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長生二字!
楚王當即震驚不已,直將這方冰涼的小玉在手心中攥得生溫,猶然舍不得放下。
鳥聲靜止,越鳥將小玉銜來,放置楚王面前之后,則又是展翅高高飛,朝著殿外離去,最終消失在了這茫茫的夜色之中。
滿宮殿的鳥雀叫聲,在這一刻忽然靜止了,誰都沒有說話,雀娘站在當處,孟嬴則是冷眼看著楚王此刻呆若木雞的模樣,唯一的聲音,便只剩下楚王那粗獷的呼吸聲。
“絕妙,簡直絕妙。”楚王連聲說起,這才堪堪回過神來。
這一下,再看那個渾身被披風罩住的女子的時候,也不再像是剛才那樣輕狂了,而是帶著深深的向往與贊許,而后又轉向了孟嬴那邊的方向去,“孟嬴果真是為寡人帶來一絕妙的人兒。”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這小玉藏好。
“大王這下該信了吧?”孟嬴按下了心中的驚訝,開口問道。
楚王不斷點頭,“寡人先前不該輕慢,美人說得極是。”說著,他又轉向了殿下的雀娘,“你倒說說,這越鳥傳長生信,該當如何才能長生?”
這一點,才是楚王最為關心的。
果然入甕了,孟嬴先前懸掛了一個晚上的心,也在楚王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徹底的放了下來,今夜除了要將雀娘送給楚王之外,最大目標,便是這長生之意了。
難得用這樣的方法讓楚王相信,真是煞費苦心了。
雀娘依舊是按照孟嬴先前所說的那樣回應,“雀鳥能上九天,自九霄云外,越鳥既傳來長生之意,自然也有長生之道可走。”
“如何?”楚王已然是急不可耐,從高坐上驀地站了起來。
“雀鳥說,”雀娘娓娓道來,“楚宮之中占盡大楚祥瑞,自然是求仙得道的最佳之地,只需仙臺高筑,摘星捧月,自有仙人送丹前來,指引長生。”
楚王這么一聽,頓有所悟,又是安靜了下來,又坐回了座位的上面,細細的咀嚼著這一番話,“原來如此。”隨后又是陷入了長長的深思當中。
孟嬴見這情況,已然是水到渠成,再無后患了,便整了整衣衫,站起來的時候,眼神只與殿下的雀娘交換了一下,二人心照不宣。
隨后,孟嬴則起身來,施施然的朝著楚王福身道:“大王,外面天色已晚,我便將雀娘留在此處,大王有何想問的,盡管與她探討。”
楚王像是沒有仔細在聽似的,訥訥的點了點頭,心思依舊是停留在剛才雀娘所說的那一番話中,呆滯在當場,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孟嬴走后,雀娘在大殿之中站立了許久,暗自咬了咬唇,隨后怯怯的、徐徐的朝著楚王的身邊走去,玉足踏上階梯的時候,隱約生風,帶著胭脂香味靠了近去。
“大王,有奴妾在您身邊,何須這般苦惱,長生有道,奴妾自能陪伴君王左右。”說著,她動手來替楚王斟著酒,端起那玉爵送到楚王的面前,恭恭敬敬。
楚王抬起頭來一瞥,但只能見到披風下的這一雙秋水明眸,他伸出手來將這酒接過,一飲而下,隨后又將這手中的玉爵伸出,示意雀娘再斟酒。
雀娘乖巧溫順,楚王喝一杯,她就斟一杯。
到了最后,楚王有了三分醉意,心中也泛起了好奇,他對著雀娘說:“你能知曉長生之道,寡人倒想看看,你究竟長的什么樣一副容顏。”
說罷,在雀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楚王忽然伸出手去將她頂上的披風一扯,將這披風掀開來,雀娘也一個驚嚇,整個人朝著邊上跌倒了過去。
披風下的容顏,徹底暴露在了楚王的面前,那容顏與孟嬴有著三分的相似,這嬌俏之下,杏目含嬌,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楚王再度驚艷了起來。
這女子……
楚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果真,只有孟嬴才知曉寡人的心思。”他說著,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雀娘的身邊去,伸出手來要攙扶雀娘起身來。
可是,他畢竟君王,雀娘畢竟只是一介孤女,楚王忽然站立在自己的面前,她反而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就是連手也不敢伸出來。
楚王沒有生氣,依舊是繼續笑著,“怎么現在就怕了寡人了?剛才不是很好嗎?”話說著,楚王竟然是彎下了腰身來,一把抱起了跌倒在地上的雀娘。
“我……”雀娘嚇了一跳。
她在楚王的眸子之中看到了另外的一抹顏色,這種感覺她曾經體驗過,那是在費忤的眼中,他當時看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恨不得能將她吞下去的感覺。
她現在,不正是來把自己送給楚王的嗎?
