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里的這種時候,另一人的手總是垂在身邊,偷偷摸摸地把手遞過去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牽上。
余冉盯著紀肖鶴疊放在膝上的手,氣氛愈加沉默。
手機忽然響了,他嚇了一跳,又如釋重負。
是紀培明打來的,那頭問:“寶貝,我的東西拿到了嗎?”
余冉:“拿到了,在回來的路上!
紀培明:“好!”
掛了電話,紀肖鶴站起身:“走,送你回去!
還是牽上了手。
也許是紀先生將手背在身后的默示,也許是余冉自己的渴望。
總之,遂了愿。
不敢明目張膽,只好將肩緊緊挨著他,掩飾緊握的手。
耳邊是紀肖鶴的聲音:“其實這樣看起來更親密!
話語里帶了笑意,余冉目視前方,臉燒得想摘了口罩透氣。
幸好有旺財,余冉才沒混沌得連回家的路都走錯。
紀肖鶴只送他到樓下:“在幾樓?”
“六樓!
紀肖鶴把快遞盒給他:“上去吧。”
余冉猶疑著:“我送你出去吧!
“我認得路。”
沉默片刻,余冉道:“那我進去了。”
“嗯!
他進了單元門,回頭張望一眼,紀肖鶴站在原處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
進了電梯,心還在雜亂地跳,到家門口,給他發(fā)消息:你走了嗎?
J:嗯。到了?
余冉:到了。
J:好。
余冉牽著旺財,在寂靜的樓道里蹲下,旺財大概以為他要和自己玩,很興奮地往他身上撲。
余冉抱住它:“你怎么比我還高興。”
旺財?shù)奈舶蛽u成了高速槳。
“爸爸心情好,回去給你加個罐頭!
余冉又抱了它一會兒,才松開手,解密碼鎖進了家門。
紀培明飛奔出來迎他:“你怎么才回來啊!”
余冉把快遞盒扔給他,他立刻歡天喜地地跑了回去。
給旺財拆了答應好的罐頭,余冉回房,反鎖上門,在漆黑的房間里呆立片刻,幾步撲到了床上。
紀先生說:“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
新年快樂,得償所愿。
他祝紀肖鶴得償所愿,反倒是自己如了愿。
初十那天,余冉送紀培明回了家,又折道去港口接媽媽。
他乘擺渡車進去的時候,她下船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
海邊日頭暴曬,她戴著寬檐草帽,穿了身鵝黃的連衣裙,腳邊堆著行李,在和一個差不多打扮的阿姨聊天。
她沒這么打扮過,余冉差點沒認出來:“媽?”
她聽到聲音,順著一張望,看見了余冉,立刻笑起來:“小冉!”
旁邊的阿姨問:“這是你兒子嗎?長得好高啊。怎么戴著口罩,生病了?”
她握住余冉的手臂:“對,這是我兒子,叫小冉,沒有生病,他就喜歡這樣打扮的。小冉,這是媽媽在船上認識的沈阿姨!
余冉禮貌地問好:“沈阿姨好。”
沈阿姨也笑:“你好!
余冉打了輛短租,讓她們先上車,和司機一起把行李搬進后備箱。
短租車開到停車場,余冉付了車款,把行李搬到自己車上。
余冉先開車去加油,加油站排了長隊,車上兩個女人聊天,沈阿姨問:“麗娟你住哪里的啊?”
余冉媽媽道:“在秀水!
沈阿姨道:“那離我很近的,我在寶洞,秀水到寶洞,坐地鐵就一個站。你有空就找我玩啊,我退休了,閑得很的!”
余冉道:“她也很閑,阿姨你們可以經(jīng)常一起玩。”
沈阿姨笑:“是嗎?那正好!”
加完油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余冉感覺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心思立刻從車上人的談話中剝離出來。
紀肖鶴找他了。
余冉忍住拿出手機看消息的沖動,又開了二十分鐘,到了附近的商場,帶她們去吃飯。
餐館生意火熱,余冉拿了排號,坐在店門口,聽見沈阿姨道:“虹城啊就是太熱鬧了,哪里都人多,哪里都排隊。”
他掏出手機,戴著口罩不好面部識別解鎖,只能用密碼開,解了鎖,沒拉下看消息橫幅,直接點進微信。
置頂?shù)南ⅰ?
