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樓之下！
李圖帶人，走上了城樓。
城樓之上，林黑等人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憩，他們全力以赴，堪堪擋住了又一輪的進攻。
而下方，江太威的殘軍，又折損了兩千人！
但是，到此刻為止，他們都沒有請求后方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
他們明白，只要他們退后一步，暉賀的云梯就能搭上城樓，城樓之上的守軍，防不住多久。
“寧死，不退！”
江太威丟掉了大刀，因為刀口砍卷了，因為他疲憊到了極點，雙手酸麻，已經提不動那樣的大刀了！
他短刀在手，身上的盔甲，已經被砍成了稀巴爛！
臉上都是鮮血，卻一步也不退！
李圖登上城樓。
站在箭孔旁邊，向著下方眺望。
尸山血海。
朝陽之下，盡是死亡。
西北守軍十三萬人，曾經有很多人準備后退、棄城而逃，可是現在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用他們的尸體，踐行了一種無聲的承諾。
李圖熱淚盈眶。
林黑氣喘吁吁地走了過來，他想說什么，卻看到李圖臉龐有晶瑩滑落，悲從中來，一字不能吐。
“林將軍，我向你保證。”
“我有生之年，必讓這潼關城，成為暉賀人噩夢！”
“讓他們從此，不敢覬覦潼關分毫！”
話語，如鐵！
李圖，重重一拍城墻！
林黑沉默了，他深深知道，西北守軍打完了，城必然要破，沒有人能活下去。
但是此刻，他卻想欺騙自己。
他寧愿相信李圖的話。
他轉頭，看到了跟隨屠離一起走上來的無數百姓。
他們手中那些可笑的武器啊……可又怎么笑得出來。
“兄弟，喝口水，再繼續戰！”
一個農戶朝著一個士兵，遞出了一杯水。
遞水的手，是耕田的手。
握弓的手，接過了水。
“我來替你！你先去休息……”
另一個漢子走到一個士兵身邊，替他將滾石抱起，放在了城墻上。
“將軍，我們能做什么，你只管說，死都不怕！”
一個老農，帶著一群年輕人，再向一個偏將請命……
“香香，阿爹要去打架了，你跟著阿媽，以后，要聽她的話，知道嗎？不要哭著鬧著冰糖葫蘆，記住，一定要聽阿媽的話……”
一個父親，在墻角對自己的女兒開口，擦掉了眼角的淚，他抱起孩子，遞給婦人，轉身就走。
“阿爸……阿爸……香香不要糖葫蘆，香香要阿爸……”
小女孩在婦人懷里掙扎著，哭鬧著。
婦人緊緊抱著女兒，沒有松手，眼角全是淚。
林黑這一瞬間，忽然開竅，他像是明白了，為什么屠離堅持不退。
或許，這就是他想守護的？
這，或許就是該守護的。
“將軍，請下將令吧！”
他朝著李圖決然開口。
生死不論！
他心已定！
李圖眺望著前方的暉賀人，眼中逐漸恢復了冷靜，他一字一句，道：“暉賀，必敗！”
隨著他一聲落下，城中后方，忽然響起了轟隆的蹄聲。
瞬間，所有人回頭。
“怎么回事……”
“是軍隊！是軍隊！難道還有援軍？難道還有援軍？”
“不，不可能，咱們西北的守軍，已經打光了，怎么還會有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疑惑到了極點。
煙塵之中，一道旗幟逐漸逼近！
“葉將軍回來了！”
林黑激動的開口！
那旗幟之上，赫然便是一個大大的“葉”字！
李圖也看了過去。
只見葉嘯帶著上萬人飛馳而來，停在了城樓之下，而后他下了馬，帶劍而來，氣勢洶洶，周圍的士兵臉色都是神色冷峻。
他帶著人數千人，涌上了城樓。
“將軍，你怎么回來了……”
林黑上前發問，帶著一抹敬意。雖然他們決心跟著李圖，可是對待葉嘯，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葉嘯冷冷地看了林黑一眼，道：“你很希望我不要再回來了，是嗎？！”
