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雨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夢境之中，她見到了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許許多多的人。

有上輩子遇到過的患者，也有這輩子所認識的那些人，一個個人就像是在她身邊擦肩而過，她沒有任何辦法去接觸到對方，也沒有任何辦法去和那些人交談亦或者是相處，就像是她不過是一個透明的過客般。

自己這是在什么地方，這又是怎么回事？

白汐雨沉默片刻，想要開口，但是那些話語就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的位置，這讓她有幾分不能夠一吐干凈的不舒服。

已聞雞鳴聲，窗外的黑夜猶如被薄紗罩住，隱隱約約透出半點亮。

白汐雨站在窗前，窗柩半開，瞧得見不遠處旭日自縹緲群山上緩緩升起，映得半邊天空亮堂，一旁低垂的枝丫上綻放火紅臘梅，上頭蓋著層薄薄的雪。

“唉……”嘆息聲自唇齒間泄出，白汐雨從滿柜子的大紅色鮮艷的衣裳之中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么一件淡青色的衣衫，她揉了揉額角靠著窗邊吹著涼風邊想著自己第一步棋該如何下。

瞧著不遠處的男人，白汐雨施施然說道，將右手自然垂下藏在衣袖之中，“錢你先前給我的夠用，香燭紙錢我晚些時候去買便好。”

左右兩側(cè)叫賣聲此起彼伏，空氣之中彌漫著美食香味勾人腹中饞蟲，婦女們身上的淡淡脂粉發(fā)油香別有韻味，雖然家家戶戶掛上了白綢，卻蓋不住集市的繁華。

白汐雨小時候常在這集市中亂竄，而那段幸福時光過去后她所面臨的便是金瓦紅墻，如同被囚禁在金絲籠中的雀兒。

白汐雨不曾想到自己這般自由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左手捏著袋剛剛出爐的小籠包，右手握著根糖葫蘆，慢悠悠地舔去上頭糖衣，左右瞧著周圍繁華景象。

不遠處炸串的吆喝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白汐雨擠了過去，好不容易買了一大袋子正要往西邊賣香燭紙錢的地方走去時，聽見了身旁傳來的怒罵聲。

“讓你做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老娘生你有什么用！”

“你就是個賠錢貨！”

“當初生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去死！”

“如若不是打算等你長大了賣個好價格，老娘現(xiàn)在就打死你！”

罵聲不堪入耳，周遭圍了圈人，一個個的都只是站著原地伸出手指指點點，同身旁的人交頭接耳，就好像面前不過是一場雜耍，而那遍體鱗傷躺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便像是只被鞭打的猴子一般供人取樂。

婦人腰間扎著塊臟兮兮的圍裙，頭發(fā)是隨手挽著的婦人髻，手里拿著把菜刀指向小女孩，大嘴張開便是破口大罵。

白汐雨眉間微蹙，在那尖銳的刀鋒要朝著小姑娘揮去時，她抬手捏住婦女手腕，一把奪下菜刀，丟在地上，“便是再生氣她也是你的女兒，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這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你是個什么玩意，敢來管老娘的事。”婦人上下掃視女主，冷哼一聲，滿是不屑，“怎么？想做好人？那你不如好人做到底，給點錢，老娘就把她賣給你。”

張口閉口便是將自己的女兒說成貨物能隨意買賣激得白汐雨滿腔怒火恨不得命人將這潑婦拖下去給砍了。

白汐雨彎腰將小姑娘扶起，現(xiàn)如今已然是皚皚白雪的冬日，對方身上卻穿著一身破舊不堪的夏衣，偶爾露出的肌膚上滿是烏青，有的是一小塊紅腫，有的是極深的陳年老疤，而最令她觸目驚心的則是那一道道血肉猙獰的傷口。

胸腔的怒火逐漸燃燒了理智，白汐雨緊緊握住拳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這婦人今日便敢在眾人面前拿刀對著小孩，暗地里定是更為過分。

“怎么？給不出錢？那就不要在這兒裝什么好心，走走走。”

婦人伸手推搡著，白汐雨猛地將她手腕緊捏，發(fā)狠拽開直接扯著對方頭發(fā)，趁著這人沒防備，惡狠狠地給了她一耳光，“說她是賠錢貨？那你呢？你不也是？既然你自己也不過是賠錢貨我是不是也可以隨意打你了？”

白汐雨看到那小姑娘瑟瑟發(fā)抖縮在一旁的模樣，更為惱怒，反手又打了那婦人一巴掌，打得對方是頭暈眼花，雙頰高高腫起，“她不過是個孩子，作為一個母親，你好生看看她身上還有一塊皮膚是好的么？”

就在白汐雨還想再來一巴掌時，衣角被人輕輕扯了扯，她低頭看去，只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別……別打我娘……”

