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瀾是說給北宸風聽的,也是說給宴無雙聽的,若是她選擇了,那么他就不會阻攔。可是宴無雙什么也沒有說,她看到子瀾的身體微微的顫動著,于是她用冰涼的手輕輕的握住了他僵硬的拳頭。
不用說什么,已經是回答了。子瀾曾經告訴過自己,不論是什么樣的感情,只要她還愿意……還需要依賴著他,他就絕對不會離開。
子瀾緊緊捏著的拳頭松開了,然后緊緊的抓住了宴無雙冰涼的手……她的手從來沒有溫暖過,縱然此刻已經在他溫暖的掌心里,卻還是一片冰涼。
北宸風看著,良久沒有說話,最終他輕輕笑了,苦澀的道:“原是我苦苦相逼了,我不過是想親眼看到她……安然無事。”
北宸風說著,轉眼看向宴無雙,那眼神太悲切,差點讓宴無雙忍不住想要叫出他的名字來,可是她沒有,她咬牙忍住了,北宸風輕聲道:“謝謝你救了我,你走吧。”
宴無雙深深的呼吸,猛然覺得身體似乎里似乎所有的器官都開始隱隱作痛,她猛然一把用力的抓住了子瀾。
“少……少爺……”宴無雙的聲音已然沙啞得聽不出來,子瀾一驚,猛然轉身便看到了宴無雙鐵青的臉,瞪大了眼睛……
“念……念念!”子瀾一把扶住了她的身體,然后看著她痛苦得蜷縮了起來,身體一陣陣的痙攣。
“她怎么了?”北宸風嚇了一跳,他也許知道她的身體不好,可是卻沒想到她發作起來卻是如此的痛苦?
宴無雙死死的扣住了子瀾的手腕,瞪著的眼睛幾乎赤紅,她的唇都是一片鐵青了,模樣看起來極其嚇人的,她的五臟六腑在退化,若是沒有藥物控制……便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走……我們……走……”宴無雙死死的抓著子瀾,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來,不要……不要讓他看到她這個樣子啊,不要……只有他……只有他,她想保存自己最完美的印象在他的心里……
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想讓他知道,這樣的一個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雙兒啊……
宴無雙的眼睛里有淚水一整顆的滾落,然后她整個人都暈倒在了子瀾的懷里。
“念念!”子瀾的臉色一陣慘白,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帶你走……”
北宸風茫然的愣在原地,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這個模樣,他居然會有那么大的震撼,他幾乎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心里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滋味……
像是痛,又像是……不舍。
“讓開!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禁錮了她一天的下場!你夠了吧,我警告你,不要再動我身邊的人!”
子瀾幾乎嘶吼著一下撞開了北宸風瘦弱的身子,北宸風被孟元穩穩的扶住了,子瀾抱著宴無雙躍窗而去……
只留下了一陣清冷的風回蕩在房間里,北宸風半晌才從那樣的震撼里回過神來,他有些迷茫,喃喃道:“孟元……你不是說她是大夫嗎?可是為什么她……”
“屬下也不清楚,但看她的樣子,怕是身患重癥。”孟元輕輕的說了聲,然后看著北宸風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忙道:“主子,哪里不舒服嗎?”
北宸風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他喃喃的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墨藍色的一片,有星星點綴其中……一片安靜美好,沒有了子瀾和她的身影……
可是為什么他此刻……如此的失落呢?
子瀾帶著昏迷中的宴無雙強硬的撞開離殤的房門時,秀玉還驚喜的叫了一聲,“回來了……”
不過一秒的時間,秀玉已經驚叫道:“發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了?”
子瀾沒有回答,將宴無雙放在了床上,冷靜的道:“秀玉,快去準備!”
“哦,好!”秀玉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轉身快速離開了,好在之前將客棧里的所有東西都帶了過來了……
“她……”離殤張了口,卻沒有問,因為他曾經替她把過脈了,所以什么都不用問,他轉了話題,看著子瀾鎮靜得幾乎石化的臉道:“師兄,你放松些,憑你的醫術……”
“不要提,不要說我什么醫術!”子瀾猛然打斷了離殤的話,然后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種深深的恐懼來……
是的,因為只有用鎮靜來壓制他的恐懼,所以他鎮靜得有些恐怖了,此刻終于是無法維持那冷靜了,他猛然轉頭看向離殤,眼底深深的恐懼,“離殤,我從來沒有這樣對自己的醫術沒有自信過……”
離殤愣住了,雖然他知道但是卻沒有想到一向自信的子瀾也會如此,子瀾茫然的看向宴無雙,咬牙道:“從來都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沒有我救不了的人……可是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能讓她不受這樣的折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
“你冷靜些,好好想想,一定是有辦法的。”離殤握住了子瀾的肩膀,才發現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五臟六腑皆損,身體根本無法正常運轉,若不是一年來在海島上用月苒草維持著,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子瀾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是冷靜了不少,“離殤,你說……怎樣才能讓已經死去的身體復活?”
