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未南挑了五名熟悉森林路線的特種兵,交代他們進山找人,又讓一營營長調出藍隊A組的路線圖。
深邃的眸色從臨時打印出來的路線圖上掠過,快速分析地形和環境,猜測她可能迷失的方向。
他折起A4紙,緊緊捏在掌心。
同時,一營營長把五張路線圖分發到五名特種兵手里,他們身上背著背囊,一身作訓服,一字排開站在建筑物外。
靳未南率先跳上了軍用越野,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臉色烏云密布。
身后還跟了一輛越野,五名特種兵識趣地上了后面那一輛。
季簡寧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靳未南偏頭睇他,“下去!”
季簡寧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也去。”
“不行!”靳未南果斷地拒絕。
季簡寧嗤笑出聲,無視他冰冷的目光,雙手交叉環胸,吊兒郎當地靠在椅背上。
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靳未南很想一腳把他踢下去,手上的青筋跳了跳,沉冷的聲音擠出來,“季簡寧,你別耽擱我的時間!”
季簡寧是擔心他到時候找不到人,不知道會發什么瘋,他得跟去看著他,所以才厚著臉皮黏上來。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說不定路上你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呢。”季簡寧曉之以情的動之以理,靳未南沉默以待。
季簡寧知道他算是同意了。
“你狀態不好,我找個人來開車。”
季簡寧從后面那輛車拉來了一個人充當司機,特種兵訓練項目,也包括了車技這一項,車子快速平穩地駛進了森林里。
靳未南給基地打去了一通電話。
“蕭純,你去調用軍事衛星識別系統,根據人體識別,定位出緬滇交界森林里哪里有人,在我們劃分的演習范圍內,丟了個人,如果搜不到人,那就擴大了范圍去搜。”
蕭純那邊初聽到他讓調用軍事衛星識別系統,有一瞬間的錯愕,可還是收起了一肚子的疑惑。
“好,您放心。”
靳未南微微斂眉,臨近中午的太陽很烈,透過車窗照在他臉上,細致的肌膚冒出了大滴的汗珠,順著冒出青色胡渣的下頜滴落進衣領里。
他的樣子有些憔悴,眼袋染了一層厚重的青紫,眼眸卻亮得如同黑幕里的繁星。
“盡快定位出來,把位置連帶地圖發給我。”
他盡量冷靜,聲音里還是不免帶上了絲急躁。
等待的時間是最磨人的,靳未南身上不斷地散發寒氣,沉斂的眸里情緒在升涌翻滾,修長的手指敲打在窗臺上,沒有節奏,一如他亂糟糟的心跳。
比賽結束后,他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想到可以見到她,心情忍不住蕩漾,他連等一等的耐心都沒有了,迫不及待想去藍隊指揮部看一眼,確認她的安全。
鷹希的話就像一枚炸彈,把他所有的冷靜都炸毀了。
開車的兵技術很好,可靳未南因為急切,仍然覺得很慢,從這里到藍隊指揮部,路程一個小時,靳未南催了好多次,開車的兵被嚇得脊背冒冷汗。
季簡寧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搭理他,按照你的速度開。”
開車的兵偷偷從后視鏡窺視,見他一臉陰沉,緊抿的唇冷冽薄削,一路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
掌心的手機震動,靳未南快速接起,連來電顯示都沒看。
“怎么樣?找到了嗎?”
