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聲呼嘯著打著卷,寒冬仿佛漫無止境的一般,掠過這整片大地,塵封萬里,這個冬天……格外的漫長。
前方不遠處,一座破廟立在這莽莽寒冬中,那一片破敗墻瓦,堪堪遮蔽了這漫天的風雪。
駿馬的聲音撕破了這寒夜,鐵蹄最后停在這間破廟處,馬上的人翻身下來,將橫在馬上的太子建給扛了下來,快步的朝著破廟里面走去。
齊姬也吃力的緊隨在后,急惶惶的也進了破廟里面。
廟里供奉的不知道是哪位神,年久破敗,就連神像的頭也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蛛絲結網,滿是塵埃,塵封在這片冰雪之中。
伍子胥渾身的火熱,心中狂跳不已,他的心中比誰都著急,比誰都不想太子建出事。
他將太子建平放在前面蒲團上,但見太子建臉色蒼白,雙唇緊抿,眼睛卻是死死的閉著,這才是讓人最為害怕的。
齊姬將孩子包裹好,也倉皇的出去外面撿來一些干柴,在這破廟里面目升起了一堆火,聊以取暖,而接下來的,齊姬則是站在當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能為力。
伍子胥將太子建放下,好不容易見到他張開了眼睛,唇齒開合之間,卻是無力再發出聲音。
伍子胥一時沒去在意太子建到底在說的什么,只是撕開連他的衣衫,用力的捂住他的傷口,撕開了里衣給他做簡單的包扎。
可是,太子建卻是伸出手來,死死的扣住了伍子胥的手腕,嘴巴一直還在張闔之中,瞳孔里幾不可聞的思念,渙散著哀傷與無奈。
鮮血沾染滿了伍子胥的手,在被太子建扣住的那一剎那,伍子胥連聲音都在顫抖,“殿下,你再忍忍,這點小傷不算什么,臣在沙場受過比這還重的傷呢!”
話雖如此,可是伍子胥欺瞞不了自己,在說出這話的時候,想要給太子建包扎的手都帶著顫抖。
沒有人能比太子建更清楚自己此刻的情況了,沒救了……
伍子胥看著他,似乎還想說什么,可是只是一直張著嘴,鮮血沾染上了他的顏面,往日身為太子的體面,此刻蕩然無存。
俯下身去,伍子胥將自己的耳朵貼近了殿下的唇邊,屏息凝神,仔細的聽著他想說什么。
就連齊姬都緊張得緊拽住懷中的襁褓,深怕太子殿下下一刻有什么意外發生。
伍子胥側耳傾聽著,在最后一刻,太子建原本緊握住的手也無力了,聽清楚了太子建最后的掛念,伍子胥整個人也怔住了,不知該如何說道。
孟嬴!
看著伍子胥也這么僵住在那里,就保持著附耳傾聽的姿勢,兩個人都同樣的一動不動,齊姬有些著急了,“殿下,說了什么?”
伍子胥一抬頭起來,看到了眼前孤兒寡母,忽生的不忍,與齊姬就這般對視著,錚錚鐵骨也止不住眼前的這般別離,眼淚直直的滴落而下。
齊姬也驚住了,臉色慘白在那里,似乎料到了結果,想苦出聲來,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強令自己不能哭出聲來,“殿下……”
伍子胥直起身來,目光空洞洞的看著前方。
而因為伍子胥的起身來,太子建原本握住他手腕的手,也在這一刻松了下來,失去了生命力的承載,無力的垂散在當處。
太子已去!
“殿下……”齊姬這一刻再也難以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痛楚,嘶聲的哭喊了出來,跪倒在了太子建的身邊,泣不成聲。
外面的風雪,隔絕不住這撕開夜一般的哭喊。
伍子胥站在那里,渾身止不住的冰冷,就這么無奈的看著眼前這痛哭失聲的一幕,悔恨不已。
“我不該讓費無極帶走你們的,就算殿下不肯跟我走,我也應該把他打暈,直接帶走的……”他吼道。
他與太子相交多年,情意甚篤,兩人雖說君臣有別,可是卻是從未有任何的隔閡。
可是這一刻,卻天人永隔了。
伍子胥只覺得整個世界空蕩蕩的,仿佛只剩下外面風雪的聲音,他不明白為何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王后歿了,伍家人盡數沒了,就連太子建……也去了。
“啊……”他嘶吼了出來,胸腔之內仿佛堆積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仿佛無數的刀劍穿心而過的一般,在這一刻無法再壓抑下去,只能仰天長嘯。
緊隨著,一道血劍從口中噴薄了出來,悲憤之情難以自抑。
風無止境,瘋狂的在廟外怒吼著,席卷滿整片天地。
遷延這一片荒陌,身后費氏父子一路緊隨了過來,逆著風,不斷的搜尋著這附近可以容身之處。
“父親前方破廟之中似有亮光……”費忤眼尖,率先捕捉到這一點。
費無極頷首,沉吟了一瞬之后,復又不放心,對著費忤以及身后人吩咐道:“伍子胥身手了得,如果他們藏身在那里面的話,奮起反抗的話,也是難以糾纏的,大家做好準備,下馬走去,不要發出聲響……”
說罷,他自己率先翻身下馬,帶領著人悄無聲息的就接近了那座破廟。
比劃好了手勢,他讓一撥人埋伏在這廟外,另外一撥人隨著費忤沖殺進去,不管如何,定然要拿住太子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眾人領了命,按照費無極所說的那樣兵分兩路。
廟里的靜逸,無聲得讓人害怕。
太子建就這樣安靜的躺在火堆旁邊,火光照耀得他那一張臉極其的慘白,卻沾染上了斑斕的血跡,顯得格外的別扭。
此生貴為太子殿下,奈何死后,卻是這般光景。
兀自悲傷之中,齊姬根本就沒能發現身后已然有人悄悄的將他們盡數給包圍了。
可是伍子胥久慣沙場,即便是此刻悲傷不已,可是天生的本能卻然他嗅到了空氣之中變味的殺氣。
廟外,一行人確認了這秒鐘只有一個出口,費忤已然安排人手就緒,而費無極則是包守在廟外,只等著里面的人廝殺開來,他在這外面收網。
腳步一步步的接近,伍子胥全身卻緊肅戒備了起來,下意識的,他將手握在了劍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