漠,表情幾乎沒什么變化,只是每當老夫人訓斥江顏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媽,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四姑姑靳舒雅察言觀色,貌似一家子人,對此事的反應,除了老夫人震怒,其他人震驚,外帶好奇,沒老夫人那么反感的情緒,也就是說,啊南這樁婚事,他父母都沒發(fā)表意見,看大嫂的意思,對啊南娶的媳婦兒還挺滿意,這都為兒媳說上話了,大哥卻還被瞞著。
“誤會?”老夫人冷笑,不顧江顏瞬間僵硬的臉,“綺柔!把你聽到的都說出來,讓你大伯母看看她兒子娶的女人,生活多么糜爛!”
“奶奶!”靳綺柔沒想到火燒到自己頭上來,瞬間瞪大眼睛,這么多長輩在,哪有她說話的份,而且……這不明擺了將她往火坑里推嗎?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她要是敢詆毀二嫂,到時候二哥不翻臉才怪!
“說!”老夫人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靳綺柔哭喪著臉,看了大伯母一眼,咬著唇瓣,不肯開口。
“綺柔,奶奶讓你說你就說!”她母親擰緊了眉宇,沒想到自己女兒也攪和了進來。
“這……”靳綺柔踢了踢五哥,想讓他解圍,五哥卻裝作看不見,他活膩了才敢在二哥背后捅他刀子。
靳綺柔氣急,又怕奶奶給她指婚,只好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再說了一遍。
這次江顏的臉色一變再變,就連靳承嚯也沉了臉。
“媽!薄歆有未婚夫這事我知道,但只要是啊南喜歡,那又有什么關系?至于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是道聽途說,未必是真的。我想啊南也是知道她的底細的,既然啊南不計較,我們旁人說再多有什么用?”
“合著只要你兒子喜歡,靳家的臉面都可以不顧了?這樣的女人娶進門,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我們靳家奪人妻嗎?”老夫人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