對待這個昔日的部下，這一刻葉嘯的眼中充滿了怒意！
林黑心中一震，不敢說話。
“閃開！”
葉嘯冷喝了一聲，林黑當即退到了一邊。
葉嘯直接朝著李圖走了過去，臉上十分冷峻，他掃了一眼周圍，心中的怒火不斷升騰，走到前方，看了下方的場景一眼，更是整個人被震住。
尸山血海！
自己經營多年的潼關大營，此刻……已經幾乎全部折損了！
僅剩下數千人！
他心中一陣痛苦，怒火終于再也壓制不住！
“噌！”
他直接拔劍，反身指著李圖，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道：“為什么！”
李圖看著葉嘯，道：“沒有為什么，戰死在城下的都是英雄，而逃跑的，是孬種！”
“孬種？！”
葉嘯長劍往前一送，已經抵到了李圖的咽喉前，他憤怒地道：“就因為你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你讓我西北守軍十幾萬人，全部葬身于此！”
“對，葉嘯……你快殺了他，殺了他……他是惡魔，他是罪人！”
另一邊，鄭庭嵊看到這一幕，頓時大叫了起來，他看到了希望，只要葉嘯出手，那么現在的屠離沒有機會反抗！
因為屠離無兵可用，而葉嘯卻是帶來近萬人前來！
葉嘯逼視著李圖。
李圖也凝視著葉嘯，他一字一句道：“葉將軍，請你不要自誤，你們想要棄城而逃，那是千古大罪！”
葉嘯的臉上一陣痛苦，但是他卻咬牙道：“別給我說這些！我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么多，立即放了鄭庭嵊大人，讓他指揮撤退，否則的話，別怪我不留情面！”
這一刻，他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將軍……你!”
旁邊，林黑都是臉上閃過一抹不可置信之色，眼中失望到了極點，就像是不認識這個葉嘯了一般。
“林黑，讓你的人，給我把屠離拿下！”
葉嘯怒喝！
鄭庭嵊的眼中大喜，他急忙朝著周圍大叫道：“你們還沒有聽到嗎？屠離根本不是你們的主帥，他篡權了！他是篡權的逆賊，把他給拿下，殺了他，立即殺了他！”
瘋狂的聲音在城樓之上響起，可是周圍的士兵，卻沒有一個動彈。
他們都沉默地看著葉嘯和鄭庭嵊。
旁邊無數的百姓，也都沉默地看著葉嘯和鄭庭嵊，一種無形的壓力，充斥了空氣！
“你們……你們要反了！”
葉嘯的心中更加憤怒，他著實沒有想到，李圖居然能夠有這樣的威信！
他本以為，屠離只是利用奸計，奪下了兵權而已，只要他回來，隨時都可以讓李圖一敗涂地！
可是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
甚至，這些人根本就不聽自己的號令！
這是為什么……
“你們不抓他是嗎？好……好！來人，石將軍，給我把他拿下！”
葉嘯呵斥了起來。
一直跟著他的石克劍眼中閃過一抹不忍，但還是一揮手，道：“拿下！”
說著帶著身后的人，將李圖給圍了起來！
“你們誰敢對屠將軍不敬！”
林黑一聲怒喝，直接拔出了長刀，對著石克劍，寸步不讓！
頓時，守城的士兵也紛紛拔刀！
劍拔弩張！
“林黑，你是想反了我嗎？！”
葉嘯沉聲開口，看著昔日的心腹愛將，他心中已經升起了殺機！
為了大計，他不忌憚殺掉一兩個將領！
林黑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道：“葉將軍，林黑欠你的，只能等下輩子再還了！”
說著一刀，將自己的戰袍割成了兩段！
割袍斷義！斷袍隨著風飄蕩，落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