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鋒直指,孟嬴卻無半點懼色,生死云淡風(fēng)輕,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奈何楚平王對這個秦國的公主中毒已深,在這樣的怒意之下,換做是其他人,寶劍早就刺入胸膛,再難活命的了。
可是,此刻面對的是孟嬴,他即便是再大的怒火,可是當(dāng)看到這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的時候,他的心終究還是不忍了下來。
寶劍就這般的橫亙在兩人之前,距離孟嬴的心口處也只差分毫。
“你到底說不說?”楚平王再一次怒吼了出來,醉得酡紅的臉上,神情是比任何人都要焦灼不堪,“寡人待你不薄,恨不得把整個后宮都清空了,把你當(dāng)祖宗供養(yǎng)了……你居然在外面給寡人,給寡人……”
這話說到最后,楚王還是下不了手,忿忿的將手中的寶劍給一丟,便丟棄在了地上,如若是此時殺了她的話,佳人難再得。
可是,楚王此時心中也是憤恨難平,溝壑難填,在面對孟嬴這般不言不語的情況下,更是熊熊烈火燒得旺盛。
“啪”的一個巴掌過去,落在了臉面上,登時,那白皙的腮邊一個偌大的五指印痕,清晰可見。
那火辣辣的疼,卻是讓孟嬴的心中十分痛快,便是該如此,她在這楚宮之中才不會那么的煎熬,她恨煞了楚王,寧可受這折磨與唾棄,也好過日日夜夜服侍這個年邁的君王。
可是,楚王的這個舉動卻是出乎了驪美人與王后的意料,兩個人皆都瞠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楚平王向來嗜殺暴躁,特別是對這等事情,幾不能容忍。
可是,現(xiàn)在雖然是打了她一個巴掌,可是卻已然丟棄了寶劍,這代表著他……舍不得殺了孟嬴?
這……得有多么的寵愛這個新美人,堂堂楚國國君才會卑微屈膝到這種地步了?
“大王,她……”驪美人不肯死心,還想再上前說話。
可驪美人的腳步才上前一步的時候,卻是又見楚王一個轉(zhuǎn)身,甚至還將驪美人當(dāng)成透明的一般,兀自捂著自己疼痛的腦袋,吼了一聲,“將她給打入冷宮,沒寡人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也已然看不見楚王的身影了,只余下一句尾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怔的,不能自信。
“王后,這就是大王的處置?”驪美人似乎還難以從這個結(jié)局回旋過來,狐疑的問著也在一旁臉色復(fù)雜的王后。
王后倒是沒有多少的期望,到底此事大王已經(jīng)處置了,她也只能順從。
于是,王后定了定自己的神色,回頭對著驪美人道:“這便是大王的處置,你我何須多言?”
說罷,王后看著跪在地上的孟嬴,那臉頰上的一個巴掌印痕依舊清晰可見,這般楚楚姿態(tài),當(dāng)真是我見猶憐。看到她的這個模樣,王后也大致能夠理解,為什么大王能夠?qū)@個美人這般的容忍。
王后命令了一聲身后的武士,“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大王下令,將齊美人打入冷宮。”
武士聽命照辦,將孟嬴給押了下去。
不用說,孟嬴的心中也知道,王后和驪美人不一樣,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可驪美人卻未必順了氣了,看著孟嬴被武士押下去的身影,好一陣的忿忿不平,“這算什么處置?想當(dāng)初宮里其他的美人私通,都被大王剁成肉泥……”
“現(xiàn)在證人已死,齊美人又一心求死,你這樣也未免有失公允?”王后打斷了驪美人的話,“更何況,這是大王親自下令處置,本后都沒說什么,何時輪到美人你來操心,天色也不早了,折騰了這一夜,勸美人還是早早的回芙蓉殿休息吧!”
“可是王后,你不覺得事情已經(jīng)到了難以控制的局面了嗎?”驪美人提醒著道:“以前大王再寵愛一個妃子,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般糊涂!”
“大膽!蓖鹾笈饬艘宦暎E然轉(zhuǎn)身看著驪美人,“大王的所作所為,豈是你能背后妄議的?”說著,王后停頓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又緩和下了氣息,道:“你驪美人是什么樣的心思,我也清楚,既然棲鳳臺現(xiàn)在已經(jīng)人去樓空,你也不用再揪著不放,她已經(jīng)被打入冷宮了,你大可放心了。”
“可是,難保來日大王又想起她,不計前嫌,又把她從冷宮里……”驪美人急急的說著。
可是這一次,王后卻是連再多說一句都不愿意,兀自轉(zhuǎn)身,讓守候在殿外的迎娘攙著自己回宮去休息。
只留下驪美人一個人站在這偌大的宮殿里面,依舊試衣服忿忿不平的模樣,“你不除了她,遲早是個禍害……”驪美人重重的一跺腳,也離開了棲鳳臺。
…………
夜風(fēng)凄冷,吹拂著這幽長的宮道,將將幾分酒醉的意味,也在這清冷之中被吹散了。
身后的武士戒備十分,一直死死的盯著孟嬴,一步步的朝著這冷庭中走來,行走在這幽長的宮道上,夜色之中,她這一身粉紅的衣衫卻是十分的顯目。
也不知道為何,站在這冷庭的前方,凄凄冷冷的,反而是讓孟嬴的心中有了一絲慰藉的地方。
“總之,比棲鳳臺要好。”孟嬴看著這冷庭,卻是淡淡的一笑,任是誰都無法理解她此時的心中所想。
子夷已死,子胥也負(fù)了她了,她在這楚宮之中無異于一具行尸走肉,呆在楚王的身邊,時刻令她作嘔。
倒不如來到這樣一個清苦之地,她反而樂得自在,心中更是坦坦蕩蕩。
“走,進去。”武士在身后一聲冷喝,也順便伸出手來,將孟嬴的身后一推,讓她這羸弱的身軀一下子朝前傾去,不得不加快了腳步,踏進這冷庭之中。
凄凄芳草,在夜色的幽幽冷冷照應(yīng)之下,這里空闊得讓人心慌,照著夜色,雜草蔓過了膝蓋,羅裙站在這雜草的中央,被勾得有些狼藉。
她就站在這凄冷的中央,抬首看去,只余一輪冷月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