雀娘如此想著,先前的緊張逐漸的松懈了下來,為了復仇,她一切都能忍下去。隨后,她將那害怕與委屈在這一刻盡數吞了下去,?化作了一抹笑意掛在臉上,千嬌百媚。
“大王,奴妾正是來送給大王的,不知道大王可覺得可口?”她說道。
這聲音酥脆甜糯,聽得楚王連骨頭都酥了,就是連將她帶往寢殿都迫不及待了,徑自將這桌案上的竹簡全部一掃,掃落在了地上,便將這雀娘橫放在這桌案上面。
他伸出手將那衣領卸下,如玉的人,楚王俯首下去盡情品嘗。
雀娘伺候過費忤,如今這楚王的一切她并不覺得陌生,只是哪怕此時懷中的男人是整個楚國最為高高在上的男人,但是……他畢竟年事已高,只是一介老朽。
她心中有酸楚,但是盡數被仇恨包圍,只能徹底的來取悅這個君王,媚惑君心。
這是今夜此行,最大的目標。
夜色在外,仿佛與這殿內的一切無關,燭影搖曳著這桌案上的覆雨翻云,與外面的風雪連天截然不同。
楚王又新納了一美人,明天這消息將會傳遍整個宮闈。孟嬴只身走在這漆黑的宮道上,如是想著。
風雪之上,遠遠的在前方的宮道盡頭,迎娘撐著傘等候在那里,在見到孟嬴走過來的時候,趕緊的迎了上來,將手中的傘遮擋在孟嬴的頭頂上方,依舊還喃喃的說著:“風雪太大,公主可千萬別凍著了。”
孟嬴原本心中怎么也開懷不起來,今晚的一切都很成功,但是卻難以釋放心中的塊壘,直到此刻見到迎娘這么關心自己的時候,這么冷的天還悄悄的跑到這里來等自己,孟嬴忽然覺得心中一暖,便也咧開嘴笑了起來。
迎娘不知道孟嬴心中的反復,兀自跟隨在側,問道:“公主,事情進展得如何?”她一整個晚上也都在擔心。
畢竟這雀娘能馭雀,她沒有親眼見到過,孟嬴雖然深信不疑,也擬定了周詳的說辭計劃,可是迎娘的心中還是會擔心的,故而才早早的就一直等候在這里,直到見到孟嬴出來了。
可是,又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
孟嬴點了點頭,“一切都很順利,這么多年,楚王除了年歲又老了些,其他的都沒有任何變化。”說著,孟嬴停下了腳步,回首過去望向王殿那邊的方向。
雀娘沒有出來,就證明她被楚王給留下了,此刻王殿之中應當在進行著什么樣的事情,孟嬴不用想也知道。
這條路是孟嬴替雀娘鋪好,也是雀娘自己選擇的,只能的認命,漫長宮道只要一走上去,就只能一路走到底。
迎娘見孟嬴回首看去的時候,心中了然,“明日,宮里又該多冊封一位美人了。”
孟嬴頷首,道:“委屈她了。”她又轉身,繼續著剛才的路繼續走下去。
迎娘的傘照遮在她上頭,抵御了這無邊的風雪,風雪濃厚,將她兩人的身影襯映得綽綽約約,不盡真實。
這一條宮道上的冰冷,與那王殿之中的滿室生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果真如同迎娘所說的那樣,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楚王偕同雀娘從王殿之中出來的時候,當即將她冊封為美人。
因為她能為楚王引來越鳥祥瑞,楚王心中大悅,便出出冊封她為“越美人”,昭告中宮。
這消息一出,整個后宮轟動。
孟嬴在棲鳳臺中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沒有絲毫意外,昨夜在歸來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
雀娘的存在意義與其他的美人不同,楚王對她更多的是寄予厚望,寄予長生的厚望,故而她才一夜侍寢,便能冊封為美人,不出半點意料。
然而,這宮里的其他美人卻個個不解了。
這個雀娘并非他國鮮來的美人,也不是哪里的豪強王族之女,如何才一進宮,便越過了那么多的人,直接冊封為美人,故而在雀娘回去之后,所有人紛紛都來觀望這位“越美人”。
雀娘沒有回自己的寢殿,而是朝著棲鳳臺那邊走去。
風雪道上,她新封美人,新派的侍女等人都還在宮中候命,故而她此刻身側并沒有一個人相隨,走在這宮道上,她也只能憑借著昨夜孟嬴帶她過來的記憶行走著。
也在這時,入宮朝拜的費無極帶著自己的兒子前來覲見大王。
遠遠的,費忤便看見了這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忽然叫住了費無極,“父親,你看前面,那身影好生的熟悉啊!”
隔著風雪,費忤看見了雀娘,雀娘自然也是看見了費忤。
這一見,雀娘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忽然僵硬了起來,他怎么……會在宮里?
費忤可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何況……費忤曾經……
她不忍想下去,要是她和費忤的過去被大王知道,那么將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