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霽,天寒地凍,這是五年以來最寒冷的冬天。
獄卒將氣若游絲的女子從鐵索上解下,帶到另一間柴火升騰的刑房里,一把摜到地上。
夏香玲身披柔軟狐裘,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宴無雙變得平坦的腹部,故作憐憫地嘆了口氣。
“唉,姐姐這般,我也于心不忍。所以今天來帶了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她不疾不徐地走到跟前,“不知姐姐想先聽哪一個呢?”
見宴無雙無動于衷,她也不動怒:“那便先說好的吧。”
話音落,一個妙齡少女被推了進來。
她跌倒在地,手肘被磨破了也顧不上,眼含淚光地喚道:“阿姐!”
“亭玉!”宴無雙渾身一震,扭頭看向夏香玲,“任何事都與我妹妹無關!放了她!”
“別激動,你姐妹二人相見,難道不是好消息嗎?至于壞消息……”夏香玲閑閑撫著指上的護甲,揚聲道,“晏家盡皆問罪,這如花般的小姑娘,就要被充進軍營。”
“既然見過了,就送二小姐走吧。”
“不!”宴無雙連撲帶爬地朝宴亭玉撲過去,她的妹妹,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怎么能被送到那種地方去!
指尖將要觸及之際,卻不能再進一步,眼睜睜看宴亭玉被拉走。
“阿姐!阿姐……”
驚慌呼喊的稚氣聲音里充滿恐懼,終究遠去。
一身血衣的女子被幾人用力死死按倒在地,目眥盡裂,雙眼充血,眸中濃烈沉重的恨意仿佛熊熊燃燒著的地獄業火,指向那個罪魁禍首。
“夏香玲你這個毒婦!你就不怕下地獄嗎!”
不待夏香玲發話,一旁守衛已上前,揮手就是一巴掌。
“大膽!太子妃娘娘的名諱也是你這個罪婦能喚的嗎!”
因存了討好未來皇后的心思,這一下用盡全力,打的宴無雙立時口吐鮮血,左耳嗡的一下,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腦海中卻一直回蕩著“太子妃”三字。
“地獄是什么樣我不知道,但你馬上就能見到了。”
夏香玲揮手讓那守衛退下,享受著這難得的勝利感,臉上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她終于等到了這天不是嗎?宴無雙再受寵,再聰慧,終究還是輸給了她。
“宴無雙,你不用不甘心!殿下雄才大略,陛下將要傳位于他,你不過一個低賤庶女,已經不能再給他帶來任何助力了,何況你還與殿下的兄弟不清不楚,有什么資格占著這太子妃高位?失去價值的棋子,就是棄子!”
她憐憫的打量著失魂呆滯的女人,輕聲在她右耳邊說道:“但凡他曾有一丁點信任予你,你又怎會落到我的手里?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幫忙除去了殿下的大敵北冥羽。”
宴無雙發覺早已流不出眼淚的眸中突然有些酸澀,竟又涌出了淚意。
為所愛之人,背離家族,誓死相隨,伴他風刀霜劍,幫他收攏人心,助他成為儲君……
到頭來卻被視為棄子,家族、親人、孩子都因她而萬劫不復,那些相濡以沫、鶼鰈情深,原來都是浮華塵世中一場騙局,一個謊言!
想到這,宴無雙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凄寒,無望而悲涼,帶著滿腔的憤恨不甘,卻比不上那紅腫面容上兩道腥紅的血淚來的更觸目驚心,嚇得她周圍幾人都不自覺后退。
“不用你們動手,若有來世,我宴無雙滅情絕愛,誓要殺盡這天下負我之人!”
語罷,一頭沖向前方銅質火盆……
鳳朝慶佑二十七年冬夜,宗人府大獄一場滔天大火,乘風而起,
囚犯死傷無數,獄卒盡皆問罪,卻無人知曉這個雪夜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翌年,太子北宸風登基,改元宣平,立嫡妃夏氏為后,執掌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