“你看看！她還記得你是她的娘，那你呢？你做到一個做娘的義務(wù)了么？”白汐雨扯著婦人的頭發(fā)，靜靜地看著她，“你還記得自己是一個做娘的么？你這樣的人不會做娘，那你就別生小孩！”

說完，白汐雨撒了手，她冷冷地看著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婦人，“天和朝自祖皇帝起便已廢除人口買賣，私自人口買賣可是死刑。泰昌十年，長公主執(zhí)政時曾頒布相應(yīng)法令，若有侮辱女性言論可處以罰款或一年到十年不等的牢獄之災(zāi)。方才你的言行已然犯法，此次不過予你提醒，若有下次定不輕恕。”

婦人沒有說話，不知是被打懵了還是暈了過去。

白汐雨也不大在意，她清楚自己下手輕重，頂多是讓這人頂著被打腫的臉過幾日，并不會危及生命。

白汐雨將從錢囊中拿了三枚碎銀子塞在小姑娘手心里，蹲下身子拿著帕子將她雙頰的污漬輕輕擦去，故意大聲道，“如若別人再打你，下次便往那兒走，有個牌匾上寫著秦的，便是姐姐的家，姐姐會幫你的。”

小姑娘瑟縮著手，搖頭，“不，不能拿……”

“若是你過意不去，等你身子好點可以來姐姐府里幫忙，這就算是姐姐事先給你的工錢了。”白汐雨輕拍了拍小姑娘的發(fā)頂，站起身正打算轉(zhuǎn)身離去，卻聽得人群之中一道聲音頗為刺耳。

“汐雨！汐雨！”

急促的呼喚聲就像是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用來，瞬間將白汐雨給淹沒了。

白汐雨整個人猛然醒來的那一瞬間，就像是忽然被人從一個地方瞬間拉回到了另外的地方，她整個人都在這一瞬間徹徹底底地清醒了過來。

“汐雨，你醒了？”

白汐雨尋聲看去，看見有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床邊而另一個人則是剛剛從沙發(fā)上頭站了起來，兩個人的眼里頭都是歡喜。

白汐雨閉了閉眼再睜眼看去，面前模糊的人像者才逐漸清醒了過來。

“嗯。我醒過來了。”白汐雨揉了揉額角，“我這是在……”

她朝著周圍看了一圈，隨后眉頭微微蹙起，又瞬間舒展開來。

“我怎么會在這個地方？病房？我生了病？什么病？”白汐雨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格外的嘶啞就像是破鑼嗓子似的。

“你做手術(shù)后暈倒了，倒是你，怎么身上那么多淤青的地方？”陸祁的話語多多少少還是帶了幾分質(zhì)問的意思。

白汐雨揉了揉額角，“讓我緩緩。”

過了好一會，白汐雨這才開了口。

“我被暗算了。”

“我喝的那杯咖啡有問題。”

白汐雨出來后就打電話讓秦夢雅將那杯有問題的咖啡拿下去檢查了，如果來得及的話，那么不一會，白汐雨就能夠看得到那份咖啡的檢查報告了。

“誰要害你？”嚴越氣得忍不住輕聲咳嗽，“是不是醫(yī)院里的人？”

其實嚴越也有幾分猜到。

雖然嚴越算得上是清高了一輩子，但是不代表那些骯臟手段他都一丁點不知道，那些人為了所謂的名譽和利益指不定會做出什么樣的骯臟事情！

這也是嚴越覺得令人惡心的地方！

“是不是醫(yī)生？那些本來有機會的醫(yī)生？還是你還不知道？”嚴越又追著問道。

白汐雨搖搖頭，“我不能夠確定是誰，有些人太亂了，所以我不確定是不是我所遇到的人。”

“嗯，還是需要調(diào)監(jiān)控。陸祁，這件事你去做吧，畢竟院長比較會聽你的話。”

陸祁雖然想要留下來照顧白汐雨，但是也看得出對方這是想要將自己調(diào)開。

他眉頭緊鎖，“你有什么話不能夠當著我的面說的么？”

白汐雨一頓，“好嘛，你先去？”

面對撒嬌的白汐雨，陸祁表示自己還真是拿她沒有辦法，只好點點頭，“好。”

等陸祁離開后，原先還格外有精神的白汐雨瞬間就像是泄氣娃娃一樣，整個人都躺在了床上，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

那種穴位法實在是太累了，太費一個人的精神氣了。

“那件事，老師，你沒有告訴陸祁吧？”白汐雨方才強撐著也是為了避免對方擔心。

嚴越的臉色卻越發(fā)的嚴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那個時候是做了什么？”

白汐雨點了點頭，“我知道，那些穴位都是我自己親手扎的。如果不那么做，我沒有辦法完成那個手術(shù)的。”

“這次的手術(shù)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手，我不能夠辜負你們的期望。”

陸祁朝人伸手恨不得抓住白汐雨的胳膊使勁晃晃，“你知不知道這個方法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