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入京。
入京的快馬,帶來了一個朝中眾人等待已久的消息。
“啟稟圣上,西南節度使李圖,于潼關城下全殲暉賀部族二十萬人,西北將士十三萬全部覆滅,西北節度鄭庭嵊被殺,如今李圖停軍西北,半月未動,招兵買馬!”
消息傳進了金鑾殿,也傳遍了京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一時間,京城再次大震!
“什么!李圖全殲了暉賀部族?”
“不,不可能!暉賀部族乃是西北最善戰者,就連當初的易秋柏大將軍,和二皇子出征,都只是收復了三座城池!”
“李圖勝利之后并沒有撤出西北,而是的西北招兵買馬……他想做什么!”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為之震動。
百官更是轟然。
“不可能,不可能,李圖怎么會有這樣的能耐……”
尚德殿,云壑眼中悲慘至極。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外公,護國公死去的痛苦之中,但是如今卻又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更加害怕。
“快,去找甄史廈大人,李隼大人……我要見他們,我要見他們!”
他急忙起身,這個消息已經徹底亂了他的心。
旁邊,一個管家卻忍不住開口,道:“殿下,兩個大人均閉門不納,根本不見我們的人……他們……變了。”
聞言,云壑的臉色慘淡非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叛徒……都是叛徒,一群叛徒!”
他破罵著,但是罵著罵著,眼淚卻忍不住流下。
“我要入宮,我要見我母后,誰也別想攔我!”
他起身,朝著皇宮而去。
李隼府上。
看到紙條上傳來的消息,他沉默了,沉默了一瞬。
“大人,怎么了?”
旁邊的心腹發問。
李隼抬頭,喃喃道:“李圖占了西北,招兵買馬……他……成功了。”
說著,話語卻是顫抖起來。
之前已經站錯了一次隊,導致護國公死后,只能投向九幽,難道如今,還要再錯一次嗎?
而且,想到李圖那戰無不勝的名頭,加上現在又兵強馬壯……如果惹惱了他,恐怕他會直接兵臨城下!
到時候天下誰能阻攔?
“不!不可能,他縱然有軍隊,也不可能勝利,朝廷之上,不是武夫拼殺,是政治,是智慧!他不是招兵買馬嗎?這是想造反,想造反!”
他握緊了拳頭,起身,穿上官服,朝著金鑾殿而去。
這一幕,發生在很多府上。
……
尚賢殿。
“殿下,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小玉快速出跑了進來,臉上寫滿了欣喜。
“什么消息?是老師的嗎?快說!”
云熙正在對著幾只臘梅發呆,聽到小玉的話,急忙轉頭開口。
云熙眼中關心到了極點。
小玉本想直接說,但是臨頭卻忽然臨機一動,賣了個關子,嘻嘻一笑道:“殿下,他們說西北那邊出事了……有人死了。”
“什么!”
頓時,云熙臉上煞白。
小玉這才點點頭,道:“李圖大人被二十萬暉賀人全部殲滅在潼關城下,西北節度使鄭庭嵊,也死了。這可不是死人了嗎?”
“死小玉,你嚇我!”
云熙眼中頓時轉喜,起身去打小玉。
……
當日。
無數的官員齊聚金鑾殿。
“這可怎么辦啊,那李圖居然拿了西北!還不想走了?得讓圣上立即派人前去西北。”
“對,歷史是西南節度使,如今居然在西北招兵買馬,他想干什么?必須立即派遣新的節度使,免得西北生亂!”
“鄭庭嵊究竟是怎么死的,怎么會西北的十三萬將士全部戰死,而李圖卻坐收漁利……”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議論紛紛,憂愁非常。
“楊大人,請您務必請圣上上朝,此事太過重要了。”
甄史廈朝著楊萬機走了過去,自從皇帝重病以來,賈鎮邦也告病修養,朝中大事,均由楊萬機處理。
楊萬機也是眉頭微皺,道:“各位大人請放心,我已經通知了圣上。”
但是他話音剛落,一個太監忽然走了出來,道:“圣上有旨,西北之事,圣上已經知曉,此事他明日會發落,百官不用多問,回家等待即可。”
聞言,朝著更是一陣騷亂。
“不行啊。這么大的事情,圣上怎么能這么輕描淡寫……”
“對啊,圣上怎能不上朝商議……”
一時間,朝中眾人都是議論紛紛,臉上都有不滿之色。
“臣遵旨!”
這個時候,楊萬機當先朝著龍椅行了一禮,而后轉身退去。
他一走,其他的官員頓時只能跟著離開。
“楊大人,你真的不管這件事了嗎?李圖在西北招兵買馬,他是要造反啊!”
李隼等人急忙跟上了楊萬機。
楊萬機卻是搖搖頭,道:“圣上英明,這件事大家不用多問,圣上會處理的。”
……
九幽堂。
“老師,天涼了。”
辛去病為九幽道君披上了大衣。
九幽道君對著湖水,枯坐著,微微閉著眼睛,忽然道:“李純罡死了。”
這幾天,從來沒有一個探子通報過李純罡的消息,九幽道君也沒有去過西北,但是他卻忽然開口。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由衷地露出了一抹寂寞。
“老師節哀。”
辛去病開口安慰。
九幽道君搖搖頭,道:“沒什么好悲哀的,也沒有時間悲哀。李圖要來京城了,你可安排好了?”
