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突然身子一抖,側耳細聽,仿佛從自己南面遠處,傳來喊殺聲和槍聲,再一細聽只有戰場喧囂的聲音,殺伐震天。
徐達長嘆,臉上卻神色不動,用力又是一揮手,底下頓時號聲哨聲響起,吳軍近乎瘋狂的再一次沖入了戰場。
金陵城外圍。
槍聲喊殺聲已經匯聚成了一團,滾滾向前的保安軍攻擊如一波波涌動地海浪,兇狠地拍擊在吳軍陣地上。
剛才的黑暗,完全被各種各樣的火光照亮,有火把,有爆炸,雙方互射的彈道,在夜空中交織出一道道死亡的大網,火紅火紅的。
密集的陣線一層層的被子彈射透,但士兵仍然堅定向前,陳成站在高處,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些連續行軍超過一天一夜的保安軍官兵。
吳軍彈雨密集,射擊準度很高,一排排的子彈如雨傾瀉而下,在保安軍陣線上打出了大大小小的豁口,但是這保安軍組成的浪頭前進得太堅定,隊列稍微錯開,這些豁口就已經被補上,到了兩個高地之下,這本來整齊的陣線才稍稍破碎,速度也放緩了,在望遠鏡里,可以看到軍官都走在前面,不斷有人翻落下來,但是馬上就有人補上他們的指揮地位,呼喊打氣的聲音就沒有斷過,只是傳到了他的位置,就變成混成一團的巨大呼喊,完全聽不出個數。
場面殘酷,但是開戰以來陳成已經無數次的看見了這種場景,保安軍的戰士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都是鐵漢子。
到了此時,他已經有點無動于衷,他現在只要鎮江,拿下這里,救了鎮江,再多的傷亡也是值得付出的代價,他要將這場戰事的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握在保安軍手中。
對面吳軍陣地上只能看見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槍閃光,火線迸射,吳軍也在盡自己最大努力進行射擊,確保陣地無虞。
但是保安軍卻一直向前,眼見得第一線的尖刀兵離吳軍的射擊陣地不過二三十米,走在前面的保安軍軍官已經開始大聲喊叫,讓弟兄們鼓起最后一把勁兒,一鼓作氣沖殺上前。
“攻上去了……吳軍應該是把他們兵力都擺在了一線,應該沒有得到援軍的可能,這里的守軍,是他們分出的偏師。”
陳成點點頭,“突破之后,兩個營向兩側掃蕩,肅清殘敵,掩護大部隊快速通過,直撲鎮江,我們不在這里和吳軍糾纏。”
就在陳成也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在望遠鏡里面看到了吳軍從戰壕上推下了一個個黑突突的東西,火星在這些黑家伙上面亂冒,比煙火還好看。
“什么東西?看著有點眼熟啊!”
“是炸藥包,隱蔽。”有些保安軍戰士認出了吳軍的武器,破口大罵,要知道炸藥包的威力可比炮彈都不遜色啊!吳軍到底在哪搞到的這些武器,和保安軍相比,絲毫不差。
十幾個炸藥包滾下,在保安軍隊列當中炸開,整個陣線頓時出現了幾個大的缺口,仿佛是一場劇烈的地震,同時迸濺出大片的火光和煙塵,彈片亂飛,砂石騰空,籠罩戰場。
望遠鏡里可以看見人的肢體飛上了天空,然后落地濺起陣陣血雨,嚴整的隊形頓時混亂,炸藥包的爆炸力極其驚人,前方煙塵籠罩,后面給炸得紛紛趴下,這都是戰場條例,必須要隱蔽的。
吳軍的射擊更加密集,沖鋒在一線的隊伍就有些架不住,側翼已經象雪崩初開始一樣在少量崩塌,貓腰倒退。
遠在百丈之外的陳成都被震的身子一晃,向后倒去,親兵忙沖上架住了陳成,陳成卻猛地推開了他們,抓起落地的望遠鏡,拼命的向前望去,隨即喊道:“不能撤,繼續前進,一定要壓上去。”
陳成震驚之后,用力揮手大聲厲喝:“吹響沖鋒號,不能退下來,一鼓作氣,沖。”
后陣的沖鋒號響起,不斷的催促攻擊向前,但是爆炸引起的混亂,一時間難以讓隊伍安靜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吳軍陣線也響起了凄厲的號角聲,戰壕內的吳軍官兵紛紛越過戰壕,在揮舞著軍刀的千戶百戶帶領下,反沖過來。
硝煙將散未散,保安軍給炸得七零八落的前鋒,卻還有軍官起身,也同樣振臂高呼,挺著大片刀也沖了上去!
