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
第二日。
李圖寫了很多請柬，散發了出去，同時也飛信一封，給了嚴慈遇。
請柬發完，內容很簡單，明日晚上，請各將軍到潼關酒樓吃酒。
首先是潼關大營之中，葉嘯、江太威等人，都收到了請柬。
江太威吳磊等人，自然是興高采烈準備去赴宴。
但是葉嘯此刻，卻在猶豫。
“將軍為何皺眉？難道不想去參加屠將軍的宴請？”
石克劍疑惑地開口。
葉嘯搖搖頭，道：“此事，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他想了想，心中想不透李圖的目的，又覺得不安，當即道：“我去一趟霍去病廟。”
說罷，他直接起身。
霍去病廟。
后園。
執塵坐在石桌之上，手執棋子，正在等待，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微笑道：“葉兄來了，快請坐。”
葉嘯走到了執塵的對面，坐了下來。
“請。”
執塵揮手。
葉嘯卻是愁眉苦臉，苦笑道：“執塵大師，我今日實在沒有心情對弈了，請大師教我。”
執塵聞言，看了葉嘯一眼，卻是搖搖頭，道：“屠離將軍這等人物，都教不了葉兄，我如何教得了？”
葉嘯嘆了一口氣，道：“我是不敢聽他教啊！”
他臉上寫滿了無奈，道：“真要放棄一切，天下無我立錐之地了。若是不遵號令，鄭庭嵊將以我為敵，而李圖也不會接納我，這分明是絕路，他的話，我實在不敢聽……”
此刻，他終于吐露了心聲。
執塵思索了一會兒，道：“老僧以為，屠離將軍的話，乃是上策。”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葉嘯，道：“如果將軍有膽，聽屠離一語，必然此生受用。”
聞言，葉嘯卻是一驚，道：“大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執塵卻搖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
葉嘯苦笑更甚，整個人有些頹然，道：“不瞞大師，這做法，我……膽力不足。讓我戰場沖殺，死也不懼，讓我帥營叛出，實在難為。”
人是有枷鎖的，不能打碎身上的枷鎖，就不可能做出新的成績。
葉嘯已經擁有了不俗的地位，如果叛出西北，他就無處可去，幾十年的戎馬生涯，也會變成一段恥辱。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
習慣的力量是很可怕的，當你習慣了某種狀態的時候，想要再做改變，那就會非常艱難！
聞言，執塵的眼中，也閃過一抹惋惜。
惋惜這個縱橫西北多年的宿將，最后卻還是敗給了自己。
“哎，請恕老僧直言，葉嘯將軍，你覺得你有權利選擇嗎？”
他的話語，逐漸沉重起來，道：“大勢所趨，不是個人所能改變的，如今西南與西北角逐，你不過大浪之中的一粒沙塵，也想左右大勢？”
執塵的眼中似乎有一抹冷嘲，道：“其實，你什么都不算。”
聞言，葉嘯的心中有些難受，臉上也有些猙獰，道：“大師……你言重了！”
執塵冷笑，直接起身，道：“葉將軍，既然你不敢，那我就教你一計，現在回去，立即請命帶兵離開潼關，鄭庭嵊本就擔心你堅持出戰，你如今離開，他必然欣然同意。”
“置身事外，雖然是下下之策，但是日后李圖來了，也不會追究你。”
葉嘯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亮光。
是的。
離開。
只有這樣，才能逃避。
“大師，你的意思是，李圖能贏？”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抹震驚之意。
執塵冷笑了一聲，道：“若是九幽道君來，我不確定，但是董仲懿？一頭老獅子而已，他差遠了。”
話語中帶著別樣的篤定，而眼中，似乎也有些許的追憶之色！
葉嘯默然良久，忽然起身，朝著執塵的背影重重一拜，而后轉身離去。
等到他走后許久，執塵的眼中，才緩緩的露出了一抹悲涼之色，道：“群雄逐鹿，天下英雄，如今又有誰還記得白某……”
這是一種獨屬于他這種人的悲涼。
……
葉嘯回到潼關大營，立即向鄭庭嵊請命，帶甲三千，前往百里外的居廉山口。居廉山口乃是一條小道，需要防守，以免敵人偷渡。
居廉山口本就有軍隊駐守，如今葉嘯的請命，就顯得別有所圖。
消息傳出之后，潼關大營中的將領們，都是意外無比，但是也沒有過多的議論。
唯有江太威等人，嘆息連連，他們知道，自家的將軍，終于還是妥協了。
節度使府上。
“大人，你怎么看？這屠離，居然邀請咱們明天晚上前去潼關酒樓赴宴，這是安的什么心？”
管家狐疑地開口，這擺明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
鄭庭嵊疑惑了一瞬，但隨即冷笑道：“不用管，既然他請了，那就去。擎蒼，到時候，就讓他在筵席之上死亡吧，讓所有人看看，得罪我們的下場！”
鄭擎蒼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冰冷，眼神無比的凌厲道：“放心，沒有人，可以在萬馬堂的手下活下去！”
“對了，葉嘯請命離開，前去居廉山口視察，大人，他這是想要提前離開啊……”
管家繼續開口。
聞言，鄭庭嵊的眼中卻是冷笑了起來，道：“這不是很好嗎？之前他一直想要戰，還找了一個什么屠離，如今他走了，說明他已經認了。”
“這樣的葉嘯，才是一個好的葉嘯。不聽話的人，該殺。準了，讓他去吧。”
……
葉府。
“李大哥，你要去哪里？”
看到李慚恩收拾了包袱和長劍，葉寧有些驚慌地開口。
“我要走了。”
李慚恩話語漠然，潛藏著心中的一縷不舍。
多日的相處，他們之間的情愫，早就已是兩心相知。
“父親說了，讓我們準備離開……到時候暉賀部族殺進來，城中必然大亂，你不在我身邊……我怎么辦……”
葉寧低著頭，臉上有一抹羞紅。
讓她一個姑娘家說出這些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但是李慚恩的嘴角，卻露出了一抹別樣的微笑，道：“你放心，潼關城不會亂的，你們也用不著走。”
“為什么？”
葉寧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因為有人會將暉賀埋葬。”
李慚恩說完之后，提著劍邁步就走，到了門口，頓了一頓，道：“我不是離開，只是換一種方式，守候。”
說完之后，他直接走了。
葉寧看著他的背影，柔腸百結，緊咬著貝齒。
……
葉嘯先帶著三千人離開了，臨走之時，江太威等人都前去相送。李圖卻沒有到場。
“各位將軍，你們隨節度使一起離開，到時候，小女寧兒還希望諸位照顧了。”
葉嘯托付著，他先離開，不可能帶家眷。
江太威等人自然是重重點頭。
“將軍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讓府上分毫不差地離開。”
吳磊等人開口。
葉嘯點點頭，他上了馬，揚起馬鞭，想要揮下，但是卻凝在了空中。
他終究只是一嘆，像是很猶豫，很久之后，才道：“告訴屠離先生，我葉嘯不是明主，讓他去找李圖吧，你們……也可斟酌而行，我不怪你們。”
說完之后，他才重重一鞭，抽在馬臀之上，飛快地離去了。
他不敢回頭，不敢看江太威吳磊等人臉上的神色。
他也永遠不可能知道，后方，江太威等人，都是相視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種契合。
從這一刻起，西北的命運，似乎就已經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