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悄然的兩道身影不驚動任何人,繞過了這冷霜苑外邊巡邏的侍衛,朝著后邊小溪的方向繞過去。
由于后邊的院子是被溪流圍繞,守衛在這邊也松懈了起來,并無巡邏到這邊來。
王子期是個少年,又恰逢最調皮的時期,在這后院的墻上來來回回算是家常便飯了,倒是韓夫人在見到子期這么直接爬墻過去,心中擔心得緊,又怕聲音太大驚動了前邊的侍衛,只得小聲的叮囑著,“子期,小心一些,莫要傷了自己!
子期沒有去在意母親的叮囑,在這月色下,三兩下便翻過了這一面墻,這一翻過去,正好借著這梧桐樹干下來,正好落在這溪流的邊上,動作嫻熟利落。
“是誰?”一聲驚呼,在王子期落地的一刻也響起,原本在這邊上收集落葉的孟嬴也被嚇了一跳。
但是,當看到只是一個少年的時候,心思也少些許戒備,將手中捧著的葉子給松開,“你是何人?”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乍然笑逐顏開,“你可是看到了我的葉子而來的?”
眼前的少年,即便年弱,但是在此刻的孟嬴看來,便像是這大海中的浮木,只想緊緊的抓住。
“你,你是何人?”王子期似乎也并沒料到這荒廢已久的冷霜苑之中居然還有人在,一時之間也被嚇到了,剛站起來的身子也一滑,再次摔倒在了梧桐樹邊。
在外邊等候著的韓夫人只聽到里面這聲音,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又怕驚動到這邊上的侍衛,簡直快急瘋了,“子期,到底如何了?不行的話趕緊出來,不要冒險……”
她甚至都開始有些后悔了,怎么自己想要前來查探究竟還把兒子帶上呢?要是有個閃失,自己斷然原諒不了自己的。
“母親,我無礙!蓖踝悠谡酒鹕韥恚才峦饷娴哪赣H著急,沖著這堵墻外面輕聲說了一句。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女子,絕美的女子,一身長裙迤邐身后,淡淡云鬢只用發帶束在腦后,就這么不施粉黛的顏色,卻已然是他此生見過最好看的容顏了。
也不知道該當如何是好,王子期只倉促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雙手拱在前方,恭恭敬敬的朝著孟嬴行了一禮,十分大方。
孟嬴也詫異了起來,這從外面來的少年,看這一身裝扮該是宮里的貴人才是,況又這般溫文有禮,就是她也怔忡在當處。
“你是何人?”孟嬴開口問,眼神之中的詫異與距離依舊,但是終究是有個外來人進來,她就算是想離開這里,也多了一線生機。
王子期抿了抿唇,“在下子期,誤闖冷霜苑,還望姐姐見諒。”他說著,就打算轉身再度朝著那面墻爬上去。
孟嬴卻開口叫住了他,“公子稍等!彼灿行┘绷,即便此刻來的只是一個少年,但是如果他就這么走了的話,那么她還是陷入了和之前一樣的境地。
少年卻是一臉為難,“之前不知冷霜苑中有人居住才常常來此玩耍,如今姐姐居住在此,子期往后定不會叨擾,我得走了,母親在外等得該心急了。”
“你母親是何人?”孟嬴趕緊叫住了他,心中浮起一線生機,“若是可以的話,能否請你母親與我一見?”說著,她為難的看著這堵橫在前方的圍墻,“我出不去!”
子期也抬首看著這方圍墻,才道:“我母親是韓夫人。”
一聽到這話,孟嬴的心中也知了個大概了,隨之后退了一步,竟然朝著這個少年跪拜了下去,這一跪拜,倒是將子期給嚇壞了,連連后退幾步,“你,你這是作甚?快快起身來。”
孟嬴卻是十分的認真,“還請公子替我傳達一句,就說孟嬴求夫人救命!
子期不明白這個好看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著她這么認真的模樣,也不知道該當如何是好,便急急的轉身,幾下利索攀爬出了這墻垣。
孟嬴看著這個孩子離開的身影,不知道為何,眼神之中竟然閃耀這淚珠,等待了這么久,只等來這么個孩子,也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從那墻垣上跳下來的時候,看得韓夫人都心驚肉跳的,趕緊過去扶住孩子,“怎么樣,在里面沒有摔著吧?”
子期可是她的心肝寶貝,若是摔著的話,豈不心疼死她了?
