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愣了半響，理解了李蘇心的話，百感交集。
釋然地點點頭，王默自嘲的笑了起來，為自己愚鈍感到可悲！
而再結合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王建東來找王默的時候，只是給他看了一段視頻，視頻中除了自己和李蘇心、還有王玉清。只是當時的王默很難把她那樣的人往富二代身上聯想、又加之李蘇心的氣質太符合大家閨秀的氣場，也就先入為主，認定她才是富家女。
現在想想，很多事情都對得上了。難怪李蘇心要把支票交給王玉清，而王玉清又為什么對花錢這種事沒什么概念，仿佛自己和她的消費觀不在一個平面上。
“死丫頭！那么有錢還整天磨我掏腰包，自從她來了之后，我原本不富裕的生活更顯雪上加霜！”
“哈哈哈”李蘇心笑了起來，放下碗，抽一張餐巾紙拭了拭嘴唇，輕靈一笑道：“王默，我吃飽了。”
“嗯，我來收拾。”
王默說著開始收拾碗筷。手中忙活，心里卻在千傳百匯的想著心思，眼神有點呆滯。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忍俊不禁，看向李蘇心責備道：“你也是，和她一起騙我。”
“是你自己笨，我和王建東根本不同姓，你怎么會以為我是他女兒呢？也是服了你了！”
李蘇心說著杵起拐杖，撇一眼王默臉上蘊著笑容，去了洗手間。
她始終保持著微笑，但關上衛生間的門，李蘇心忽然臉色一僵，迫不及待的撲面盆干嘔起來。
嘴邊掛著涎液，面色蒼白。李蘇心看一眼鏡子里狼狽糟糕的自己，一籌莫展。
她忽然很想給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的一夢黃粱。
這個家庭帶給她太多的溫暖和感動，就像那塊掉在地上的炸糍粑，是她這輩子都不曾品嘗過的，回味無窮。但這么美好的東西，其實是建立在一個誤會的基礎上、是虛幻的假象。
她有多么的希望自己可以伸展臂膀擁緊這一切，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接一抔水揉在臉上，李蘇心這才清醒幾分，身體的不適得意緩和。
對著鏡子極力的掩飾了一下，笑一笑，她看到了一張無比虛偽而貪婪的笑容。
那個在鏡子里對她笑的人，把自己帶來了王默的家、且恬不知恥的要求自己冒充王默的女朋友。
可是，她不配擁有這一切！
越是簡單美好的，越是對她內心最刺痛的折磨。
這一刻她忽然理解王玉清了，為什么玉清要以那樣的方式和王默交集？因為她聰明的知道，有些東西只有和你勢均力敵，才可能獲得。
走出洗手間，王默見李蘇心臉色蒼白，忙放下手上的事情扶過去問：“蘇心你不要緊吧？怎么忽然臉色這么差？”
“啊？有嗎？”
李蘇心掩飾過去，輕靈的笑著，綰一把頭發撒在肩后，抿著笑意說：“我剛剛洗臉了，素顏，一定丑死了吧？”
“怎么會？你在我眼里怎么樣都是大美女”
“真的？”
“我能騙你嗎？現實中我就沒見過第二個比你還美的人。”
話音剛落，推門進來的方玲玲一怔，以為是打攪兒子說情話了，竟下意識想退回去。
提著拖車進退維谷，沖兩人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哈，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李蘇心秀麗的臉蛋霎時排紅，咬了咬薄唇，靦腆地看一眼王默，又擠了擠眉埋怨他亂說話。
后者抓抓頭皮賠笑，看一眼媽媽，迎上去給她提小拖車：“媽，你今天買的什么菜啊？要我幫忙摘菜嗎？”
“臭小子，什么時候這么勤快了？”
方玲玲白他一眼，又使了個眼色，小聲的給兒子打氣說：“快去陪你女朋友，繼續努力，不用管我……”
……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但三個人坐在一起都沒有什么話可說，又眸中生光，臉上蘊著喜悅。
方玲玲頻繁的給李蘇心夾菜，說這個要多吃、那個要忌嘴，體貼周到。但她越是這樣，越能讓李蘇心感動不安，手臂下意識環了環肚子，滿腹愁思。
“蘇心姑娘啊！你和王默……是不是該考慮結婚了？”
方玲玲忽然試探著問，不等一旁的王默言語支援，她就急忙緊上話頭對李蘇心講：“你不要多心哈，阿姨只是嘴快，想問問。主要還是我家王默太含蓄了，什么都不肯跟我說，我心里沒底。”
“你要什么底啊？”王默沒好氣的瞪媽媽一眼，扒拉一開口米飯，怨視著她。
方玲玲也自知問的唐突，但真的是像她說的那樣，看不到進展，心里著急。