J:中午又吃的香菇燉雞?
余冉忍笑,回道:今天吃香辣牛肉。
J:[皺眉]
這個表情是很可愛的,紀肖鶴借它表達的就是字面意思,可余冉忍不住曲解,紀先生居然發(fā)這么可愛的表情。
余冉:[皺眉]
J:是沒有錢?
余冉:有啊。
他有些疑惑,紀肖鶴為什么會這么想,他雖然不紅,但賺的還是比一般人多,雖然沒能存下多少,但吃飯的錢還是有的。
余冉:我只是不想做飯。
紀肖鶴沒回,但晚上,余冉收到了一桌外賣。
的確是一桌。
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提來的,在門口問:“請問是余先生的家嗎?”
余冉警惕:“我沒有點外賣!
門外的人道:“紀先生點的。”
“……”余冉道,“放門口就好,我自己拿!
門外的人道:“好的。那我們和紀先生說送到了。”
“嗯!
可視通話掛斷,余冉看貓眼前人影消失了,才開門把三個大袋提進屋,旺財立刻湊過來扒拉,被他一掌按住了。
余冉:[圖片]
余冉:你點的嗎?
J:嗯。
余冉:太多了,吃不完。
J:這是要我陪你吃?
余冉心想,我哪有這個意思。猶豫片刻,手上卻發(fā):你要來嗎?
紀肖鶴沒回,余冉蹲在地上,伸手扯平其中一袋,看見袋面上的logo:南韻。
他把袋子提去餐廳,紀肖鶴才回了信:今天不行,我在滿城。
滿城?怎么飛那么遠去了。余冉收起略微失望的心情,隨手扯了條椅子坐下,回復:出差嗎?
J:嗯,巡視產(chǎn)業(yè)。
余冉:什么時候回來?
J:半個月。
余冉心情更低了:怎么不早說。
過了片刻,紀肖鶴才回:是我的錯,忘了跟男朋友報備,下次記得。
余冉托住臉,他沒這個意思。
余冉:沒有,為什么要報備?
紀肖鶴又過了會兒才回:小唐說戀愛是這樣,他每次出差都會提前和女友說。
余冉將這句話反復看了三遍:哦。那我去工作也跟你說。
J:[微笑]
余冉:菜點得太多了,可以吃兩天。
J:下次注意。
三月初,劇組發(fā)了復工通知。
余冉在劇組說了一圈“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笔斋@了一沓紅包。
午休時候,余冉偷偷將紅包拍給紀肖鶴看。
下班看到紀肖鶴回了信,附轉賬:開工大吉。收了,圖個好兆頭。
余冉咬著指彎,收了這一筆巨款。
余冉:[謝謝老板]
花了一筆不菲的手續(xù)費提現(xiàn),存了理財,小金庫一瞬間變富裕。
紀肖鶴在三月中旬回的虹城。
談了戀愛好像也沒什么變化,無非是交流頻率高了點,雙方都忙,幾乎見不到面。
余冉還在上演技提升班,每晚十點多到家,經(jīng)常和紀肖鶴發(fā)著消息就睡過去。
地下停車場里燈光慘白,李月妮停好車,把余冉叫醒。
他迷糊著問:“到了嗎?”
李月妮點頭,壓低了聲音:“哥,你看倒車鏡!
余冉不明所以,瞥了眼:“怎么了?”
李月妮驚訝:“你沒看到有個人嗎?”
余冉清醒了三分:“什么?”
他仔細看了好幾眼,終于看清了,后方陰影處的停車格里,站著一人,全身上下裹得嚴實,除了能看清那人是面向這邊的,什么都看不出。
余冉不禁問:“這誰?”
“不知道。”李月妮道,“你進去了我再走!
余冉點點頭,解了安全帶:“我下車你就鎖門!