先是一個,然后是幾個,十幾個,先前都是骨干軍官,后來又有士兵跟上,喊殺聲到了后來也漸漸轟鳴,蜂擁而上。
陳成握著望遠鏡,已經看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兩邊隊伍沖撞在一起,吳軍要借著炸藥包的爆炸將保安軍反沖下去,而保安軍就是死戰不退。
“軍長,我們肯定能攻上去。”陳成的參謀握著望遠鏡地手手心全是汗,語氣卻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雙方已經混戰在一起,刀光閃動,在高地白刃拼殺,白刃戰的傷亡交換比向來是一比一,但是往往以一方很快崩潰而告終。
吳軍已經占據了主動,炸藥包爆炸的巨大殺傷和給保安軍帶來的混亂非同小可,再加上居高臨下的銳氣,從哪個方面說都是一次成功的陣前反擊戰,但是硬是沒有給保安軍拼下去,哪怕一百米的距離。
前鋒的戰士飛快倒下,后面的戰士鼓起最后一點力量填補進去,砍刀拼殺的聲音驚天動地,這一場白刃戰,居然一口氣打了一刻鐘還在糾纏,而吳軍就是拿死纏爛打的保安軍毫無辦法。
陳成站的土丘下面,沖鋒號已經吹到了最高音,吹號的士兵嘴唇都流血了,戰斗打成這樣慘烈的地步,讓陳成心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燒一般,火燎般刺痛。
吳軍反擊部隊已經后續乏力,眼見僵持就要變成崩潰,但吳軍凄厲地號角聲卻始終未停,這個時候,在黑黝黝的山丘上面,卻出現了第一波人影,同樣是吳軍,越過山丘,接著就是更多的人,似乎無窮無盡一般,手持燧發槍,跟著隊列席卷而下。
吳軍不僅僅只有據守戰線的那點兵力,他們還控制著相當的后援部隊,看到這一幕,陳成的雙眼睜大得有如要撕裂一般,他沒有想到吳軍會玩這么一手,遠不是他第一次在蘇北遇到的吳軍,對面的指揮官是誰?常遇春?
泰州城頭的死尸又多了一層,血跡也厚了一層,城墻卻又被削去了一層,傅友德坐在城頭上面,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嘴角還流著鮮血。
從一開始他就沒退下去過,不是督促士兵們拼死抵抗,就是下到城下催促補充彈藥,補充兵力到城頭,幾次敵人沿著缺口突進來,都是他組織兵力反沖過去堵住,彈雨交織,白刃肉搏,他身上也全是傷口,還好沒傷到要害。
城頭上還活著的士兵從死尸堆里面拱出來,默默地擦步槍,磨大刀,傅友德抬頭向南面看一眼,敵人還在那里列隊,大隊大隊滿身血跡地士兵坐地休息,只有軍官在隊列前面大步走動,似乎在動員下一次的進攻。
傅友德罵了一聲娘,他還有一千多人,彈藥倒是很多,死磕吧,看誰磕得過誰,他就不相信會死在這兒,吳軍少說連死帶傷也撂下三千多人,吳軍總兵力不過八千多,這樣還能沖幾次?也許打到天亮,他們也再沒氣力發起進攻了,那時候兒,陳成爬也爬過來了吧!
