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徐徐,露臺的玻璃門沒有拉上,微風拂動著窗幔。
外廳一角,安置了一個小書架,上頭擺了各種類型的書籍,時尚雜志、金融報刊、投資理財、古典小說、心理學……
靳未南隨手翻閱,眸光掠過一層層書架,視線忽然被一個素描本子吸引。
她還會素描?
薄唇微勾,眸中流轉(zhuǎn)暖暖的光芒。
他翻開一頁……
第一頁,是火紅色的桃花,在素描的基礎(chǔ)上上色,調(diào)色把握得很好,沒有一點繪畫基礎(chǔ)根本畫不出來。
謝靖秋眼底有了笑意,修長的手又翻了一頁……
第二頁,是一張古典美女,衣服繁縟,色彩搭配惟妙惟肖。
葉薄歆這一本兒畫冊上,人物、風景、植物,都勾勒出來,她偏愛上色,不同的畫都標注了時間,畫風從稚嫩趨向成熟,厚厚一本,記錄了她從小到大眼中的世界。
在她畫筆的勾勒下,靳未南看到了她成長的點點滴滴,他甚至有些遺憾,沒來得及參與她的過去
靳未南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看一本素描畫冊看得津津有味。
畫冊接近結(jié)尾,靳未南翻動畫冊的手卻一頓。
葉薄歆的畫冊上,有一張他的畫像……
她畫得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那神韻、眼神……五官輪廓……栩栩如生……
讓人有種錯覺,眼前不是畫,而是一個人,那雙深邃的眼眸躍然紙上……
只是……畫里的他,很年輕稚嫩,臉龐透露著堅毅和倨傲,眼神里那股睥睨眾生的光彩被捕捉住……
畫的背景是漆黑的叢林,身后有一輪皎潔的月亮,將清光披灑在他臉上,勾勒出他矯健的身姿,他雙手持槍,迷彩服上還沾染了水珠,瞳孔里,似乎倒映著什么……
靳未南有些恍惚,手指捏住畫冊……
很熟悉的場景,可偏偏他記不起來。
靳未南下意識去看右下角,空白一片,她沒有記下作畫時間,為什么,所有的畫都記下時間,為什么獨獨這一幅沒有?
遇到她時,那時他已23歲,那時候的他眼里褪去了不可一世的驕傲,低調(diào)內(nèi)斂,這幅畫里的他卻不像23歲的他,仿佛更早之前,難道在很早之前,她已經(jīng)見過他?
疑團在靳未南心頭縈繞,高深莫測的瞳仁中……淺淡的笑意,有種諱深莫測的味道。
“看什么呢?”
門傳來聲響,靳未南還在沉思。
葉薄歆見他看什么看得認真,朝他走了過去,問了一句。
靳未南倒也沒有掩飾,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淡笑,“沒想到你還會作畫!
葉薄歆瞟了眼,頓時了然,“嗯,小時候?qū)W過,因為喜歡,雖然沒什么天賦,卻一直沒落下,只不過這幾年很少碰了。”
她淡笑著,依在他身邊,翻開一頁,“這些畫大部分是很早之前就畫的,畫風很幼稚,以前我有一個愿望,就是帶著畫冊去旅游,走到哪畫到哪,把風景都畫下來!
生活很忙碌,她偶爾偷閑去旅游,也如愿邊走邊畫,自從上了軍校,她便沒有時間去旅游,后來出事,她把畫都落下了,也沒什么心思再去作畫。
“以后有空我陪你,你喜歡去哪旅游,我陪你去,不過……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出國很麻煩……”他充滿歉意地看她。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睗u漸的,葉薄歆唇角有了笑意。
靳未南眸光微動,聽她講每幅畫背后的故事,她的聲音輕柔淡雅,身上帶著淡淡的芳香,很好聞,他幾乎迷醉了。
翻到靳未南那張畫像時,葉薄歆微微一怔,清澈干凈的眸子從畫本兒上移開,看向靳未南……
而他臉上沒有驚訝之色,顯然是看過了。
“這一張呢,有什么故事?”他輪廓剛毅冷峻的五官,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卻多了探究的色彩。
葉薄歆垂眸,手指溫柔地摩挲畫紙上的人的輪廓。
這張畫曾經(jīng)陪她度過一千多個日夜,在思念成災的歲月里,這張畫就是她的精神寄托。
十五歲那年從人販子窩里被救出來后,她因為脫水嚴重昏迷了過去,醒來時卻已沒了他的蹤影,偵破案件的警察對此守口如瓶。
思念一點點沁出來,她瘋魔了般作畫,畫冊上畫滿了他的畫像,她卻沒有一幅滿意的,不知道撕碎了多少張紙,那時候正是中考結(jié)束的暑假,她窩在家里,整日不停地畫,她怕時間一久,遺忘了他的輪廓,無數(shù)次涂鴉失敗后,這幅畫終于誕生。
所有的深情、思念都被她勾勒了出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這幅畫傾注了作畫之人多少心血。
“熟悉嗎?”葉薄歆不答反問。
見他皺眉,她便知道他將那樁事遺忘干凈了,心底有些郁悶,原來那三年全是她一人在單相思,他倒好,轉(zhuǎn)身就忘了干凈。
試想她當初沒有讓許如初去調(diào)查,沒有去上軍校,他們這輩子可能就只有那一面之緣,再也沒有交集,而她只能一輩子活在遺憾里。
這人真的是鐵石心腸,淡漠冷清,沒有那救命之恩,沒有那三年的單戀,她想她可能不會去追求一個寡淡冷酷的人,至少不會盡全力,碰壁了可能就放棄了,之后就不會有那么多糾葛,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幸福。
人生多無常,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但凡有一環(huán)出錯,結(jié)局便不一樣,很多人的命運也會不一樣。
“沒故事!比~薄歆微慍,一想到那三年自己像傻子一樣,他卻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氣不打一處來。
推開他的手,合上畫冊。
好端端的,怎么就惱了?
