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我們團的營長!”趙恪思索了下, “郭大成?”
除了他,其他人都有家室。
“好像是這個名。”大胖說起時,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大骨面上了。
“這幾天沒見他打結婚報告,”趙恪看著她手中的細棉布道, “這婚一時半會兒又結不成, 你這么早拿布干嘛?”
賀禮一般不都是結婚當天送嗎?
“大胖說, 他已經兩次見周招娣上午的衣服水濕了, 想來她應該就那一身衣服,夜里洗了白天穿。”山里濕氣大, 她的衣服又是家織的粗棉布打了補丁, 夜里洗了,早上穿時,能有個半干就不錯了。
“因為周蘭的事, 我本來是不準備管的。可大胖都提了, 再加上周招娣說,下午烤麻雀,”蘇梅拿著布笑道, “晚上給我們做麻婆豆腐。”
趙恪:“那就把你以前穿的舊衣給她一套。”
蘇梅抿了抿唇:“我以前穿的兩套舊衣都是‘她’的。”
趙恪一聽就明白了,這個“她”是指原來的蘇梅。
“舅媽給我買了新衣后,我就把那兩身衣服洗洗, 放回原來的藤箱里了。”蘇梅道, “爹娘走時,我想把‘她’的東西給他們帶走, 包括‘她’和林建業的存款。”
趙恪點點頭:“既然不是新婚賀禮,你又不準備讓周招娣還,布料還是換成粗棉布吧。”
“家里的粗棉布只有白色。”她就買過一次布料,也就是廟會那天, 一匹藍白格子、一匹白色的家織布,藍白格子做窗簾、門簾用完了。
剩下的布料,無論是別人送的,還是從家屬院拿回來的,最次的就是細棉布了。
“跟王大娘換一塊,”趙恪道,“或者你拿了白色的,讓周招娣自己染成喜歡的顏色。”
“廚房里落灰大,今晚指不定她就把身上的衣服洗了。”蘇梅看了,周招娣是個愛干凈的,頭發無異味,指甲修得短短的無一絲灰泥,“我還是找王大娘換一塊吧。”
蘇梅抱著白色家織布到王家,王大娘剛從醫院回來。
“大娘又去醫院了。”蘇梅放下布,幫她把水提進廚房,“泥蛋的腳恢復得怎么樣?醫生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出院?”
“恢復得不錯,”王老太笑道,“可以抵著腳跟走路了。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那挺好的。”蘇梅放下桶,瞅了眼盆里海魚道,“要殺嗎?”
“不用你動手,等會兒我自己來。你拿布過來干什么?”
“給你換塊有顏色的。”
“想要什么顏色?”
“黑的、藍的都成。”
王老太一邊給她拿布,一邊問道:“做什么用的?”
蘇梅把周招娣的事說了一下。
“你說的這個周招娣啊,我認識,”王老太挑了匹花色好看的道,“前兩天住院,就住在泥蛋隔壁,跟她一屋的還有一位七歲大的小姑娘叫郭靈,是偵察團郭營長的閨女。”
“郭營長的媳婦生他閨女時難產死了,這小姑娘就一直養在她姥姥跟前。前一段時間吧,郭營長給老太太寫信,說部隊允許家屬隨軍,他也找好了結婚對象,請老太太跑一趟把郭靈送來,順便參加他的婚禮。小姑娘剛來有些水土不服,第二天就上吐下泄的住院了。”
蘇梅算了一下時間,“郭營長有結婚對象!那怎么又要跟周招娣結婚了?”
“唉,還不是他那丈母娘,”王老太略有些不恥道,“嫌人家郭營長找的對象人長得漂亮、會說話,說什么不是實誠人。結果就憋著壞的出了個昏招,找人叫了郭營長過來,然后又讓郭靈把湯潑在周招娣身上,硬是歉疚地給拿了套衣服,讓周招娣換……”
王老太攤了攤手:“現在整個醫院都知道了,郭營長看了人家周招娣的身子,你說能不娶嗎?”
“這……”蘇梅瞠目,“啥時候的事啊?”
上午見周招娣,也沒見她臉上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昨天下午,快吃晚飯那會兒。唉,”王老太止不住輕嘆了聲,“郭營長原來的對象是軍醫院的護士,我也見過,那是要文化有文化,要人品有人品,關鍵是長得真漂亮。周招娣……我也不是說她不好,就是不能比。你說這結婚了,郭營長心氣能順,婚姻能長久?”
蘇梅:“……周招娣做飯可好吃了,也許……”
王老太白了她一眼:“郭營長的工資又不低,真為了一張嘴,人家干嘛不請個保姆?”