辛去病點點頭,道:“如今京城中的各大家族,都已經收入我們手下,護國公一死,他們都知道該怎么站隊。”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件事,圣上沒有過問。”
九幽道君點點頭,道:“圣上畢竟是圣上,如果換做其他的君王,會將護國公的權力和勢力都收回手中的。”
他繼續道:“京城我不擔心。但除此之外,你還需要注意,揚州等富庶之地,也要做安排,否則京城孤卵,也難成大事。”
辛去病點點頭。
“道君,依你之見,李圖可有破局之策?”
辛去病好奇地開口。
九幽道君微微一笑,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臣。我們只用做我們的事就行了,不用我們與他為敵,這天下人,都會與他為敵。”
辛去病不解。
如今李圖已經坐擁兩域,雄兵數十萬,加上其戰無不勝的天才之姿,朝中恐怕無數人都已經在顫抖,為何老師卻這么肯定?像是看穿了他內心的疑惑,九幽道君緩緩道:“這個世界上,因利而合,因利而分,世人不外乎如是。不說別人,就只當初對李圖一心提拔的鎮南王、文仲閣等人,都與李
圖的道所不容。”
“想要證道,李圖就要殺光這些人,包括你我,包括文仲閣、鎮南王,甚至他一直支持的云熙。”
“所以,這天下,他是唯一的,所以,也注定了孤獨,不會有一個真正的朋友。”
“這種孤獨,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話語篤定非常,就像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而不是一種猜測,一種預言。
“那倘若李圖能取中庸之道呢?”
辛去病默然良久,忽然開口。
九幽道君忽然沒有說話,他看著辛去病,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伸手,拍了拍辛去病的肩膀,道:“那他也就不是李圖了。”
這一刻,仿佛在對待另一個人,而不是對待自己的弟子一樣。
辛去病點點頭,道:“正如老師也不可能向李圖的道過渡,否則的話,老師,也就不是老師了。”
他沒有等九幽道君回答,而是直接道:“學生先退下了。”
說完之后,他轉身離去。
九幽道君盯著辛去病的背影,忽然笑了笑,道:“大道果然是很奇妙,我與李圖,或許都只是鋪路人罷了。”
說完之后,他也起身離去。
……
皇城。
皇帝并沒有待在乾元殿中,而是上了城墻。
這段時間,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圣御廳首席楊萬機,因為賈鎮邦也生了重病,無法理政。
他在皇城的高墻之上坐著,身后的侍衛和太監,都離他很遠。
他越來越喜歡清凈。
“這個世界真是美好,我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恬靜地在皇城之上看落日余暉。”
皇帝微微笑了笑。
他病得很重,但是當他放棄了掙扎,決心靜靜等待命運安排的時候,他卻反而輕松下來,身體也好了許多。
至少能每天上城墻,看看夕陽。
“陛下以后都可以慢慢欣賞。”
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黑衣老者,老者沒有胡須,神色從容而淡定。
“子,你這么多年不見光,如今也喜歡上了這夕陽?”
皇帝微微一笑。
“子”并沒有說話,而是朝著遠方眺望,眺望,很久很久,才道:“我仿佛看到太陽落山的盡頭,二十萬赤焰軍嚴陣以待的樣子。”
“不是二十萬,是三十萬。”
皇帝笑了笑了,道:“李圖奇才,不會不懂藏兵之道。”
“圣上,你真的放心,讓李圖手掌三十萬雄兵嗎?天下若是因此割據分裂,那該如何是好?”
“子”忍不住開口。
皇帝卻只是搖搖頭,道:“他若是打爛了江山,他自然能有本事修補,他還年輕著呢。”
皇帝也很有信心。
“您就不怕他自立為帝?”
“子”繼續開口。
皇帝搖搖頭,道:“你不懂李圖。”
“誰都會想做皇帝,但是他一定不想。因為,他那種人,不喜歡讓別人跪在他的面前。”
“一個不接受世人跪拜的人,又怎么會想去做皇帝?”
“而他想推行他的大道,必然需要一個皇帝,所以,我不擔心子嗣遭到屠戮。”
皇帝像是早已經思考過這些問題,而如今的答案,他已經很堅定。
“可是最終,按照他的搞法……皇家會消失的。”
“子”有些顫抖地開口。
皇帝忽然看著子,笑了笑,道:“子,你只是跪久了,沒有站起過而已。等到皇家消失的那一天,我子嗣縱然成了平民,過得也會比現在更好。”
“更何況,這世界的變化,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意志可以阻攔的,一個人不行,一個家族也不行,一個階層,也不行。”
“最終的改變,只能是那汪洋無邊的載舟之水,而李圖,就是那水中最高最大的浪花。”
皇帝話語緩緩落下。
很久之后,天色近晚。皇帝才緩緩離去。
他離去之后,“子”卻是在原地待了很久,才喃喃道:“圣上也許是世界上最大膽的君王,甚至,他不像是一個君王,而是一個……智者。”
說完之后,他也離開了皇城。皇城之上,只有清月一片,灑落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