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拽住,回頭對上葉天易那張笑得很欠扁的臉。
“干嘛?”葉薄歆蹙眉,打掉葉天易的手。
葉天易委屈地揉了揉手背,卻沒妨礙他眼里的精光。
“蘇女士今晚生了好大的氣,好像跟姐夫有關,你確定做好心理準備了?”
一口一個姐夫,他倒叫得順口,也不知道蘇婉聽見,臉色會黑成什么樣。
葉薄歆沒多想,轉身就想溜,結果被葉天易堵住去路。
“哎,你去哪?”
葉薄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傻啊?她在氣頭上,我現在進去不是撞到槍口上了嗎?”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
“還有句話叫能躲一時是一時呢。”葉薄歆繞過葉天易,上次被雞毛撣招呼,她現在還有心理陰影呢。
葉天易傻眼了,他姐要是真撤了,他媽不得剝了他的皮?誰讓他嘴賤,跑出來通風報信了?
葉天易抽了自己兩個耳刮子,追了上去。
“不是,姐,你聽我說嘛,我猜蘇女士是有話跟你談,結果你今晚沒回來吃晚飯,所以她才生氣的,你現在要是跑了,徹夜不歸,她不就以為你跟姐夫在一起?一整夜啊,什么事情都發生了,你猜她能氣消?那不氣炸才怪。”
典型的一坑姐貨。
說這些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
剛一進家門,就見到蘇婉冷著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置一把雞毛撣。
葉薄歆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她后悔了,現在能溜還來得及嗎?
葉天易七點多就出去晃悠,兩個小時過去,蘇婉身上的低氣壓沒散,反而越來越低。
什么雞毛撣是他為了嚇唬他姐才說了,沒想到竟然被他個烏鴉嘴說中了。
葉天易瞳孔顫了顫,趁著葉薄歆彎腰換鞋的空隙,拔腿就朝樓上跑。
他姐可是被他忽悠回來的,她絕對不會饒了他。
“葉天易!”葉薄歆咬牙切齒地拽住他的衣領,左手上還拿著剛換下來的高跟鞋,那尖銳的鞋跟閃著光芒,大有往他頭上敲的架勢。
家里兩個女人都是母老虎,他上輩子做了什么孽,要攤上這兩個女人?
葉天易四十五度角望著天花板,一臉生無可戀。
“姐,你冷靜點!”
“橫什么?”蘇婉嚯地站起來,手里抄著雞毛撣子。
葉薄歆訕訕地扔了手里的高跟鞋,松開葉天易得衣領,咬牙說:“待會兒跟你算賬,你給我等著!”
不是這臭小子忽悠她,她早就溜了。
葉天易為了將功補過,硬著頭皮走到蘇婉身旁,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摟住蘇婉的肩膀。
蘇婉睨了他一眼,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兩指去夾蘇婉手上的雞毛撣,一點一點挪開。
“蘇美人,莫生氣啊,有事咱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心,我們好歹也是文明人,受了十幾年的教育,不能像野蠻人一樣,動手動腳的,多難看啊,你說是不是?”葉天易苦口婆心地勸說。
蘇婉的臉色緩了緩,他暗松了一口氣,繼續說:“你說我姐這人也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做事沒分寸……”
葉薄歆還站在玄關處,本來聽到葉天易的勸說,心里暗想算他有良心,沒想到話鋒一轉,轉過來譴責她了,這不火上澆油嗎?
葉薄歆瞪眼,葉天易朝她擠了擠眼睛,小心翼翼地窺覬蘇婉的神色。
“不過,她就這性子,愛惹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氣的?我姐做錯事了,您給她糾過來就是,什么家庭暴力啊、冷暴力的,咱不興這個。再說了,您要把人嚇跑了,不就趁了某人的心?”
蘇婉斂眉沉思,葉天易手下用力,抽出了蘇婉手里的雞毛撣,他朝葉薄歆拋了個得意的眼神。
然而沒等他炫耀,蘇婉驚醒過來,在他耳邊吼:“好啊,你個臭小子,學了點法律,就敢用來忽悠我了,口才好是不是?學會循循善誘了,是不是?”
蘇婉劈手奪過雞毛撣,臉色陰沉地往他身上招呼。
葉天易邊跳腳邊哇哇叫,葉薄歆在一旁不厚道地笑了。
“媽,您說我是不是您撿來的,下手這么狠?簡直是后媽好嗎?”葉天易跑到了樓梯口,咕囔著抱怨。
“你這臭小子,給我滾上去!”雞毛撣抖了抖,指向二樓。
“姐,我就幫你到這了,你自求多福。”葉天易閃身進了房間。
鬧了這么一出,葉薄歆反倒沒那么緊張了。
反正她皮肉結實,挨一頓打就挨了吧。
蘇婉扔了雞毛撣,沒有搭理葉薄歆,氣悶地走到落地窗前,“唰”地拉開了簾幔。
路燈順著玻璃的紋路透了進來,外面的鵝卵石小道兩側生長著繁盛的植物,蜿蜒著伸向燈火璀璨的光線那頭。
葉薄歆甩開拖鞋,赤腳踩在地板上,手里端來一杯溫水。
“媽,我又怎么了?”語氣頗為無奈,她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惹來她這么大的怒火。
蘇婉默默地不說話,雙眼冷冽地瞪著外邊,一手撫額,在太陽穴附近按揉,一手叉在腰間,眉心煩躁地起了褶皺。
“昨晚你去哪了?”