子期倒是司空見慣,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塵,便笑了笑,“母親不必擔心,子期無事。”
韓夫人嗔笑了一聲,“你這孩子!闭f著,卻也忘了這來時的最初目的,就要拉起王子期回宮。
誰知道子期卻是不肯走的模樣,反手拉住了母親的手腕,“母親,這冷霜苑里面住人了,一個可好看的姐姐。”
韓夫人聞言,腳步頓了一頓,忽而卻是長舒了一口氣,“一切猜測果真不假,大王是將那美人藏到這處來了,倒真是費盡心思了。”她忽然只覺得好笑,千方百計的想要見到這美人的面目。
可是現在呢,確定了在這里面就是那位新晉的美人子,反而是覺得無所謂了,宮里迎來送往,大王恩寵有變,也是自然的事,往日看得淡了,這次反而不自持了。
“看到便看到了,往后聽母親的話,少來此處了,你父親不會高興的!表n夫人只能這么教育著自己的孩子。
大王既然不肯將這新的美人子示人,自然是有他的打量,韓夫人是個看得懂風向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再次涉險。
然而,王子期卻是再一次拉住了韓夫人的手腕,“不是的,母親,那位姐姐有話讓我代傳!
“她有話?”韓夫人一擰眉,忽然覺得好奇了,“我與那位美人子素無干系,何來的話?”
“她說,夫人救命!”王子期認真的講,說完還將眼光朝著那道墻上看去。
韓夫人心一沉,“你可知她叫何名字?”
王子期搖了搖頭,可是細心一想,又急急的說:“不對,她說是孟嬴。”
“孟嬴!”這下,韓夫人則是將手忽然一緊,死死的抓住了的自己孩子的手,“子期,此話不可多說,你可知道這是誰呢!”
子期顯然不明白母親的顧慮。
但是,韓夫人卻是心中起了波瀾。
孟嬴!
孟嬴!
整個楚宮里面,孟嬴應當在太子宮里面才對,怎的此刻里面還來了一個孟嬴求助?
韓夫人心里害怕,趕緊拉著王子期的手朝著自己的宮殿里走去。
只是,在歇下了之后,韓夫人的心思卻是久久的回蕩,盡管宮里的燭火已經盡數讓宮婢滅了。但是,這窗外依稀折射進來的月光卻似乎是格外的刺眼,讓人難眠。
心中對“孟嬴”這個名字的印象,尤為深刻。
在榻上輾轉難眠,韓夫人干脆起身來,隨便在身上披了一件衣裳便朝著這外邊走去,身影淡淡的,秀發也無束起,任憑著夜風吹拂,她自朝著自己院中的那片溪流邊上走去。
梧桐的葉子依舊是覆滿水面,任憑著這宮里的宮女怎么清理,到了第二天總會又復如是。
之前韓夫人倒是沒怎么在意,畢竟花開葉落自有定數,但是,自從子期從那冷霜苑中出來了之后,便一直寢食難安。
如若說,在冷霜苑里面求救的那位美人子真的是孟嬴的話,那么此刻在太子宮中的那位太子妃,又是何人?
大王,究竟糊弄的什么?
心思輾轉難安,韓夫人此刻再度將那葉子從水中撈了起來,仔細的端倪著那上面的字眼。
回秦!長公主!
她的心里越發的難安了起來,隨后將這手上的葉子丟棄回了這水面上,轉身卻是不朝著自己的寢殿方向走去,反而是自己一個人悄悄的,再度朝著那冷霜苑的方向走去。
更深露重,韓夫人的腳步輕緩無聲,再次回到了這處院落墻角的外面,她孤身一人站在這墻角的外面,但只見從那里面眼神出幾株梧桐的葉子。
她沉吟了好一瞬間,左右看將這周圍的情形,確定了巡守的侍衛不會在此處經過了,她才放膽開口,“可還有人在?”
她這話說出,站在那里細細的等了一會,卻是始終沒見到有人回聲,韓夫人垂首無奈的一笑,或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子期那個孩兒說的話,興許是自己聽錯了也未必。
真正的孟嬴,怎么可能在這里呢?
隨之,韓夫人轉身便要離去,暗自嘲笑自己今夜的不鎮定了。
可是,卻是在韓夫人轉過身去的那一瞬,卻是鬼使神差的從冷霜苑中的那一面墻里傳來一聲,“外邊,可是那位韓夫人?”
這下,韓夫人的腳步停頓了下來,驀然回首,但只怔怔的望著那面隔絕的高墻,在這一瞬,心思又再度澎湃了起來。
有風吹過,從那高墻的上面有葉子吹落了下來,正好劃過眼瞼前,依稀之間似乎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但只聽得韓夫人一聲問:“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