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二月中旬,方辰還依然和童朗住在一個屋檐下。
可兩人之間……
隨著圣誕假期臨近,學校的課就開始越來越少了,但方辰在那人住處待著的時間依然不多;她把所有的事都放在了工作室里解決,剩下的時間則是到處看房子找房子,每天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
所以這一個月來,住樓上樓下的兩人,碰頭的次數是少之又少;就算碰面,方辰都是直接無視童朗的存在,實在躲不掉,她也只是點個頭,似乎再沒多余的話好講。
某悶騷很憋屈,但也只能忍著;然后還得裝出一副云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樣子繼續過活。
但童朗一邊在姑娘面前端著,一邊又在腦內不停地琢磨:他們倆好歹也認識這么多年了,現在住一個屋里卻這么不尷不尬地處著,不太好吧?
要不然趁假期帶方辰出去轉轉?先去逛逛市區的景點,再去南法那邊的酒莊住住?順便去趟意大利?她怕冷,起碼托斯卡納的天氣是暖和的……
畢竟他爸之前怎么說來著?
對,要盡地主之誼。
男人想到這笑了笑,顯然是對自己的主意很滿意。
然后在方辰放假的頭一天,童朗就趁她下樓倒水的時候攔住了她:
“明天放假?一起出去走走吧?你來這么久,我還沒帶你出門過。”
女人答應得很干脆。
“那我明天會回來得早一點,你在家等我還是……”童朗生怕她反悔。
“在家吧。話說,你午飯前能回么?”
“能!”
雖然方辰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但某人卻很開心。
第二天,童朗果然在十一點就回到了家里。
才推開門,濃郁的食物香味就傳到了他的鼻端;抬眼,廳里的幾個桌子上都擺了新插好的鮮花;而他最愛的女人正在爐子旁忙活。
“肉肉,快來吃肉肉啦!”方辰笑著將一盤紅燒肉端到了桌上;盤子有些燙,她慌忙抬起手,在耳垂上搓了搓。
這做夢一樣不真實的場景,將童朗直接給看呆了。
“你怎么做飯了?我還打算帶你出去吃的。”
男人話說得冷淡,但心里卻有點小激動,還有點小緊張:方辰這是要做什么啊……糖衣炮彈么?
他的妄想被女人雀躍的聲音打斷了:“我也是想提前給你過個生日嘛!順便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及……慶祝我終于找到房子啦!”
方辰說著又端了兩個菜放到桌上,然后從冰箱里拿出了一個小蛋糕。
餐桌旁,男人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怎么不動筷子啊?是想先吃蛋糕么?”方辰問到。
“怎么……突然就要走?”童朗艱難開口。
他現在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很突然么?”方辰很自然地給他夾了塊肉到碗里,“我可是找了一個月才找著個滿意的房子。不過比你動作快就是了。”
“也是。”童朗說著將肉放進了嘴里。
酥爛入味,肥而不膩,滿分——她的廚藝進步得真快啊。
“那……你什么時候搬?我可以幫幫忙。”
他說著,抬起眼,又垂下,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來。
“后天。不過幫忙就不用了。”方辰笑著給自己倒了杯酒,“毛毛她們明天就過來。旅游,順便幫我搬家。好像周繼也要來的,他沒告訴你嗎?”
童朗搖搖頭:那人早就“叛變”了,能提前和他說才怪!
眾叛親離——不知為何男人腦子里就蹦出了這個詞來。
飯吃完方辰將蛋糕給分了。
“因為不是正日子,所以就不點蠟燭啦!咱們就隨便意思下。”
“嗯,謝謝你。”
童朗用叉子叉了一塊。
蛋糕是巧克力味的,入口很甜,但等咽下去,嘴里心里,卻都是苦苦的。
男人將苦澀咽下,在心里開始倒計時:自己和方辰……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朝夕相處了,那就去市區逛逛吧?
他想帶她一起逛逛。
很早就開始想了。
下午,童朗帶著方辰去了凡爾賽宮,去了香榭麗舍,去了凱旋門……就是沒去埃菲爾鐵塔。
雖早就知道這人的打算,但方辰還是裝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樣子。
你瞞我瞞,你猜我猜。
誰說玩游戲,就不能認真的?
晚飯是在一家位于頂樓的餐廳吃的。吃到一半,童朗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方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是鐵塔開始閃燈了。
女人心下了然,但還是很捧場地表現出一副驚喜的樣子。
只不過心里卻有些惆悵。
第一次看到這幅景象時,方辰在心里暗自可惜,身邊的那個人為何不是他。可如今這人就在身邊,她卻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
就要走了呢,雖然不確定還會不會回來找他。
但就是就要走了呀,就是沒辦法隨時隨地看到他了呀……
童朗看著方辰那雙沒有笑意的眼,心里有些茫然:她不是很想和自已一起來看埃菲爾鐵塔的么?