興師問罪來了,葉薄歆捧著杯子的手顫了顫,半闔眼眸,“去外公那了。”
似乎怕蘇婉不信,她迫切地抬起頭來,“不信你打電話問外公。”
以前蘇婉從來不管她的行蹤,幾天不回家也不見她著急,現在是什么情況?
那天靳未南跟她說了什么,讓她這么反感?
一說到她外公,蘇婉就氣,邪火蹭蹭地冒了上來。
“別什么事都拿你外公當擋箭牌,你外公好忽悠,我可沒那么好騙?”
“我……我干嘛了我?”葉薄歆一頭霧水,她貌似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她什么時候拿外公當擋箭牌了。
蘇婉生氣地戳了戳她的腦門,恨得牙癢癢,“死不悔改!你明天是不是要帶靳家那小子去拜訪你外公?”
原來是這件事?
葉薄歆算是明白她為什么發那么大火氣了。
葉薄歆心虛地閃躲。
“你行啊,現在都知道算計到我頭上來了?你以為你外公同意了,我就能認可?葉薄歆,我今天就把話撂這里了,誰都可以做我的女婿,就是這個姓靳的,絕對不行!”蘇婉幾乎是紅著眼睛嘶吼出來。
葉薄歆被她嚇到了,她沒想到蘇婉突然會有那么大的情緒,為什么呀?她想不通。
去部隊之前,她們不是說好了嗎?
蘇婉雖然生氣,也沒說那么重的話。
從Y省回來后,蘇婉還說讓她抽空把人帶回來一趟,現在為什么徹底否決了靳未南?
“媽,您之前不是這么說的,您之前說過會給他一次表現的機會,可是您現在出爾反爾,在生意場上,您也是這種態度嗎?”葉薄歆雖然懼怕蘇婉,但還是頂了回去。
眼神里有疑惑不解,也有倔強不屈。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姓靳那小子跟你有過一段!葉薄歆!我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他靳未南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能劈腿去碰別的女人,結婚后呢?你就不怕他出軌嗎?我蘇婉怎么有你這么窩囊的女兒?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絕了,你非要跟他牽扯不清?”
蘇婉一氣之下,什么話都往外拋。
她的婚姻失敗,老公在她眼皮子底下養女人,養了十幾年她才發現,原來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只有她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她蘇婉的女兒,又怎么能步她的后塵,蒙受這種屈辱?
“小舅跟你說的?”葉薄歆臉色發白,這種事情,她心里本來就過不去,現在又被她母親剝開,赤裸裸地擺在跟前,她怎么可能不難受?
“媽,我不知道小舅是怎么跟你說的,可是靳未南的事,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是您的女兒,身上流著跟你一樣的血液,葉遠東出軌,您能斷得干凈利落,我也不會心慈手軟,可是媽,世界上有很多意外,他沒有想要背叛我,他只是被人算計。”
“我知道葉遠東的事給您很大的打擊,這么多年您沒有再婚,就是看透了,再也不愿意相信愛情,所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事業上,可他跟葉遠東不一樣,您不能因為過去的失敗而否定他……”
“啪!”
安靜的夜里,窗外樹影搖曳,屋內響起清脆的聲響。
蘇婉的手高高抬起,葉薄歆白皙的臉上,血迅速流動,滿滿變紅,浮腫了起來。
蘇婉緩緩蜷曲手指,渾身都在發顫。
這個女兒很懂事,平日里鬧歸鬧,在原則上沒犯過什么錯。
她從來沒有打過她耳光,可是今晚,蘇景森的話又在耳邊回蕩,她又死性不改,為了一個男人頂撞她,她怎么能忍?
葉薄歆的臉偏過一旁,整個腦子都在轟鳴。
麻木過后,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整個面部都在抽搐。
可再疼,也不及心里細微的抽疼。
“為什么?”葉薄歆閉了閉眼睛,逼回眼眶里酸澀的淚水。
她的聲音在發顫,細聽之下,還有哽咽聲。
蘇婉整顆心都疼,渾身的力氣就像突然被抽光了,看著女兒冷靜的臉龐,堅毅的眼神,她蠕動唇瓣,聲音卻卡在喉嚨里出不來,掌心像有千萬根針在刺傷她的筋脈。
手無力地垂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