李月妮:“知道了!
余冉下車,按密碼鎖進了安全門,按下電梯鍵。
李月妮發(fā)了消息來:那人不見了。
李月妮:感覺是個男的。
李月妮:你上去了嗎?
余冉:嗯。
李月妮:會不會是狗仔啊。
李月妮:有點嚇人。
余冉:別怕。
隔幾天,又在地下停車場看到了那人,一身黑,依舊站在陰處,遮得嚴實,看她披著的長發(fā),是個個子偏高的女人。
李月妮嘟囔:“女的,不會是私生吧?我去讓她離開!
她剛打開車門,就見陰影處的那個女人轉身走了。
“走得挺快!
余冉收起手機:“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李月妮跟他揮手:“哥哥拜拜!
余冉進了安全門,打開手機看消息。
J:胖了嗎。
他回復:胖了五斤,紀先生別再給我點外賣了。
余冉:最近又沒空健身。[傷心]
J:[皺眉]
余冉:[皺眉]
每次紀肖鶴發(fā)這個表情,余冉都忍不住回個同樣的。
J:不要吃香菇燉雞了。
余冉:哦。
他靠在電梯轎壁上笑,又發(fā)了條消息過去:我到家了,紀先生也早點休息。
J:嗯。
四月,劇本研讀會暫時結束。
劇組安排試裝、拍定妝照。服裝設計工作室在首都,余冉飛去幾天,因為是主要角色,服裝偏多,雖然都是白衣,但細節(jié)都不同。
忙碌完,終于得了一段時間的空。
周末,許久未見的兩人見了面。
余冉失了在網(wǎng)絡聊天里的生龍活虎,坐在紀肖鶴的副駕座,像頭一回那樣不自在。
他思考了一路,將自己的反應歸結為關系有變,又太久沒見。
跟網(wǎng)戀奔現(xiàn)似的。
先吃了飯,再去私人影院看電影。
看的是很多年前的一部災難愛情片,實在不知道看什么才選的。兩人坐在沙發(fā)上,余冉抱著抱枕,突然,就感覺左手被人握住了。
手顫了一下。
注意力瞬間從電影畫面里剝離出來,紀先生漸漸靠近的動作像在他的神經(jīng)末梢摩挲。
肩碰到了,說話的氣音貼著耳廓:“其實那晚想抱你!痹捓飵Я诵σ猓翱晌业哪信笥阎幌霠渴,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麻癢的感覺從耳尖爬到頸后,余冉忍不住蜷起指尖,卻被他趁此十指交扣。
他轉了話題:“看過這個嗎?這部電影的年紀比你還要大一點!
余冉含糊地應了聲。
紀肖鶴沒再說話,余冉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劇情走到了災難前夕。
男女主穿過人群跑向對方,然后擁吻。
好幾秒的鏡頭特寫。
余冉悄悄偏開了眼——一個人看沒覺得有什么,可紀先生在身邊一起看,突然就覺得奇怪起來。
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小余拍過吻戲嗎?”
一句“拍過”卡在嗓子眼,囫圇轉了兩圈,變成了含混的:“嗯!
聲音小到完全被電影音效蓋住了,幾乎散在了空氣里,紀肖鶴卻聽見了:“深的還是淺的?”
什么深的淺的?余冉疑惑地朝他偏了頭。
電影劇情走到黑夜,驟然的由明轉暗使余冉進入半失明狀態(tài),什么都看不清。
后頸被按住,嘴唇也貼上了柔軟的……
一觸即分,紀肖鶴的氣息近在咫尺:“這是淺!
巨大的轟鳴聲從音響里傳出,整個房間似乎在震顫,連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余冉茫然而慌亂地抓住紀肖鶴的肩,柔軟的衣料在掌心皺成一團,后腦抵著沙發(fā)靠背,退無可退。
唇舌被纏住,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那是混著木質香的味道。鼻尖短暫相觸,他察覺到,側頭,侵入得更深。
直到電影畫面變明亮,紀肖鶴才收手。
余冉聽見他道:“這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