這是方辰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就期待的事啊。
難道是太久前就答應過她的事,卻在這樣一種尷尬的情境下完成,讓她不開心了嗎?
童朗心里一痛:時間太殘忍,殘忍到連補償的機會都不給他。
看完鐵塔,兩人趁著夜色散步,誰都不想太早回家。
路過巴黎大皇宮時,童朗這邊突然來了個電話,方辰則自己踱到了一旁。
大皇宮正面的外墻上有工人趁著夜色在放置展覽海報。那海報尺寸巨大,看文字,好像是一個著名攝影師的個人影展。
方辰走近,看清海報上面的主題照片后臉色一變。
照片上一對青年男女背對鏡頭并肩而立,男人側過頭撩起女人的秀發,眼神溫柔而專注。而美麗的艾菲爾鐵塔則正在不遠處閃動著光芒……
“我靠!”
她朝空氣狠狠揮了揮拳頭,然后用手機將海報拍下,發給了邢覺非;隨照片附送的還有三個問號。
邢覺非似乎很閑,不過幾秒鐘就將電話打了過來。
“展覽到幾號?我得親自過來看看。”男人在那頭笑聲爽朗。
“看你個頭啊!當時是誰騙我說別人根本沒拍我的?”
方辰氣得想砸手機。
“怎么能叫騙呢?那個老爺子挺不容易的,架了一晚上就拍到這么一張好的。你是不想入鏡,但我可狠不下心讓給他刪了。”
“你——”方辰氣結,“算了,看在他把我拍的還挺好看的份上,我就不找他麻煩了。”
“是修片修的好看。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原片你側臉上那顆小痘痘的,真實。”
說完,邢覺非又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讓辦公桌對面那個正在匯報工作的女下級羞紅了臉,
“……趕緊把原片銷毀,不然拉黑,沒商量。”
“要刪自己回來刪。”被她威脅后,邢覺非的心情竟是越來越好了,“話說,你過年回來么?”
“不回,沒假。”
方辰說著又惡狠狠地用眼睛剜了下海報上那個男人。
“那行,我過來看你。”
“別啊!你別來!”方辰急得跳腳,“我要是春假有時間就回來!回來就去家里吃飯。你千萬別來!”
“逗你的,我這一直到年尾都會很忙,抽不出空來。還有,你這大半夜的別到處亂跑,小心……”邢覺非開始絮絮叨叨地囑咐。
“知道啦!羅里吧嗦的。掛了。”
摁掉電話,方辰轉身——童朗人離她不過半米。
“原來如此。他……帶你來看過啊。”
男人的語氣里有藏不住的失落與挫敗。
“嗯,在夏約宮正好趕上了。”
“還挺有心的。”
童朗黯然一笑。
一想起海報上那兩個人般配無比的側影,還有方辰剛才那鮮活又毫無顧忌的語氣,他心里有一種奇怪的酸澀感傳來。
這感覺,去年圣誕節好像也體會過?
還真是難受得刻骨銘心呢……
那如果有一天,這兩人真的結婚了,他還有勇氣送出祝福嗎?
童朗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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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嘉欣一行人是在傍晚時分到達的巴黎。
方辰本打算讓司機幫忙跑這一程的,但童朗還是堅持自己開車去了機場接人。
飯畢,幾個女人去了主臥說私房話,兩個男人就留在了一樓。
周繼看到舊日盟友,表情一時有些尷尬。
“那個,我也是臨時被拉過來當保鏢的。這邊治安太差了。我不放心她們自己到處跑。嘿嘿。”
“哦。情有可原。”童朗冷著臉,“不過,你之前找我要的那幾副畫……誒?我放哪兒了?好像放丟了呢……”
“別啊!那畫我可是真心想要的!”周繼臉上堆笑,“你這邊的情況呢,我還是有所了解的。你如果想追回前小方辰,哥哥我可以來個反臥底、無間道,助你一臂之力!”
童朗瞟了他一眼,搖搖頭,道:
“省省吧,我可沒這個想法。你這段時間把她們照顧好就行。”
“你以后可別來求我!”周繼一臉不相信。
“求你是孫子!”
說完這話,某人又摸了摸鼻子。
將需要“早晚鍛煉”所以不便住在家里的周繼送去了酒店辦入住,童朗回到家就去了二樓。
萬一這幾個人打包行李的時候,有什么事情要他這個男人幫忙呢?
這理由很正當的,嗯!
主臥的房門此時半掩著,里面時不時傳來幾聲女人的嬉笑,氣氛甚是熱烈。
“你那初戀還真是挺精品的,長相身高都拿得出手。不過……他好用嗎?”吳賽賽一邊拿著方辰新買的巴黎限量香水到處噴,一邊問到。
“什么破問題啊,你這個色女!”