離殤咬唇,卻什么都沒有說,他只是拍了拍子瀾的肩膀,“你能從閻王手里搶時間,已經是不容易……現下,只有先保住她的性命,我們再從長計議。”
“也只能如此了。”子瀾垂眸,幽幽的嘆了一口,聽到秀玉的腳步聲時,他猛然抱起了宴無雙的身體朝外走去。
“少爺,好了,準備好了!”秀玉說著,子瀾已經抱著宴無雙進了一側的房間。
一個巨大的浴桶,用鐵鍋支撐著,下面燃著火,水面熱氣騰騰……有翻滾的草藥在里面散發出各種奇異的味道……
子瀾將宴無雙身上的衣衫褪去,然后將她放了進去……滾燙的熱水,可是卻沒有燙傷宴無雙的肌膚,子瀾拿過一邊的銀針,那銀針卻比一般的銀針整整的粗了兩倍……
一針針的扎進那雪白的肌膚里,幾乎每一針都會見血,因為針很粗,所以每一針都蘊含著子瀾的純凈的內力,內力隨著針頭傳輸……為宴無雙的身體輸送了必須的能量。
他的眉頭緊緊皺著……在這熱氣升騰的房間里,不一會兒額頭就布滿了汗珠子……可是子瀾的手沒有一刻的遲疑,因為一秒的遲疑,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秀玉和離殤兩人在房外等著,秀玉著急的走來走去,可是離殤卻站在走廊上靜靜的看著天空,夜不黑,很多星星……很美。
“師兄,你在想什么?”秀玉終于忍不住問了,因為不找些話來說的話,她會擔心得死掉的。
“我在想,明日我便要回去了。”離殤幽幽的說著,秀玉卻瞪大了眼睛,“明日?那么急?你知道現在念兒的情況……少爺他一個人堅持不住的!你在的話……還能幫他……”
“不,明日,我必須回去!”離殤轉身,他的眼睛很黑,濃墨一般的化不開,永遠不可能讓人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來。
秀玉呆愣住,或許說被離殤臉上冰冷的堅定嚇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去休息了。”離殤轉身離去,只留下了一個冰冷的背影……而秀玉站在原地,卻是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離殤向來冰冷無情的,可是對待子瀾卻不是……如今子瀾重要的人都要保不住了,可是他為什么……
秀玉正想著,房門被打開了,子瀾滿頭是汗的走了出來,懷里抱著昏睡中的宴無雙,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起碼沒有那恐怖的鐵青,只是依舊蒼白。
她穿著內衫,子瀾什么也沒有說,臉色有些憔悴,他只是將她抱進了房間……留下一個疲憊的背影給秀玉,“接下來的五天五夜……不要讓人打擾我。”
秀玉愣愣的站在原地……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又要開始了嗎?他那樣的疲憊的臉色,可撐得住?
當宴無雙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六天了,她睜開眼睛時,是秀玉的笑臉在她的眼前,“念兒,你醒了……”
宴無雙被秀玉扶著坐了起來,自己還是在客棧里,不過是離殤住的那家客棧,她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笑了起來,“好多了,對了……少爺呢?”
秀玉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你都睡了六天了,現在時辰還早,少爺還在休息呢……我幫你備好粥了,先吃了吧。”
宴無雙點了點頭,被秀玉扶著到了餐桌前,聞到了空氣彌漫著的月苒草的味道,不僅她的藥里有,她所吃的東西里,除了白水……都有這苦澀的月苒草,幾乎食物不會再有食物的味道,只有一股濃郁的苦。
可是宴無雙習慣了……那樣吃下去就吐出來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受了,可是她必須吃東西,就必須吃這苦得無法下咽的東西了。
靜靜的喝完了粥,宴無雙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疑惑道:“已經快到正午了,怎么子瀾還不醒呢?”
秀玉的神色有些別扭,咬牙道:“前幾日剛替你扎了針,今天早晨才剛睡下的。”
宴無雙有些自責的垂眼,“真是辛苦他了。”
“沒事的,少爺身體好得很,休息一天就沒事了。”秀玉忙笑了起來,因為子瀾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要讓宴無雙的心情低落。
所以秀玉沒有說實話……今天早晨療程結束,秀玉按著時辰進房間時子瀾早已經昏倒在地上了……
雖然只是虛弱,但是因為內力損耗過度,恐怕也要好些日子才能補回來了。
唉……
秀玉輕輕的嘆了一聲,看著宴無雙時竟不知道究竟她是福是禍了。
宴無雙卻是看著窗外的天空……子瀾這樣的狀況,要她怎么開口讓他去治療北宸風呢?這件事情……恐怕,還是得她自己來吧?
可是子瀾……會允許嗎?
子瀾整整昏睡了兩天才醒了過來,宴無雙端著稀粥推門進去他房間時,他正在穿衣,并沒有什么好尷尬的,宴無雙只是頓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怎么就要起身了?多休息休息吧!”
“我這個人就是閑不住,總是躺著才會生病呢!”子瀾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臉色也好了很多,畢竟他的身體底子很好。
一時的虛脫,也很快便能恢復。
看到子瀾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宴無雙才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頭,她將稀粥端了過去,笑道:“肯定餓了吧?不過兩日沒有吃東西,所以……只能先喝點粥了。”
“嗯,好香啊!”子瀾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一定是你做的吧?秀玉那小丫頭可沒這么好的手藝。”
宴無雙笑了笑,將粥放在了子瀾的身前,也就當是默認了,只是看著子瀾喝粥時,問道:“離殤昨日已經啟程回去北國了,我們是不是也要出發了?”
“那你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