傅友德正在那兒默默的琢磨自己的心事,卻聽見城里面聲音越來越嘈雜,先是小聲,然后是大聲,最后越來越多的聲音加了進來。
城頭的保安軍也一個個臉色倉皇地朝下望,保安軍都是新兵,握著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剩下不多的幾十個軍官呼喊了幾句,試圖彈壓,但是朝城下一望,黑壓壓的都是老百姓,已經有點群情洶洶的意思,雖然仍然在呼喊,但是目光就開始四下找傅友德。
傅友德猛的站起來,握著槍走過去朝下一望,看著那些涌動的人頭,本來還有點殺人立威的心思一下就沒了蹤影,傅友德是勞苦大眾出身,對老百姓非常了解,打到現在,泰州老百姓也算夠意思,送水送飯沒斷過,在過于逼迫,只怕還真能生變,那就真的不妙了。
底下的老百姓看到傅友德的身影,呼喊聲更大了起來,傅友德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聽我說,大家不要吵。”
老百姓也佩服漢子,不管自己算不算是一條漢子,傅友德原本就是吳軍的猛將,在泰州一帶駐守過,此時又身先士卒的頂在城頭這么久,不得不說在老百姓和將士當中已經有了威信,他的身影站在那里,大聲一喝,當下人人住口,目光都瞧著他。
傅友德猛的睜開眼睛,大聲喝道:“弟兄們,陳成將軍帶著保安軍主力,午時準至,吳軍不過萬人,保安軍虎賁已經在途中,時間一到兩下夾擊,吳軍頓時灰飛煙滅,我在這里答應你們,只要守到午時,到了那個時候兒,沒看見保安軍旗號,你們拍屁股走人,我給你們斷后,不過話說在前面,沒有到那個時候,誰也不準走……”
傅友德神色猙獰,用力一揮手:“午時三刻之前,誰再喧嘩鼓噪,或者試圖越城逃跑,動搖軍心者格殺勿論。”
底下沉默,突然幾個聲音又響起:“大人,你不會說話不算?”老百姓再怎么熱心,也是怕死啊!
傅友德喊道:“我傅友德也是一條漢子,說話不算數,天打五雷轟。”
底下一片沉默,再不說話,只是低下頭來,傅友德大步轉身回去,軍心暫時是穩住了,雖然許下諾言,先不說陳成能不能趕到,這樣薄弱動搖的士氣,還能不能擋住吳軍下一次攻擊?傅友德一點把握沒有,指揮著新兵打這樣的硬仗,難度真大啊!
但愿吳軍也攻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無能力發起上次那樣兇猛的沖擊,否則真的完蛋了。
傅友德腦子里面思緒潮涌,渾然忘記了傷口的痛楚,一個軍官過來,給他包扎傷口,他才反應過來,看到的是青年軍官堅定的目光,說道:“大人,泰州幸好有你,不過大人放心,陳成將軍一定會趕到的。”
一群吳軍軍官死死的圍住徐達,七嘴八舌的在那里爭論,進攻打得太慘,傷亡太重,不少軍官都帶兵攻擊數次了,當真是人人浴血,可惜收效不大。
“大帥,已經發起五次攻擊了,彈藥所剩不多,沒有絲毫重火力,我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努力,放棄吧!”胡大海苦著臉說道。
“保安軍武器彈藥實在太多,我們必須從鎮江調派兵力過來才可以發起攻擊!”