他以為是蕭純,一路都在等蕭純的信息。
電話那頭傳來中年男子沉厚的聲音,靳未南一怔,眼底的激越散去。
聽到軍長兩個字從靳未南嘴里冒出來,季簡寧眉梢一挑。
這當口,軍長來湊什么熱鬧?別是把人叫回去。
如果是這樣,那麻煩就大了。
“小靳,我們剛剛發現有一行不明身份的人進入了你們演練的區域范圍內,剛開始我們都以為是探險隊伍,沒有理會,可是剛才,從衛星拍攝的角度看,他們消失了,消失的地方,恰好在你們演練的區域內,就連衛星識別系統也定位不出來,我們懷疑,他們身上可能帶有屏蔽儀器,屏蔽了衛星信號。”
“我跟云南那邊的警方聯系過了,他們說是有一支隊伍進入了那一帶,好像是游客,現在警方已經開始部署,準備攔截,據說他們很有可能是販毒的危險分子,你趕緊讓你的人撤離,別打草驚蛇,妨礙警方辦事。”
靳未南的眼底暈染上濃郁的黑色,柔軟又卷翹的長睫毛,漆黑而凌厲的瞳眸,堆砌寒霜清冷。
胸口剩下濃郁的恐慌和顫栗。
靳未南耳邊回旋著軍長的話,他說他們屏蔽了衛星信號……而葉薄歆不見蹤影,連聯絡儀都聯系不上……
他們會不會……遇上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靳未南呼吸一窒,眼眸染了血腥的紅色,就像剛從血水里撈出來的黑子珠子。
靳未南艱難地說了好,指尖都在顫抖。
“軍長,麻煩您將他們消失的地點發給我。”
掛了電話,手指的骨節都攥得青白。
“怎么了?”季簡寧看他臉色不對,比剛才的鐵青多了一抹異樣的蒼白。
靳未南點開軍長發過來的圖片,修長的手指在輕微顫抖,季簡寧的疑惑更甚,臉上的吊兒郎當褪去,換上了嚴肅的面孔。
靳未南緩緩閉上眼睛,把軍長的話重復了一遍。
事情那么湊巧,季簡寧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靳未南疲憊地摁了摁太陽穴,給鷹希打去電話,讓她把人都撤回來,盡快離開森林。
“可是……葉薄歆怎么辦?”鷹希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加擔心葉薄歆的安危。
“這件事不用你管,把派出去找她的人都撤回來,別跟那伙人碰上。”
……
靳未南心里抱了一絲希望,只要葉薄歆沒跟那伙人遇上,那么她還是安全的。
如果遇上,她一身軍裝,那伙人做犯罪的買賣,她又目睹了一切,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她。
靳未南的擔心沒有多余,蕭純隨后給他發了圖片,還說衛星系統識別不出她的位置,她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就在三天前,從某一個點徹底失去了聯絡。
靳未南被震得渾身一顫,整個手指都在發抖,漆黑的眸氤氳了朦朧的風暴。
他就不該放任她,相信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當年的事似乎又在重新上演。
他整個人都掉入了無底的深淵。
季簡寧聽到蕭純的話,而靳未南又劃了好幾次都沒把兩張圖片對起來,他干脆搶過他的手機。
眸光一掃,切換兩張圖。
瞳孔慢慢睜大。
軍長給的那張圖,那伙人消失的位置,跟蕭純給的圖,葉薄歆三天前消失的位置……是同一個點……
衛星判斷不會失誤,而葉薄歆身上絕對沒有屏蔽衛星信號的儀器,那么只有一個可能……葉薄歆遇上了那伙人……
如果這樣,已經三天過去了,她還安然無恙嗎?
季簡寧這些年接觸了各種犯罪團伙,他們身上無一例外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殘忍。
不管老弱婦孺,他們都不會心慈手軟,像野獸一樣,只懂得追逐利益,早就忘記了什么是人性。
靳未南把他的反應看在眼里,這種時候,他全身的力氣都抽光,連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提升車速!快點!”靳未南眸里一片猩紅,暴怒地嘶吼出聲,那雙深邃的眸盈滿隱忍的怒火。
“老大,你冷靜點,不會有事的。”季簡寧也知道自己這一句話是廢話,他根本就聽不進去,連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心虛。
落到那幫人手里,怎么可能沒事?