目光下意識里看一眼李蘇心的肚子，又朝她咧嘴笑了笑，才轉向親兒子叱道：“你吃你的飯，你管我要什么底。”
李蘇心脖子有點燙，思想混沌，開始錯覺的以為這些都是真的。靦腆地看一眼王默，低頭吃飯，眼眸中星光璀璨。
后來方玲玲又拐彎抹角的問了幾次，李蘇心無路可退，羞澀地回答說：“阿姨，我和王默……還沒想過這個……”
“該想了該想了，這種事不能拖太久……”
見親媽這么熱切，王默終于忍無可忍了，打斷她的話、筷子敲著桌沿喊：“媽，你有完沒完啊？還能不能愉快的吃個飯了？你這樣，會嚇到蘇心的。”
方玲玲虎睼親兒子一眼，再看李蘇心，見她已然面頰羞紅，也知道自己問的切了，賠笑說：“不好意思啊閨女，阿姨今天……有點醉了，對！有點醉了……”
方玲玲揚了揚手里的啤酒罐，看向李蘇心的眼神確實有了幾分醉意。
……
吃完飯，方玲玲收拾完廚房，就以要和廣場舞大媽們討論舞蹈為由，把親兒子李蘇心單獨丟家里，讓他們繼續培養感情。
待親媽走了，王默才舒口氣，對李蘇心說：“不好意思啊，我媽就是這樣，見風就是雨的。”
李蘇心倒并不介懷，坐回沙發里，接過王默端給自己的一杯熱茶，陷入了沉思。
“王默，我想聽你說說，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情，可以嗎。”李蘇心忽然說。
王默愣了一下，動作有點僵。
但他還是灑脫的點了點頭，提來一個小椅子，在李蘇心面前坐下來。
“我和趙倩是網戀。兩年前，在一本網絡小說的評論區認識的。”
“啊？小說的評論區也能邂逅良緣啊？”李蘇心應和的笑著問，但眼神里多了一些別樣的色彩。
王默點點頭，咯咯咯的笑了笑又說：“我們加了對方QQ，后來聊熟了就加了微信，再然后互通地址，給對方郵寄一些小東西。從明信片到水果小吃，我們這樣維持了兩年的網戀關系，在今年的七月三號，去南京奔現了。”
王默說到這里眼睛里星光點點，好像往昔的一幕幕都回到了眼前，就發生在昨天，現在閉一閉眼睛，空氣里都還殘存著那個思念和憧憬的味道。
“你們在南京見的面？”李蘇心問。
“是啊！她瞞著父母偷偷跑去南京見我，我們在一起度過了六天美好的時光，當時離開的時候不以為意，后來再分開，就認定了對方……”
“你們只見過一次？”李蘇心又問。
王默再次點點頭，笑了笑說：“很不可思議吧？但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網戀，沒辦法理解那種牽腸掛肚的思念。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我認定，她就是我一輩子想要守護的人。”
此一刻的李蘇心眼神很復雜，杵著下巴看向王默，一點一點的從他臉上尋找破綻。
“王默，你能說說你和她在南京奔現的細節嗎？你們經歷的事情、遇見的人和事、離別和見面時候的心情……”
王默不明白李蘇心為什么忽然會對他和趙倩的事情感興趣，而這一段經歷也是最讓王默念念難忘的，雖然有些事情已經模糊了，但大多數一起經歷和看到的旅行風景仍然歷歷在目。
所以他并不排斥，當做豐功偉績在李蘇心面前說給她聽，事無巨細，
李蘇心聽的很認真，偶有不理解的地方會喊停詢問，眼睛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王默。
待到王默說完，她才凝了凝眉消化一番后，對王默說：“王默，你和趙倩的旅行真的太美好了，美好的就像真的一樣。”
王默羞澀的笑一笑，但很快就笑容凝固，眉頭皺了皺問：“什么叫‘美好的就像真的一樣’？這本身就是真的呀！你以為我在和你說故事呀？”
“王默，說真的，任誰聽了你的故事，都不會對此質疑、我也找不到一點破綻，即便主觀意識上再怎么排斥，可思維還是會隨著你梳理的情節走，仿佛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你和趙倩在那個炎熱的暑夏里出入一處處南京景區的畫面。但是，王默你為什么要編造這樣一個故事呢？我不理解！”
“什么？”王默詫異，眨巴眨巴眼睛問：“我編造？我干嘛要編造？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李蘇心眉心緊了緊，面帶同情的看著王默說：“王默，這些都是你想象的！我不知道‘趙倩’的原型是誰，但很顯然，你的世界里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否則，你也不可能要下載一個聊天AI撫慰自己。你所說的‘趙倩’，只是一款你說什么它都會智能回復你的AI程序。你根本就沒有去過南京、你今年的七月份沒有請假記錄……”