陳成氣定神閑的站在那里,全軍上下,只有他臉色鎮定,靜靜的聽著軍官們的言語。
徐達沒想到缺乏大將主持,也缺少精兵鎮守的泰州居然會這么難啃,打得相當頑強,幾次試圖越過突破口,都是被吶喊的保安軍從突破口堵了出去。
泰州不下,保安軍的鐵甲船就會長驅直入,一切苦心都成畫餅,,只要保安軍的增援部隊趕到,只怕退都退不回去,會被甕中捉鱉,死個痛快。
是賭下去,還是退一步?就在徐達難以抉擇的時候,從泰州方向,突然傳來了巨大的呼喊聲音,隔得距離有點遠,聽不真切在吵嚷些什么。
所有軍官都站了起來,徐達撥開他們,直直望向泰州,聽了半晌,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城內軍心浮動……我們馬上發起攻擊。”
他目光一轉,看著身邊那些人人帶傷,疲憊不堪的軍官,再看看腳下苦戰余生退下來的士兵不管不顧,已經累得倒頭就睡,拼死搶下來的傷兵發出長一聲短一聲難以抑制地慘叫。
敵人固然軍心動搖,自己又何嘗不是疲不能興?可是這次事關生死存亡,不得不拼一下啊!
金陵城外圍。
常遇春喘著粗氣,緩緩坐在戰壕內,時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殘余地火光之下,只能照見陣地前一堆堆地尸體,周圍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血滲進土壤里面地聲音。
一場血戰下來,僅僅一次攻擊,現在吳軍全部都在一線陣地上,還未曾完全填滿,可見保安軍的這次攻擊是如何的堅決兇猛。
幸好,這樣的攻擊不會再來第二次了,他就不相信保安軍是鐵打的,初次攻擊最銳,還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退下去,不管精力體力還是士氣,都已經透支,絕難短時間再發起第二次這樣兇猛地攻擊,而時間,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也許這個時候,徐達已經拿下泰州了吧?依托泰州,保安軍的戰艦就無法支援,陸戰,他常遇春可是沒有怕過誰。
陳成的人馬七零八落地撤了下來,士氣低落,本來就是疲憊不堪的官兵,退下來之后,連傷心沮喪的氣力都沒有了,許多人抱著槍沉沉睡去,幸存的軍官們多半帶傷,低著頭不敢看人這一仗打的,太丟人了。
炮兵們呆呆的看著剛才發起攻擊的弟兄們,他們也發射完了所有攜帶的炮彈,卻看著弟兄們不得不退下來。
軍官們試圖將隊伍整頓起來,但是人人的行動都變得緩慢遲滯,人群當中,偶爾響起幾聲傷兵的慘叫,更增慘烈的氣氛,士氣低迷到了極點。
陳成也背著槍,靜靜的看著眼前景象,一路過來,碰到的軍官似乎都失去了銳氣,無精打采的,誰都知道泰州危急,而他們突破不了眼前的吳軍防線,只有看著泰州陷落,進而危及整個戰局。
泰州不光是鎮江的門戶,陷落的后果如何保安軍上下都清楚得很,他們還有時間么?
陳成鐵青著臉問道:“部隊什么時候可以整頓完畢,繼續發起進攻?”
扎謨合渾身浴血,欲言又止,最后道:“至少一個時辰以上,而且需要補充彈藥,我軍實在太疲倦了,士氣也很低落,即使再發起攻擊,能不能有同樣的攻擊力度很難說,當面之敵,很不好對付。”
陳成目光如電,掃視他一眼:“你怕了?保安軍沒有孬種,就是用人命填,也要沖過去。”
夜風掠過,將周圍火把一下拉長,周圍聽到的官兵,慢慢抬頭站起,一個個人站出來了,周圍的軍官士兵全部都站了起來,大聲下令,剛才死氣沉沉的散亂隊列又活了起來,一聲聲號令,直沖夜空深處。
時間不長,一個個方陣集合起來,轉而形成密集陣線隊列,傷兵都掙扎著要爬起來,擠進隊列當中。
火光之下,這一條陣線再次組成,就有如一道永遠不會倒塌的長城,他們是保安軍,是天下第一強兵,只要他們活著,就只能前進,就是死了,倒下的方向也是前進的方向,前進,前進,前進……
腳步聲沙沙響動,踏過被血染紅的土地,踏過累累的尸首,踏過折斷的刺刀,踏過丟棄的槍械,只是一直堅定的向前。
保安軍官兵,上到陳成,下到最低級別的士兵,只看見一道道人墻,在依稀亮起來的天色下,向著噴吐著火舌的吳軍陣地挺進。
彈雨刮風一般的席卷而過,不時有人栽倒在地,但是這人浪的推進,卻從未停歇,仿佛有慣性的推動,倒下了,自然有人補充。
保安軍軍旗舉在隊列前面,迎風獵獵作響,軍旗上面彈痕無數,但是氣勢猶在,高傲的飄揚著,雖然破碎,卻無人敢于褻瀆。
陳成就在隊列當中,幾千人的同時挺進,那種逼人的氣勢,讓他幾乎忘記一切,這而且個時候,他心中有的只是怒火,太多的老戰友倒下了,他不甘心啊!