蘇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下午,蘇梅拿著塊藍白格子的家織布到農墾食堂,周招娣正在烤麻雀,身前蹲著個漂亮的小姑娘,旁邊站著個老太太,還有大胖等人。
不用問,前面二位肯定是郭營長的丈母娘和閨女郭靈了。
“蘇同志,”周招娣取了串烤好的麻雀遞給蘇梅道,“嘗嘗。”
聞著撲鼻的香味,蘇梅雙眸一亮,隨手把布遞過去,捏著竹簽咬了口,外焦里嫩、咸香可口。
“這布給你做衣服。”蘇梅咬著麻雀肉道。
“給、給我的?”周招娣以為蘇梅是讓她幫忙拿一下,她好吃麻雀,聞言一時有些慌,“蘇同志,我沒錢……”
蘇梅啃完一只麻雀,換下一只啃道:“不要錢。”
“我不能要。”周招娣搖了搖頭,怕身上的油煙熏到布上,她起身給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蘇同志,你等會兒別忘了拿。”
“不白給。”蘇梅咬著麻雀含糊道,“我就好口吃食,還不挑嘴,你以后做了什么專門給我留一碗。”
蘇梅說著掃了大胖等人一眼:“別讓他們吃完了。”
“蘇同志,”大胖笑道,“你說,哪次有好吃的我們沒給你留?”
“不是一口就是半碗,”蘇梅笑道,“太少了。”
“招娣過兩天要跟我們大成結婚了,”老太太矜持地咬著麻雀,笑道,“蘇同志這塊布送得及時,我代招娣謝謝你啊。”
說罷不等蘇梅出聲,就對周招娣道:“這布等會兒我拿回去,抓緊時間給你趕做一身新衣服,不耽誤你跟大成結婚那天穿。”
“姥姥我也要新衣服,”說著郭靈噔噔奔了過去,扯著布瞅了瞅,“姥姥這布好丑啊,還剌手。你給我換一塊布,我要……”
她的視線在蘇梅身上繞了一圈,然后伸手一指:“我要跟她一樣的襯衣。”
蘇梅穿的是喻藍寄來的莧紅色呢料罩衫,圓領和袖口上綴了一圈漂亮的雪芽花。
“蘇同志這衣服不是自己買布做的吧?”老太太說著,伸手扯了蘇梅的衣襟,要上手揉搓一下,看看料子。
也不說她手上還沾著烤麻雀的油煙,就是沒有,蘇梅也不習慣陌生人上來就摸衣服。
遂她閃身錯了個位,彎腰從烤架上又取了串麻雀,懟道:“招娣跟郭營長結婚,都沒有聘禮的嗎?”
老太太一愣,下意識道:“她丑成這樣,我家大成能娶她就不錯了,還想要聘禮,她咋不上天吶!”
“她咋不上天吶!”郭靈嘻笑著跟著附和了一句,問蘇梅,“你的衣服哪買的,我讓我姥姥也給我買一件。”
老太太立馬肉疼地吸了口氣,哄道:“她這衣服,商店里只有大號賣,姥姥拿這布給你做件小裙子,鑲一圈她那樣的小花邊,小靈穿上了,肯定是全軍區最美的姑娘。”
“那布是蘇同志的。”周招娣說著起身,洗了洗手,扯著布奪過來,遞給蘇梅道,“蘇同志,謝謝你的好意。你也說了,誰結婚沒有聘禮啊,我等郭營長的聘禮到了,再去買結婚穿的衣服。”
老太太聽著立馬不干了:“你想得美……”
“那這婚,我就不結了,我等部隊還我一個清白。”
蘇梅抱著布,手里的麻雀都忘了啃了。
她悄悄往大胖身邊站了站:“這么剛的嗎?”
那怎么一身的傷,從老家過來了?
大胖笑:“張團長所在的家族,在云南那邊很有些勢力,周同志是他們家的童養媳,她沒有戶口,跟張團長自然也就沒有辦結婚證。張團長在外另娶,她被張團長的家人當牛做馬地使喚著,還時不時被公婆拿鞭子抽打一頓。求救吧,一個村子都是一個族的人,誰會伸手,或者說誰敢伸手,在那樣的情況下,她能憑一己之力帶著兒子跑過來,你說能沒點血性和腦子?”
“我看她面上一片木納,又是一身的傷,還以為……”蘇梅失笑地搖了搖頭,“這樣挺好的!”
“習慣了吧,”大胖輕嘆了聲,“在那樣的環境下,不木納都得讓自己裝得木納。不然,張團長的家人能放松警惕,讓她尋機帶了兒子出來。”
“也是!”
一句“婚不結了”,拿捏住了老太太,她伸手指著周招娣“你”了半天,也沒再說出個所以然來。
“娘!”
隨著一道沙啞的男聲響起,一個身形挺拔的高大男子大步走進了院子,“你怎么帶著小靈過來了?”
“咋了,我不能帶小靈過來?”
“她還拉著肚子呢,”男人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烤架上,“你就帶她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爸!”郭靈歡呼一聲,撲過去抱住了男子的腿,隨之一指蘇梅道,“我喜歡她身上的衣服,你給我買。”
蘇梅跟趙恪結婚時,郭大成有隨戰友一起過來參加婚宴,遂一眼就認出了蘇梅。
“蘇同志,”郭大成沖蘇梅點了點頭,隨之低頭對閨女道,“小靈,叫蘇姨。”
小姑娘到了他爸跟前倒是乖巧,笑得也甜:“蘇姨!”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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