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霆放下按在眉間的手,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
他的聲音不容置喙,說完雙臂曲起,隨意地撐在膝蓋上,抬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僵硬地站在門口的女人。
見狀,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經過沈思亞身邊時,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沈思亞側開身子,呼吸放輕。
她不怕江亦霆,不代表不怕這些人。
靠近他們,她甚至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江亦霆神色冷淡,似乎疲憊到了極點,頎長的身子沉沉陷在沙發里,眼底諱莫如深。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沈思亞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她咬了咬唇,猶豫了一下,才想好自己的措辭。
“江亦霆,我需要跟外界聯系,我不是你的傭人,沒辦法跟外界隔離!”
剛才遇見夏天久,她才知道江亦霆讓人屏蔽了這片地帶的信號,而他們有專門的通訊儀器,不受信號的影響。
江亦霆冷笑著站起身來,雙手隨意插兜,居高臨下地睥睨她。
“我想你現在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在我這里,是寄人籬下,你憑什么跟我囂張?沈思亞,除了我,沒人能幫得了你。”
江亦霆走到沈思亞身邊,伸手掐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來。
沈思亞想后退,腰間被他箍住,江亦霆面色微慍,在她腰上用力一拽,她便被迫貼上他的身子。
“江亦霆!你給我松開。”沈思亞義憤填膺,澄澈的眼底冒火,一字一字咄咄逼人。
江亦霆凝眸淡看她,那雙褐色的眸子,有著濃郁的折射的光澤。
沈思亞邊掙扎邊冷嘲,“就算我死了,跟你又有什么關系?江亦霆,是誰說跟我一刀兩斷,你現在的舉動會讓我誤以為你還在乎我。”
江亦霆的動作僵住,長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沈思亞趁機推開他,眼睛莫名刺痛,眼神慢慢暗了下來。
對他……她多少還是有期待的……
無數次說服自己放棄,可每每跟他有了糾纏,她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沈思亞冷笑轉身,她把手搭在門把上,垂下了眼眸。
“江亦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不需要你的憐憫,我不可能永遠依賴別人,沒有你在身邊的時候,我也活得好好的,現在,我依然不需要你……”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輕笑,“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我以后不會再麻煩你了……”
沈思亞拉開門,走出了書房。
江亦霆的臉色很難看,眉心微蹙,臉沉得能滴出水了來,眼神里夾著明晃晃的怒火。
他幾步走到書桌前,揚起手,桌子上的電腦、文件、茶杯被他掃落在地。
顧爾斯站在門口,聽到書房里傳來“乒呤乓啷”的巨響,眼皮顫了顫。
沈思亞頓住腳步,沒有回頭,低著頭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嘿,什么情況?吵起來了?”
一道含笑的聲音響起。
顧爾斯正想下樓,他循著聲音看去。
夏天久穿著一身深紅色睡衣,頭發披散在肩頭,就這么大大剌剌地從樓上走了下來。
顧爾斯眼角微微抽搐,“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穿著睡衣在家里晃悠,她真當別墅里的這些男人是眼瞎的?
夏天久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她身上的睡衣又不暴露,該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她聳了聳肩,無所謂一笑。
夏天久走到顧爾斯身側,抬手搭在他的胸膛上,瞇著一雙嫵媚的大眼睛,輕輕眨動,她踮起腳尖,朝他臉頰吹了一口氣,笑得十分曖昧。
“怎么,啊顧,你被我誘huò到了?”
顧爾斯真沒見過像她這般無恥不要臉的女人,雖然被她調戲慣了,但還是會臉紅。
顧爾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使勁將她甩開。
夏天久一個踉蹌,險些就被他推倒。
她穩住身子,揉了揉微紅的手腕,嘟著紅唇埋怨。
“真不知道你們男人怎么想的,美女都主動投懷送抱了,你們竟然還能忍得住。”
顧爾斯腳下打了一個踉蹌,差點摔下樓。
他轉身,朝樓上看去。
“沈小姐進書房搗亂是你搞的鬼?”