陳成身邊的軍官,早就在前進中拼命擠到了他的前面,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墻,他的親兵們幾乎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圓陣,放眼前后左右望去,全是涌動的保安軍,一張張堅定的面孔,頭頂是嗖嗖掠過地彈雨,但是沒有人感到害怕,如乘風向前。
在人潮當中,陳成什么都看不見,被保護得嚴嚴實實,前面子彈鉆入人體撲撲地聲音突然變得密集起來,一個個親兵倒在地上。
“向前,向前……”
陳成一聲大吼未落,周圍響應的喊聲同時響起,向前,向前……這一層層的密集陣線最前面已經到了無極戰壕前不過十米。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微亮,可以看到密密的人群就在山坡上面,前面軍旗飛舞,子彈席卷而過,一排排的保安軍將士滾落在地上。
而扎謨合高大的身影,已經越眾而出,接過了軍旗,振臂高呼,呼嘯的聲音從隊頭到隊尾,震得人頭腦發脹,忘記了一切。
最前面的戰士們已經加速,如雪崩一樣前進著,吳軍戰壕的射擊仿佛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瘋狂,從上面飄下各種各樣撕心裂肺一般的叫聲,彈雨傾瀉而下,但是在這個時候,不管有多少人栽倒滾落,更多的人卻在不停的向上涌動,一點都沒有停下腳步。
陳成給擠在后面,前進不得,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的部下拼死向前,這時又看見幾個黑糊糊的炸藥包冒著火花滾下來,轟的炸開,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抖,后面的人卻沒有絲毫的猶豫,沖進了還在彌漫的硝煙當中,沖進了吳軍的戰壕中。
炸藥包才滾落的時候,親兵已經將陳成一腳撂倒,接著就壓在他身上,爆炸濺起的碎石泥土撲簌簌了落了這里不少。
這個時候,山丘上面已經傳來了雙方的喊叫廝殺聲音,殺氣籠罩整個戰場,武器碰撞的聲音驚天撼地響起,已經聽不出雙方呼喊的是什么,耳朵都是嗡嗡的響聲。
陳成喘了幾口粗氣,直直指向前方道:“上去,徹底把吳軍打垮,全部殲滅他們。”
這時能看見這幾個家伙脖子上面的青筋都突突亂跳,轉頭向上望去,硝煙已經散去不少,保安軍官兵已經越過了吳軍的戰壕,就連傷兵都在拼命朝那里爬,人群如崩塌的雪崩一般吶喊著涌去。
陳成的人馬真的是一點兵力都沒保留,全部填進了這兩個最多不過容納三千人的陣地當中,從軍官到士兵,全部都填了進去。
戰場上地喊殺聲音仿佛讓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在軍旗的指引下,保安軍拼死的要越過這兩處高地的陣地,將吳軍推下去,壓個粉碎。
白刃戰在每一處都在爆發,吳軍慘叫著,漸漸被保安軍席卷吞沒,他們也的確盡了自己最大努力在拼死戰斗,他們也知道,在這里一退,到后陣已經無險可守,很快就能奔襲而到,而徐達將軍的主力,就要被保安軍壓迫在狹小范圍予以殲滅。
在陳成的親眼注視之下,吳軍終于崩潰了,他們漸漸的被推下陣地,接著就被壓了下去,接著就是整個陣線的崩潰,曾經那么兇頑戰斗的吳軍官兵丟下了槍,掉頭就跑,一個失魂落魄渾身血污的軍官,呆呆的站在戰壕里,在幾把刺刀伸向他之前,舉起槍對自己腦袋來了一下。