她不是容易有小脾氣的人,一定是他哪里說錯了,根源就出在那幅畫上。
就在靳未南思索的剎那,專屬于蘇婉的那輛蘭博基尼停在了樓下。
“我媽回來了,我下去跟她聊聊,你先在這坐會兒吧,電腦在哪,沒設(shè)密碼,悶的話就玩玩!比~薄歆從露臺那走回來,交代了一句,便從手提包里抽出一張報紙,離開了外廳。
蘇婉將車開入車庫,拔了鑰匙,轉(zhuǎn)身家里走。
葉薄歆下樓時,恰好看到她將包擱在沙發(fā)上,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看到她,蘇婉可沒好臉色,“舍得回來了?”
之前怎么跟她說的?會考慮離開靳未南,結(jié)果沒兩天又和好了,這女兒擺明了是要氣死她。
葉薄歆討好地笑笑,站到她身后,伸手在她肩上按揉。
蘇婉舒服地閉上眼睛,忙碌了一天,身心疲憊,也懶得跟她吵架。
“媽,你當心點身體,病才剛好呢,別又折騰壞了身子。工作永遠忙不完的,知道你事業(yè)心強,可是也不能不顧身體啊……”
葉薄歆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蘇婉冷哼,“如果你心疼我,早點回來幫我。”
葉薄歆一頓,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聲音甜軟綿糯,“媽媽,這次我很聽話,辭呈我已經(jīng)遞交了,等我把這邊的工作交接完就去跟你學習,到時候您別嫌棄我笨手笨腳就行。”
蘇婉猛地睜開眼睛,“你說真的?”
“比珍珠還真。”葉薄歆舉起三根手指頭。
蘇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旋即冷笑出聲,“如果你是為了讓我接受靳未南那小子才回來幫我,我告訴你,免談!你愛在哪工作在哪工作,我忙死累死也不關(guān)你的事!
蘇婉把話撂在這了,氣惱地拍開她的手。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葉薄歆撇了撇嘴,“媽,您不能這么想我,我承認這件事是我任性了,可是……這跟我想去公司幫您并不沖突!
蘇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寡淡。
葉薄歆嘆了一口氣,摟上她的脖子,母女倆很久沒有那么親近了,蘇婉一怔,臉色緩和了下來。
“媽媽,先不談別的,我想問問您,您跟駱彥程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蘇婉低斥,“胡說八道什么?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我現(xiàn)在所有的心思全在事業(yè)和你們兩個小鬼頭身上,哪有什么心思去談感情?再說了,駱彥程是什么德行,我眼光再差也不能看上他啊。”
蘇婉的反應過激了,葉薄歆暗自嘆息。
“那您自己看看吧!比~薄歆將塞在口袋里的報紙拿出來。
“什么?胡扯,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這些狗仔捕風捉影!贝笾聮哌^,蘇婉臉色大變。
難怪這兩天在公司,總感覺公司里的人眼神怪怪的,在背后竊竊私語,她忙得暈頭轉(zhuǎn)向,自然沒有時間去猜度發(fā)生了什么事。
駱彥程!這個混蛋又害她,將她推上輿論的風口。
“好,您別氣,不是就不是嘛!比~薄歆見她氣得手指發(fā)顫,報紙被她撕碎,拍在茶幾上,忽然就后悔跟她說了,估計她還沒發(fā)現(xiàn),也是……蘇婉那么忙,又怎么會有時間去關(guān)注娛樂報呢。
“喝口茶消消氣!比~薄歆親手泡了杯茶,端到她手邊。
蘇婉接過杯子,卻沒喝,握在手上輕轉(zhuǎn),眼神睇向葉薄歆,“又是決定到公司來幫我,又是關(guān)心我的感情生活,你有那么閑?說吧,你到底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