方辰隨手扔了個彩妝蛋在她身上。
“我跟你講,這男人帥不帥很重要,行不行更重要!我這是關心你!”
“附議。”毛嘉欣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
糾結半天,方辰這才紅著臉點點頭——那嬌羞小模樣,逗得兩個肉食女是笑開了花。
門外走廊上,假裝路過的童朗聽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她滿意就好。
“你看你,還羞上了。”吳賽賽眉飛色舞,“人帥活兒還好,你睡他血賺不虧!就是這分了是有點可惜啊……”
“你不用替她可惜。”毛嘉欣耐心地給方辰涂著指甲,“人家里還有個更帥的在等著侍寢呢。”
“誰啊?”
吳賽賽眼睛放光,毛嘉欣淡定地說道:“她哥。”
“臥槽,這么刺激?!”
“沒血緣關系啦。”方辰辯解,“而且我和他之間沒那回事兒,你別聽毛毛胡謅。”
“有多帥啊?什么時候帶出來給我賞析一下啊。”
吳賽賽搓著手。
“要我說……單論五官,絕對是你見過最帥的,沒有之一。”
毛嘉欣講得認真,吳賽賽聽得向往,童朗則氣得抬腳就走。
什么眼光?啊?!
好歹這毛嘉欣和他也是老同學了,怎么這么不捧場!
不過氣急敗壞的某人沒聽到的是,方辰在毛嘉欣的話后面小聲接了一句:
“但我就是覺得……童朗最好看呀。”
她話一說完,剩下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嘆了口氣:這姑娘是被童朗下了千年蠱王嗎?
“既然這樣,你干嘛還要搬出去啊?”
吳賽賽不太能理解。
“我……我也不知道。”方辰漫不經心地吹著剛涂的指甲油,“一開始只是想賭賭氣,哪知道還真被我找著房子了。那房子真的是處處都好,我一想,這可能是天意吧,就定下來了。”
方辰確實因為賭氣才開始找房子的,但現在……所謂距離產生美,她啊,又摩拳擦掌準備挖坑了。
聽到她這話,毛嘉欣眼珠子一轉,打了個哈欠,道:
“要搬也行,但是你能不能把東西先放這兒,等我們玩一圈回來再搬?你看,你這還什么都沒收拾呢,明天不得忙一整天?我和賽賽一路上可都沒睡什么覺,累啊。”
說著,她給吳賽賽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心領神會。
“是啊,我腳都還是腫的。一想到明天搬了家后天又得飛意大利,我就頭痛。”
方辰聽她們這么一說,感覺自己確實是考慮不周,只得無奈道:
“那我和童朗說說去吧,東西先放這兒,你們走之前我再搬就是了。”
毛嘉欣和吳賽賽聞言低頭悶笑:方辰剛說什么來著?天意?
切。
她們這次還非要插個手,來個逆天改命玩玩。
晚上,巴黎某酒店的房間里,兩男一女聚在一起密謀了好半天后這才各自回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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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將能收拾的東西都自己收拾了一通。
然后到了下午,她便和毛嘉欣吳賽賽兩人出去浪了。
童朗怕自己難過,今天特地去了公司“加班”。結果他回來一看,方辰的行李還在,男人心里突然就有點開心起來。
不過……她還是打包了不少東西啊。
童朗在家里巡視了一圈:比如一樓洗手間里的瓶瓶罐罐,比如她那雙又傻又蠢的小拖鞋,比如那把粉色的梳子,比如掛在門口的五折傘……對了,她用的沐浴乳是什么牌子來著?
那氣味挺好聞的,他也想用。
不過,那應該是女人的牌子吧……自己還是不要做這種變態的事比較好。
但男人想到這兒,還是默默記下了那個空瓶子上的牌子。
隨便吃了點東西,童朗突然發了瘋一樣在儲藏室里翻箱倒柜。
終于,他在某個盒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本相冊。
蹲在地上,童朗翻遍了整個冊子,終于找到了三張自己和方辰的合照。
然后男人順勢就坐在地上笑了起來:自己和方辰可是有三張合照呢,邢覺非呢?只怕就那一張吧。
呵,真可憐。
童朗將照片拿出來,放進了床邊相框的夾層里——既能藏起來,也方便自己看。
以前他可不敢將這些東西擺在外面,哪怕是錢夾里那張大頭貼,他都不輕易拿出來端詳。
他怕自己有念想。
但這次,童朗想多看看。
畢竟真人馬上就要看不到了,他就看看照片,不過分吧?
可照片哪有真人好看啊?
小小的,白白的,軟軟的,香香的……還有點壞壞的,
他舍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4000,互猜系碼字,用謎題換謎題。
終于學會了空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