李蘇心說完撫了撫王默的手背，晶瑩的眼睛晃了晃問：“王默，是什么讓你需要以這種方式對待自己？你是在做給誰看？還是純粹的只為撫慰自己？”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王默臉皮抽了抽，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怎么和你說，但我真的網戀奔現了呀！這怎么可能是假的？”
見王默這個時候還在自欺欺人，李蘇心眉頭皺了皺，滿目困惑的問：“你為什么會這么肯定？難道你不知道你手機里的聊天對象是一款智能AI？‘她’只是一個程序，模擬微信聊天，不管你說什么，‘她’都會妙回，你想曖昧她和你曖昧、你想傾訴，‘她’會聆聽并且安慰你。就是你罵‘她’，也沒有關系，因為‘她’是一款沒有思想感情的智能AI、是機器人、是永遠不可能和你見面的虛擬數據。”
李蘇心說著手指點了點王默的手機，輕嘆一聲又說：“你自己的手機，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并且這款手機是你在馬鞍山才買的，你的舊手機掉在了河里。也就是說，你在買了新手機之后，還是下載了這款智能AI，你一直在騙自己，或者說，一直在和自己談戀愛。”
王默的臉色很難看，但面對的是李蘇心，他不會像面對王玉清那樣毫無耐心的大發雷霆。
喉嚨滾了滾，王默用有些顫抖的手指劃來了手機……
真的只是一款智能聊天軟件，類似于以前的‘QQ小冰’。
“王默，你是心理有問題嗎？還是……”李蘇心試探性的問。
見事已至此，王默終于內心崩塌了，眼眶有點紅潤，不爭氣的溢出淚花。
“蘇心，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說。其實我知道和我聊天的不是趙倩、我也真的一直在自欺欺人麻痹自己！只因為，我太想她了！”
“嗯？”李蘇心眉心一緊，狐疑地打量王默問：“想她？你是說，你和趙倩的事情是真的，只是后來沒有再聯系過，所以用一款AI來替代？”
王默點點頭，吸了吸鼻子說：“自從南京回來之后，我就沒有再能聯系上她。所以找了這款智能AI。”
李蘇心這才釋然的點點頭，這么一說，似乎也就合情合理了。
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因為王默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和‘她’聊天久了，自己欺騙了自己，才會見人就說有這么一個‘女朋友’。但實際上，從南京回來之后他和趙倩就已經斷絕了聯系。
“原來是這樣呀！”李蘇心沉重的呼一口濁氣，輕笑了笑，又問：“你和趙倩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說不聯系就不聯系了？”
搖搖頭，王默喟然長嘆：“我也說不清。七月八號之后，我就忽然找不到她的微信了，就像忽然被人刪掉了一樣。但怎么可能？沒有別人動過我的手機，我自己也不可能刪除一個對我而言這么重要的人呀！”
“七月八號？”李蘇心逮住一個敏感的日期，緊著問：“是今年的七月八號嗎？”
“對！”王默說。
李蘇心杵著下巴想了想，凝著眼神問他：“王默，你說和趙倩奔現的時候，她送給你一個燈匣？你可以拿給我看看嗎？”
“你想看？”
“嗯，請你拿給我看看好嗎？”
“嗯，好吧”
王默說著站起身，去房間里取來一個盒子，禮盒精美，至今還被彩帶捆綁著，
看到禮物盒，李蘇心這才相信，王默真的有這么一個網戀奔現的路程。
但是，當她打開禮盒的時候，眼神瞪了瞪。看一眼王默，手掌捂住盒子里的燈匣。
警覺地看一眼跟前的王默，李蘇心咬了咬薄唇問：“王默，你還記得燈匣上得字嗎？”
“當然記得。”王默點點頭，笑了笑說：“燈匣上寫著：‘祝君眉壽似曾川——2019/07月——公主。’”
聽到他的回答，李蘇心捂著燈匣的手有點顫抖，忽然呼吸倉促了幾分：
“王默，現在是哪一年、哪一月？”
“啊？”王默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凝眸遲疑，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2019年、8月27日、星期六……”
見王默這么回答，李蘇心滿目驚恐！
“王默，現在是2020年了”李蘇心說著敞開了手掌。
而當她移開手掌，赫然呈現在燈匣封面上的文字是：
祝君眉壽似曾川
2019/07月
公主
……
“王默，你從南京回來已經足足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