夏天久笑得很歡快,她放下了手,雙手搭在欄桿上,俯下身子,朝站在樓梯口的顧爾斯拋了給眉眼。
“別說得那么難聽嘛,我還不是為了大哥好?我就不明白大哥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喜歡沈小姐喜歡得緊,卻偏偏要把人氣走。等哪天沈小姐真被氣跑了,我看他還不把腸子都悔青了?”
江亦霆身邊女人很多,但幾乎都是逢場作戲,唯有這個沈思亞是最特別的,他們都看出來了,只是不知道江亦霆到底在顧慮什么,他想要一個女人,還不是招招手的事?
何況沈思亞對他有情,只要他說一句,沈思亞還不就跟了他?
“夏天久,大哥的私事你少插手,他有自己的思量,哪天你壞了事,小心大哥扒了你的皮!”顧爾斯沒那么心思,江亦霆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像夏天久,仗著江亦霆給她幾分薄面,在背后搞小動作。
夏天久只是笑,“啊顧,你又關系我了,怎么辦呢?你再這么可愛,我要是真愛上你了,那可就麻煩了。”
她又瘋言瘋語,顧爾斯冷笑。
夏天久也不惱,追下樓來。
“啊顧,你跟大哥很久了吧?沈小姐跟大哥以前認識吧?你是不是知道他們之間是怎么回事,你快說來聽聽嘛。”
十幾分鐘后,沈思亞被人攔在門口。
她想離開,這些人卻說江亦霆下了命令,她只能在別墅里活動,沒有江亦霆的首肯,她不能離開。
沈思亞暗暗咬牙,轉過身來,卻見江亦霆站在身后。
他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沈思亞,你不怕死,但是你不怕連累葉薄歆嗎?”
……
葉青羽如今走投無路,董事會說她沒有能力融到資金,公司的股票一跌再跌,她如果再想不到辦法,半個月后便罷免她總經理的職務。
她在這個位子上坐了三年,花費了全部的心血,怎么可能輕易放手。
葉青羽走入了死胡同,想起葉薄歆的諷刺,最后咬牙,決定放手一搏。
駱時接到葉青羽的電話還是很驚訝的,他挑了挑眉,抬手讓一旁匯報行程的助理暫停,起身接了電話。
幾分鐘之后,駱時給助理撥了電話,讓他推掉今晚的飯局。
原本今晚,駱時約了生意伙伴,商談新項目。
生意場上,酒桌上見誠意。
助理對他的舉動雖然疑惑,但還是跟對方賠禮道歉,取消了今晚的飯局。
地點是葉青羽選的,是市中心一家出名的法國西餐廳,格調高雅,很符合葉青羽這樣的性子。
時間定在晚上七點半,而葉青羽為了凸顯誠意,提前半小時到場。
駱時提前十幾分鐘到,剛把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便從窗口看到坐在窗邊,凝眸看著手機屏幕的女人。
葉青羽今晚沒有穿古板的工作套裝,換上了一襲性感的黑色長裙,她身材本就出挑,這一襲長裙襯得她的身材愈發高挑。
白皙的脖子上戴著一款藍色項鏈,脖子纖長優美,在燈光下,藍色寶石折射出耀眼的白光。
駱時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收回了視線,卻若有所悟地笑出聲來。
駱家雖然是做影視娛樂產業的,但同在商界,駱家三少又跟建筑界的葉氏有聯姻的勢頭,很多小道消息傳到了駱時的耳邊。
聽說,葉氏資金出現了問題,現在沒銀行肯融資,葉氏很多大工程都被迫停工,現在就差最后一擊,便宣布破產了。
而葉氏竟然野心勃勃,明知道自身出了問題,卻還去啃卓南那根硬骨頭。
卓南的項目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葉氏是自尋死路。
銀行不肯給葉氏貸款有他們的顧慮,葉氏內部管理機制有問題,就算這次融資成功,度過了難關,以后還會出現問題,就像一個填不滿的大坑,砸多少錢進去都是打水漂。
外人看得清楚,葉氏內部卻沒察覺。
所以,誰會去當冤大頭,花冤枉錢做公益呢?