除非她有本事逃脫,可機率太小了。
唯一期盼的,就是那伙人不是什么販毒的危險分子。
……
鷹希剛把人撤回來,分批安排她們離開,一輛軍用越野快速地沖了進來,急速拐了個彎,差點撞上一個百年老樹。
隨后又有一輛跟了進來,車速很快,穩穩停在空地上,透過車窗可以看見里面有四五個男兵。
靳未南一身冷肅地推開車門,幾步跨到鷹希面前。
“人都撤走了?”他身上的寒意怎么也掩不住,就連眼神也是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都撤走了。”鷹希慚愧地低下頭。
靳未南掃過她身后的幾名女兵,“那幾個人怎么回事?”
站在鷹希身后的正是葉薄歆幾個舍友,沒找到葉薄歆,她們說什么也不肯離開,剛才鷹希就是在跟她們耗,不管怎么罵,她們堅決不丟下戰友。
因為演習區域內突然出現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事關重大,鷹希沒有跟她們講清楚為什么不找人,直接撤離,只說上級命令,她們當然不依。
在她們看來,沒有什么比戰友的命更珍貴。
唯蜜跟葉薄歆的關系最好,性子又耿直,一聽到靳未南的質問,直接開腔,“大隊長,我們的戰友走失了,為什么不讓我們繼續找,反而命令我們撤退?難道我們戰友一條鮮活的性命還比不上一條僵死的軍令嗎?”
“你給我閉嘴!”鷹希回過頭來斥罵她,“我都說了葉薄歆的事有大隊長處理,你搞不清楚狀況就不要瞎參和。”
唯蜜不服氣,人多力量大,為什么非要把她們撤走?
看不起她們是女兵就算了,就連找人都嫌她們礙手礙腳嗎?
“行了,別添亂。”路夏拉住了還想爭辯的唯蜜,眼梢睇向旁邊那輛軍車,“沒看到大隊長都親自帶人來了嗎?他們經驗比我們豐富,別耽擱他們的時間。”
靳未南現在沒有心情訓斥這些人,滿心思都在那人身上,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曾經讓他窒息的殘忍畫面。
怕被那伙人發現,他們放棄軍用直升機搜索,而是坐上了那兩輛越野。
越野在荊棘里穿行,速度極快,朝著葉薄歆消失的方向而去。
鷹希作為葉薄歆的連長,也跟著一起去找。
天很快黑了下來,靳未南越來越焦躁,就像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在憤怒的邊緣徘徊。
他一直在勸服自己,努力克制即將噴涌而出的狂躁,可那雙眼睛和手卻隱瞞不了別人。
雙眼嫣紅得嚇人,像隨時能滴出血來,那雙手緊緊扣進座椅里,布滿紋路的青筋暴起。
天黑之后,人會越來越難找,車速也慢了下來。
兩輛車兵分兩路,打開近光燈,兩束燈光像野獸的兩只眼睛,在黑寂沉沉的森林里亂竄。
……
葉薄歆覺得渾身冰冷,全身的血液像是凍住了,感覺不到流動。
身上的衣服穿了十天沒換,汗臭味刺鼻,令人作嘔。
她緊緊蹙著眉梢,眼睛在打量四周的地形,腦子里快速轉過這兩個月里學到的逃生計劃。
她雙手被束縛在身后,就連腳踝也被兩根手指粗的繩子綁住,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半遮住了她那一雙漆黑的眸。
臉頰上不斷冒汗,又濕又癢,痛苦得她死死咬住唇瓣,鮮血滲進嘴里,麻木的神經立刻調動了感官,讓她保持著清醒。
整整三天,她都沒敢睡過去。
偶爾瞇一下眼睛,聽到動靜,立刻嚇得睜開眼睛。
那伙人在前面生了一堆火,火架上烤了幾只野味,不斷地散發香味。
這三天來,他們給她吃的都是一些生冷的干面包,她怕里面有東西,轉身就吐了出來,現在餓得渾身發軟。
他們把她扔在車輪這邊,繩子纏上她的腰,跟身后的輪子緊緊綁在一起,她連動彈都不行,聽他們發出哈哈大笑,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時不時朝她看來,她心里的恐懼飄升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