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宸風的心微微痙攣,為什么當初的他……沒有堅信她是不會背叛他的呢?他以為她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信任的人了,原來他的信任卻那么薄弱。
現在她對他的信任也已經土崩瓦解了吧,因為她的信任已經被另一個人奪走了。
北宸風看著蘇念兒消失了的身影,面色變得陰沉,他輕輕的捏住拳頭……誰也不能奪走他的東西,包括江山和她!
一樣他也不會丟掉的!
“主公,事情已經準備妥當了,是否啟程回朝?”孟元的身影不知什么時候停留在了北宸風的身后。
“回朝吧,也看到她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北宸風轉身而去,孟元緊隨其后。
看到她平安無事他可以放心的走了,子瀾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刺殺她的人,她也許對于離殤和北冥羽,又或許對于子瀾來說,都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離殤善攻心計,必定會把蘇念兒當成對付自己最好的武器!
所以她不會有事,他們會好好的保護她的!而他……為了不失去她,必須要離開她,因為他知道她不肯跟他走。
既然無法帶走她,那么只有等著……等著她來找他的那一天了。
半月后,鳳朝皇宮。
夏香玲那一次的墮胎,修養了許久,原本就在懷孕后失去了北宸風的寵愛,現在連孩子也沒有保住,如今的她……徒有皇后的虛名,卻是什么也沒有了。
但是只要她死!只要她死,自己就算是勝者!因為活著的人,才是最后的贏家!
夏香玲坐在寢宮里陰冷的笑了起來,她的寢宮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自從她失去孩子后,性格越發的暴戾,她宮里的奴才們個個都避而遠之,唯恐一不小心就做了刀下亡魂。
而唯一能進入她寢宮并且不用通報的,便是由夏府以權勢招攬的江湖殺手,他們此刻無聲無息的從窗戶里飄進來。
夏香玲已經司空見慣了,不會因為這些神出鬼沒的黑衣人而嚇得驚慌失措,她已經完完全全的蛻變,再也找不到一絲小女子的嬌柔,找不到一絲曾經的溫柔。
現在的她……只有仇恨,只有憤怒……只有嫉妒和無止盡的野心。
“事情辦得如何了?”夏香玲看著黑衣人們背著一個碩大的黑色口袋,問道。
那些黑衣人將口袋丟在地上,然后解開了……那口袋里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夏香玲只看了一眼便皺了眉頭。
“怎么回事?”她厲聲一問,那黑衣人匆忙跪地,回答道:“主子,小多公公刺殺失敗,被藥王谷子瀾所傷,傷口一直不會愈合,一路奔波而來……傷口已經潰爛至全身,恐怕是那子瀾在他的傷口上做了手腳。”
“他還活著嗎?”夏香玲捂了捂鼻子,似乎也聞到了那一股腐臭的味道,她斜眼看了一眼那幾乎全身都被包裹著,那白色的繃帶上還是不停滲出鮮血來的小多,厭惡的皺眉。
“還有一口氣,但是恐怕撐不了多久了,屬下們帶他前來,是看看娘娘是否能請御醫為他治療。”
“治療?”夏香玲猛的站了起來,冷聲冷氣的道:“你們以為太醫院是本宮開的醫館嗎?現在的情況怎么能露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讓御醫來給他治療,你們是是不瘋了?”
“可是……”那殺手雖然冰冷無情,但是看著小多的傷口日漸腐爛,看著他每日受著那樣的折磨,也是膽戰心驚,“屬下找了許多大夫……都治不好。”
“拖出去!”夏香玲厭惡的轉身,“既然已經無用了,那便讓他自生自滅算了!別什么都人都往本宮的寢宮送,也不怕臟了本宮的地方。”
“這……”兩個黑衣人無措的對望一眼,殺手是冰冷無情,但是一般的殺手組織有著嚴密的紀律,雖然小多不是他們自己人,但是曾一起行動過,現在他還沒死就要放手不管,連他們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什么這,快些拖出去!臭死了!”夏香玲掩鼻皺眉,語氣是半點不容商量。
“是!”黑衣人應了聲,也只有無奈的拉好袋子,又將小多帶走了。
夏香玲見人走了,這才猛的將桌上的茶杯全都掃落在地,她的眼睛里流露著瘋狂的光芒,“好你個宴無雙,憑什么那么多人都護著你?他們越是護著你,我就越要你單槍匹馬的來找我!到時候沒了這些護身符,我看你還能不能逃出生天!”
夏香玲寫了一封信,用信鴿寄了出去,然后她冷冷的笑了起來,“想來……當初留了一手,果然是對的,這次……我看你還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陰冷的風刮過冰冷的宮殿,殿外忙活的奴才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夜黑得無邊無際,森林里的樹木張牙舞爪的似一只只會吃人的怪獸,茂盛的枝節擋住了天空,讓這森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有黑衣人飛快的躍過,最終丟下了一個黑色的包裹后揚長而去。
他們為救人也盡過力了,最終還是不得不將尚有一絲氣息的小多隨意的丟進了深山老林里。
作為殺手他們見慣了生死,但是眼看著小多身體一點點的腐爛,那種凄慘恐怖的景象,就連他們也覺得看不下去!