“呵!大小姐今晚豁出去,打算色yòu?”
駱時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到了桌邊,葉青羽還在蹙眉盯著手機屏幕里的股票走向圖,耳朵上的大圓耳環在輕微晃悠,閃出白光。
駱時沒有立刻坐下,只是雙手插兜睨著他名譽上的未婚妻。
都說駱三少有了未婚妻之后,心性收斂了很多,桃色緋聞變少了,也不愛出去玩了,以前一起廝混的公子哥都說這是未來嫂子的功勞。
男人身上有了責任,事業也跟著風生水起了。
駱家的男人,都是風流種。
駱時聽到這些傳言,也只是笑笑就過了,別人說他妻管嚴,將來要吃大虧,他說樂在其中,個中滋味,你們單身狗不懂。
自此,駱三少身上多了一條標簽,喜歡秀恩愛。
讓人好奇的是,駱三少把自己的未婚妻藏著掖著,竟然沒幾人知道是哪家千金擄走了桃色公子的心,對駱三少神秘的未婚妻愈發好奇。
葉青羽眉心一蹙,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心里雖不悅駱時的調侃,卻硬生生忍了下來。
“這里的菜色很獨特,我想,應該合駱總你的胃口。”
駱時挑眉,脫下西裝外套遞給一旁的侍者。
坐在之后,駱氏解開了袖子上矜貴的扣子,舉手投足都散發著迷人的優雅。
像他們這種身份,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們時刻都維持著禮儀。
“叫駱總就生疏了吧?”駱時接過菜單,唇角的笑意更濃,“怎么說我們都是未婚夫妻關系,你今天如果是以生意人的身份請我吃飯……”
駱時抬起一雙漆黑的眼睛,眼里沒有笑意,他合上了菜單,“我想,我們沒有吃飯的必要,我今晚推了飯局,只是看在我未婚妻的面子上,怎么說,錢沒了可以再賺,要是為了錢忽略了未婚妻的感受,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駱時傾過身子,直勾勾地盯著葉青羽,“你說呢?”
葉青羽摸不準駱時在想什么,這個人的心思藏得太深,她不喜歡跟駱時接觸,因為駱時喜歡掌控全局,喜歡玩弄人心,而她……玩不起……
駱時見她臉色瞬息萬變,只是輕笑了聲,手撐著桌子站起身來。
“葉青羽,跟人低頭,其實也沒有那么難,女人,有時候柔弱一點,反而會惹人憐惜。別那么驕傲!男人喜歡征服你這種女人,但驕傲過頭了,男人會覺得乏味,懂么?”
駱時說完,沒有再看葉青羽,轉身便要走。
葉青羽死死捏著手里的紙巾,猶豫過后,眼見駱時轉身就走,她知道,如今只有駱時肯出資拉葉氏一把,葉氏才能起死回生,錯過了這次機會,葉氏就難以翻身。
“等一下!”
葉青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所有的難堪都化成了濃郁的憤怒,朝臉上涌去,臉色漲得通紅。
她猛地站起身來,手指死死地抓住著桌角,她望著駱時的背影,“駱時,你幫我一把。”
駱時輕笑,臉上全是燦爛的笑容。
“大小姐,我駱時呢,只是個商人,商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葉氏如今是什么情況,你心里也有底……”
駱時在談條件,挖了坑等她跳下去,她懂。
葉青羽緩緩閉上眼睛,近乎呢喃,“那你想怎樣?”
駱時眼底的笑意更加濃郁,他喜歡看獵物走投無路的樣子。
“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