就在那吳軍軍官倒下的地方,一個旗手舉著保安軍旗插在那里,這旗手已經重傷了,了不讓旗幟倒下,他用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將旗幟牢牢的插在地上,而整個人,就有如一尊凝固的雕塑,和大地融為了一體。
更多的保安軍官兵越過他,呼嘯著越過曾經擋在他們面前的陣地,而吳軍在,在逃跑,在被殲滅。
常遇春按著胳膊,在一群雜亂的軍官士兵的保護下,倉皇后撤,在他們身后,一些還未勢弱的官兵在軍官地指揮下,進行著牽制射擊,掩護這點不多的敗兵撤退。
保安軍殺紅了眼睛,一直在跟蹤追擊,向鎮江方向席卷而去,少量的幾支勉強組織起來地牽制掩護的部隊,轉眼間就被保安軍淹沒,到了后來,吳軍已經沒有抵抗的勇氣,倉皇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在他們心目中還有最后一點指望,鎮江這個時候還在吳軍手中,而泰州也許已經被徐達指揮的精銳攻陷,依托那里他們還能重整防線,擋住這些瘋狂到了極點的保安軍。
常遇春只是昏頭昏腦的跟在這散亂的隊伍里面,放眼四顧,還能朝鎮江方向逃跑的英軍不過只有二三千人,幾乎都喪失了抵抗意志,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怎么被架下來的,又怎么被保護著朝后退,眼前似乎還晃著戰斗的影子。
他有整整兩萬人馬,彈藥還算不少,對面的保安軍怎么算也是疲憊之師,第一次攻擊被打退,為什么這么快又發起了第二次進攻,而且比上次還要兇狠,仿佛擋在面前的是座山,他們也能推倒,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首次和保安軍硬撼的常遇春,膽怯了。
泰州的戰事如何,常遇春可沒有周圍那些逃兵的幻想,徐達一直沒有派人來通報泰州被攻陷的消息,想必還在戰斗,保安軍,都他娘的是瘋子。
子彈越追越近,保安軍的喊殺聲也越來越大,常遇春身邊的隊伍也開始崩潰,越來越多的人丟下一切逃走。
常遇春緩緩站定,轉過身來,看著他曾經據守的高地,在那上面,飄動著小小的旗幟,而保安軍官兵已經逼近他不過百余米的地方,沖在前面的是個軍官模樣的青年,渾身浴血,疲憊得似乎連腰也直不起來,但是仍然握著槍,向著他們這里沖擊,在他身后是同樣疲憊不堪卻斗志昂揚的士兵。
大隊大隊的保安軍將士,風一樣的向鎮江方向挺進,而保安軍不顧傷亡疲乏繼續向鎮江前進,此次攻擊,陳成所部傷亡六千余人,元氣大傷。
“軍長,軍長,別開槍,自己人。”
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奔向正在休息的陳成,吳軍常遇春防線被突破,第二軍毫不停頓的向鎮江方向推進。
陳成才坐下來就看見傳騎奔來,他刷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那個騎兵,看著那小伙子激動的神色。
陳成腦子一激靈,暗忖難道泰州還在?在他設想當中,最壞情況就是泰州被攻陷,吳軍突破蘇北,那樣一來,保安軍先期取得的優勢將蕩然無存,一旦讓吳家流竄開來,可遠不是當初的紅巾軍能比。
一路行來已經隱約聽得見遠遠的槍聲,卻不知道戰況如何,陳成疲憊得再也無法多動一點心思。
難道,傅友德居然在徐達的攻擊下保住了泰州?陳成有點難以置信。
那騎兵跳下馬奔到陳成面前雙手遞上戰報,陳成一把搶過來,上面寫著:“卑職于十五日抵達泰州,城池未陷,吾收拾軍心,整頓戰備,以三千新兵御近萬之敵,血戰數場,泰州猶在……”