而被主子拋棄了的奴才,便是無用。殺手們將他丟到了這深山里來,也只能是任其自生自滅了。
森林里的黑夜不時傳來烏鴉凄厲的叫聲……空氣里一股腐朽的味道,那黑色的口袋在黑暗中輕輕的動了幾下,最終是沒有力氣掙開哪怕一點點。
漆黑的夜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自樹枝間穿梭而來,輕輕的落在黑色的袋子邊上,子瀾旋轉折扇,用利刃劃破了袋子,頓時一股腐爛的異味傳來,連子瀾也皺了皺眉頭。
“看來還可以茍延殘喘幾個時辰。”子瀾微微蹲下身子,看著那被繃帶綁著卻依舊鮮血淋淋的人。
小多的整張臉都被包了起來,但是因為幾日的奔波,繃帶散開了,露出他一部分潰爛的臉,血肉翻飛,幾乎看不出五官,連眼簾上的肉都已經脫落了,一雙眼珠子怎么也閉不上,死死的瞪著,一片赤紅,血腥得讓人作嘔。
子瀾皺了皺眉頭,而小多突然看到子瀾這一張臉時,拼了命一般的掙扎了起來,他的雙手幾乎腐爛到露出了白骨,那種痛到麻木痛到蝕骨的滋味讓他一心求死。
可是又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只有看著自己的血肉一點點的潰爛脫落,看著自己一點點的變成一堆白骨。
小多的怨和恨又怎么能不濃烈,他死死的瞪著眼睛,雙手血淋淋的朝子瀾伸來,有氣無力……但是看著他猙獰的表情卻是異常的恐懼。
子瀾只是微微仰了身子,就讓小多那潰爛的手無法觸及到他,他皺眉看著小多,冷聲道:“是夏香玲讓你來刺殺念兒的嗎?”
“不……得……好死,你們……你們……不得……好死!”小多的嗓子幾乎沙啞到發不出聲音了,但是那低低的痛苦的聲音越發的像一種惡毒的詛咒。
“你是如妃的部下……”子瀾似乎想起什么來了,當日擄走如妃時,只有這個小太監追了出去,但是卻還是追丟了。
“要……她……死……死……無葬生……之地……”小多死死的瞪著子瀾,說起話來時,幾乎要斷氣了,不停的有血從他潰爛的嘴里流了出來。
“有我在,詛咒也好,報復也好……都不會讓她承受一點點。”子瀾站起身來,冷冷的看著小多,“本來打算饒你一命,但是現在看來……確實沒有這個必要了。”
因為子瀾能知道他濃烈的仇恨,仇恨是最可怕的東西,能讓一個人瘋狂!他絕不會允許小多活著,因為他活著,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找蘇念兒報仇。
“夏香玲為什么那么恨蘇念兒……夏府重金聘請江湖上的殺手,到底……蘇念兒和這皇宮里的人都結了什么仇怨?”子瀾也許是在問小多,也許是在自問。
他一向不問蘇念兒的,因為她不說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但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子瀾很想知道事情究竟到底如何?
照表面看來,蘇念兒是離國官員的妻子,成為寡婦后被離殤看中,呆在離殤身邊好幾年,后來在鳳朝時才被北宸風看中。
為了得到她,北宸風還不惜以半壁江山為禮!
可是事情不可能只是表面的那么簡單,蘇念兒跟鳳朝的后宮沒有半點瓜葛,對北宸風……又哪來那么濃烈的愛恨呢?
這里面的種種,就似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所有人都網了進去!
子瀾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明白這件事情的,就只有編織這張網的人,而這個人……只能是離殤。
離殤從來不對子瀾隱瞞他的野心和狠毒,他善攻心機,有謀略,并且能忍耐。但是唯獨蘇念兒的事情……他對子瀾幾乎是只字不提。
小多奄奄一息,卻是死死的抓住了子瀾的錦靴,他白色的靴子上被按上一個鮮紅的掌印。
子瀾回過神來看向小多時,那張恐怖變形的臉死死的瞪著金魚一般大小的眼珠子惡狠狠的看著他。
他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如同黑暗里的怪獸一般,他道:“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因為你,只是……只是他們……的一顆棋……子。”
小多突然笑了起來,但是又狠狠的咳嗽了起來,吐出了無數的血,帶著一股惡臭,他癱軟的趴在地上,咳嗽讓他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看起來越發的詭異恐怖,他低低的聲音盤旋著,“我……我……會在,地獄……在地獄等她!”
子瀾往后退了一步,遠離那讓人作嘔的怪物,小多已經時辰不多,現在的他似乎連內臟和喉嚨都開始腐爛,所以不停的咳血,呼吸困難……
“你這又是何必!”子瀾輕輕嘆了一聲,轉身離去,沒有回頭。
小多顫抖痙攣的身子在黑夜里痛苦得扭曲成了一種詭異的姿態,他顫抖著,瞪著眼睛,死死的看著被樹枝遮擋住的天空。
是他沒用……湘如入宮時他阻止不了,以為自宮后進宮能成為她的幫手,能讓她在后宮立足……卻還是看她一點點的在權利的漩渦中淪陷,最后落得那樣的下場。
以前的她很善良的……皇宮啊,真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能讓一切包括純凈的人心,都染得污黑。
他沒用……最后也沒能為她報仇,但是也好……終于能再見到她了!
小多的眼睛閉不上了,因為沒有了眼皮,黑夜里他幾乎瞪出來的眼珠子就那么滾落了下來……
他最終停止了顫抖,停止了呼吸,在這種讓人無法承受的痛苦下……慢慢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