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老宅。

難得一見的和諧氛圍。

司擎蒼拿起筷子，給莫曉曉夾了菜。

莫曉曉頗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還是很快的反應過來：“謝謝爺爺。”

“無礙，一家人。”

莫墨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端端正正的坐在司擎蒼身旁。

司擎蒼看了看莫墨，輕輕點了點頭：“這孩子，和御寒小時候一模一樣。”

“你知道就好。”司御寒不冷不熱的說了句。

司擎蒼自然聽得懂司御寒話里的意思，繼而轉頭看向莫曉曉：“曉曉，是爺爺錯了，爺爺老糊涂了，你知道人老了，總愛鉆牛角尖，并仗著自己吃過的飯多，就倚老賣老。”

“爺爺，您說什么呢，”莫曉曉有些招架不住：“這太言重了爺爺，曉曉承受不起這些。”

倒是司御寒，頗不在意：“你不是老了才這樣，你是一直以來都鉆牛角尖。”

“好好好，”司擎蒼被磨沒了性子，也就干脆順著司御寒應承道：“那你給爺爺個面子總行了吧？”

“可以。”司御寒抿了抿薄唇。

事情，突然就柳暗花明了呢。

“沁雅那邊，我會好好和她說的。”

“嗯。”司御寒還想要說什么，想了想又決定不說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

至于那個故事，司擎蒼和安嶼的故事。

司擎蒼這一生只遇到過一場愛情。

那是一個冗長且盛大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適逢其會，猝不及防。

濕漉漉的土壤和黏膩的海風。

那個夏天，陽光和著空氣都是暖橘色的。

那個暑假，司擎蒼的爸爸很忙，媽媽很忙。

小小的司擎蒼被大大的船只送往靠山沿海的外婆家里。

那是安嶼第一次見到司擎蒼。

當時也不過是短短一眼而已，一眼誤終生。

那天安嶼和往常一樣，擺弄著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天氣晴朗，錦帶花都開了呢。

安嶼抱著盆栽樂此不疲的院子里和門市外晃蕩著，和以前一樣的橫沖直撞。

“哐當”一聲，盆栽落到了地上，安嶼手足無措的對自己撞到的人說抱歉。

“沒關系。”清澈的，干凈的，少年的聲音。

安嶼后知后覺的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儼然少年溫柔清俊的眉眼。

那是安嶼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男孩子。

像影子追著光夢游。

小鎮里的孩子聚在一起討論，安嶼隔壁鄰居奶奶家來了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少年，偶爾會看到那個少年靠著窗戶讀書。

好看的身形摻雜著海風和海水的味道。

安嶼從不和他們一起討論，只是常常看著灰蒙蒙陰暗暗的墻壁發呆，幻想著墻壁那頭，少年讀書的模樣。

一墻之隔。

時間一天壓著一天的過下去，平靜且波瀾不驚著。

安嶼以為自始至終，自己都不會和那個好看的少年，再有任何的交集。

他太好看了，好看的不真實。

直到那天。

仍舊是暖橘色的陽光和暖橘色的空氣。

錦帶花綻放重又枯萎。

安嶼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

爸爸媽媽還都沒有回來，安嶼獨自一人在大大的庭院里面練習武術。

爸爸媽媽說，她要好好的練習武術，好好的保護自己。

那天司擎蒼恰好從那里經過。

隔著紅色的木質的房門，穿過重重疊疊的盆栽和花草。

司擎蒼的目光，落定在庭院中央的女孩兒身上。

她的眼睛里面有桃花的花瓣，嘴唇被桃花的顏色浸染，身上撲朔而來的是桃花的香氣。

她一定是桃花味道的了。

司擎蒼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個女孩兒練習武術的模樣，她的影子斑駁陸離滿地。

司擎蒼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那個女孩子停下，巴掌大的臉蛋上面閃爍著晶晶瑩瑩的汗珠，徑自走到一旁臺階上坐著休息。

司擎蒼的眸色落定到女孩子精致小巧的下巴上面，然后鬼使神差的，把手中的書放到了安嶼家的庭院門前。

書上工工整整的寫著“司擎蒼”三個字，骨氣勁俏，筆酣墨飽。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安嶼的爸爸媽媽遲遲沒有回來。

安嶼終究耐不住性子，亦步亦趨的走出庭院，走向海邊。

海邊大概是和以前一樣，無垠且曠蕩，有零零星星的船只。

又好像和以前不一樣，逼仄的壓抑著。

天色愈發暗了，幾乎是完完全全的黑了下來，有星星和月亮唱著歌攀爬于空。

爸爸媽媽說，晚上不能隨便出門，更不能接近海邊，不然會有鬼來抓不聽話的壞小孩兒的。

彼時的安嶼又怎么會知道那不過是爸爸媽媽善意的謊言，整個人都被恐懼包圍籠罩著，跌跌撞撞跑回家，然后就順理成章的，在自家庭院門前，看到了那本安安靜靜的書。

奇怪，明明出去的時候都沒有發現呢。

借著月亮和星光，安嶼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內頁的三個字。

嗯，很漂亮的字。

安嶼纖細好看的手指，順著筆畫重又描摹一番。

安嶼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以這種有趣的方式。

嗯，很好聽的名字，

爸爸媽媽仍舊沒有回來。

安嶼不敢自己一個人在家，小小的寫著司擎蒼名字的書本被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隔壁奶奶家的燈，還亮著呢。

安嶼大著膽子去敲奶奶家的門。

木質的房門當即就被打開了。

安嶼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眨巴著眼睛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抬眸望向面前的司擎蒼。

司擎蒼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看著安嶼，安嶼的眼睛里面是星辰和海，他看到春夏秋冬粼粼的水睡在中央，四季落在安嶼的肩頭。

“哥哥，你的書落在我家門前了。”軟糯的，帶著海風和海水的味道，哦對，還有桃花的味道，是安嶼的聲音。

像是穿越了這么長時間的歲月光陰而來。

“謝謝。”司擎蒼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接過安嶼遞來的書，聲音仍舊是淡然的，不過稍稍側了側身子，示意安嶼進來。

司擎蒼慈祥和藹的外婆出來招呼，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司擎蒼父母從市里帶來的，桃花香氣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