紙上筆劃,如欲破紙而出,似乎還有硝煙的味道,陳成手一抖又牢牢的抓緊了這份戰報,眼眶濕潤,他真的沒有想到,傅友德如此勇悍。
保安軍終于擊破了吳軍最重要的防線,將戰事的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至于怎樣利用這個陸戰優勢地位,陳成現在根本不愿意去想,腦海里面只剩下一個聲音,泰州沒丟,再也沒有后顧之憂,鐵甲艦一出,吳軍休想活命。
大都城,一匹快馬風馳電掣奔進城門,馬上的騎兵一進門便高喊道:“讓開,讓開,八百里加急,軍情如火,讓開……”
戰報很快送到了正在召開會議的周彬手中,盡管保安軍已經做好了進攻吳軍的全面準備,但是吳軍的勢力現在都集中在長江口兩岸,尤其是徐達的部隊,讓保安軍如鯁在喉,現在江南傳來八百里急報,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周彬看完了軍報,哈哈大笑遞給姚廣孝和毛貴過目,道:“這個王侯,真是讓人無語啊!難道怕以后沒有仗可打嗎?竟然把金陵城收復了,完全是轉折性的一戰。”
姚廣孝和毛貴看完軍報,面現激動,毛貴道:“此乃天大的喜事,如今徐達空有大軍十數萬,可卻被牽制在彈丸之地,再也難有作為了。”
周彬點點頭,道:“馬上發出對前線將士的嘉獎,一定要做好慰問工作,這次就讓總參謀長勞累一番吧!由你前往江南勞軍。”
姚廣孝三角眼冒光,道:“王爺,既然局勢對我軍如此有力,那么三寶奴手中的王牌,是不是也該啟用了?”
周彬笑著點頭,道:“那條線也建立了數年,終于到了動用的時候,徐達只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竟然是保安軍的高級諜報人員,也幸虧徐達有了這么一對深明大義的子女,否則還真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元天佑十年初春,保安軍再次調集四萬人馬在江南集結,鐵甲艦隊十七艘戰艦也橫亙長江,破滅了徐達和常遇春回師金陵的行動,此戰之中,朱元璋不知所蹤,而徐達則在鎮江尊奉朱元璋之子,年僅八歲的朱棣承襲吳王爵位。
就在天下人都以為保安軍和吳軍要展開最后的大決戰的時候,徐達卻突然率兵攻打常遇春,常遇春猝不及防,六萬人馬全軍覆沒,而后徐達宣布舉軍投降,此舉跌碎了天下人的眼睛,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徐達是迫不得已,因為一雙兒女已經把他軟禁了,并且坦誠相告自己是保安軍的高級情報員,可是有著大元正二品官職的,這一下子就擊碎了徐達的最后信心。
徐達投降后,江南各地匪患猖獗,周彬命令茅十八率軍剿匪,歷時兩年,肅清江南,天下為之清寧。
大元天佑十二年秋,大元皇帝脫古思帖木兒下旨,加封周彬為大太尉,太子太傅,同時大赦天下。
大元天佑十三年,周彬剛過而立之年,在王府中被茅十八,姬繼祖等保安軍將領灌醉,保安軍一百八十三名高級軍官,效仿當年陳橋驛,將龍袍裹在周彬身上,同時昭告天下,明目張膽的謀朝篡位,卻得到了朝野的一致贊同,周彬事后得知,姚廣孝謀劃此舉達兩年之久,看到身上的龍袍,周彬慨嘆之余不得不成為歷史上的趙匡胤第二。
同年,周彬改元華夏,是為華夏元年,大封群臣,同一天宣布了保安軍的第一個十年計劃,再次進軍歐羅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