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些濃濃的參湯,趁著產婦的體力恢復了少許,陶婆婆便指揮她如何用力,希望她能夠再試一次,屋子里一時間亂糟糟的,南若月覺得都有些不忍心看了,生孩子難產竟然會是這樣的慘烈,可見母親是多么偉大的,九死一生才將自己的孩子生下來。
“哎喲喲,不好了,不好了——”那位年輕的接生婆突然掀開被子叫了起來:“血崩了,她出現血崩了,快、快,快來幫忙。”
這一聲喊,屋子里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熱水一盆盆地從外面端進來,白色的布巾遞過去,轉眼便變成了紅色被送出來,血水也是一盆接著一盆地往外倒,盡管如此,血還是止不住,床單被褥全部都被血沾濕了,血水順著床榻往下流,南若月都不敢正眼看那流得像小河一般的血水,仿佛她要將自己身上的血都流盡了,這畫面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行了,她快要不行了,血流得太多了,止都止不住。”有人大喊著。
“怎么辦?怎么辦?”
“藥呢?止血的藥熬好了沒有?”陶婆婆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了:“快點,快把藥端進來。”
匆忙的,有人端了藥碗進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扶起產婦,而產婦都已經沒有意識了,更不會吞咽了,大家強行地將藥灌進去,可是卻毫無反應,血依舊快速地流出來,所有的人都只能無助地看著接生婆,氣氛開始凝固起來,大家無聲地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的女人,都沉默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里都明白,這母子二人定是救不回來了,可是,也只能看著接生婆和陶婆婆依舊緊張地忙碌著,繼續搶救。
南若月看了一眼產婦的臉,她的臉上出現了青紫的顏色,手臂搭在了床榻外,指甲上也是慢慢地出現了青紫色,南若月不由地覺得有些奇怪,失血過多的人,應該顏色蒼白才對,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奇怪的顏色呢?
“不用救了,不行了。”陶婆婆坐在床榻上,看著床上的產婦,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眼淚也忍不住從眼眶里流出來,她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背對著眾人。
接生婆手微微顫抖地伸到產婦的鼻子下面,小心地試探著,希望還能夠感應到她的氣息,可是沒有,她只能遺憾地抽回手,抬起頭來對眾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晚了,已經去了。”
“啊——媳婦啊!”一位老婦人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床上的產婦,痛哭失聲:“你怎么好好的就這么去了,我們一家人還歡歡喜喜地指望家里能夠添丁進口,沒有想到非但沒有,還連你的性命都被奪走了,這叫我如何向陶家的連列祖列宗交代啊?”
門外的陶青聽到了母親的哭聲,顧不得眾人的阻攔,連忙沖了進來,看到一屋子的鮮血,還有躺在床上全無生機的妻子,上前去便抱住她大聲地痛哭起來,一時之間,屋里屋外,都是一陣悲慟的哭聲,誰也不忍心上去勸說,這樣的痛苦也不是一兩句勸說就會好轉的。
南若月默默地扶著陶婆婆退了出去,看到林寒星站在院子里,南若月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么了?你沒事吧?”林寒星皺著眉頭看她,從來都沒有看到她如此脆弱和多愁善感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
“她走得好慘烈!”南若月痛苦地搖了搖頭:“沒有想到女人生孩子竟然也可以如此的痛苦,連性命都沒有保得住,母子都去了,真的是好遺憾。”
林寒星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地說:“誰也不想的,可是,生死由命,也是逃不開的,只能說是她命中該有這一劫難。”
陶婆婆顯然已經很累了,她站在院子里,回頭看了一眼,耳朵里聽到的全是悲泣之音,然后沉重地嘆息了一聲:“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重,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這才是新年的第一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很難不傷心。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南若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腳步,對林寒星道:“其實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對勁兒,陶婆婆,您當時離產婦更近一些,你有沒有覺得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兒?”
“她的臉色?”陶婆婆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些不對勁兒,和平常失血過多的產婦所不同,她的臉上好像有一種不正常的青紫之色,這種感覺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我說的沒錯吧?”南若月一拍手:“而且她的指甲也是這樣的顏色,只不過不仔細看的話也沒有辦法察覺!”
“青紫的顏色?”林寒星皺眉凝思了一會兒,轉頭再問向陶婆婆:“您年輕的時候替人接生過,您覺得今天晚上這種難產的癥狀,是正常的嗎?還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引起的呢?”
陶婆婆仔細地想了一下,緩緩地答道:“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一件十分兇險的事情,不過,這陶家媳婦年輕力壯的,平日里身體就很好,體態也是適合生養的,懷孕的時候倒沒有看出什么異常來,不過,臨到生產時出現各種難產的癥狀都是有可能的,這很難說,不過,這么兇險的狀況,胎兒遲遲不能生出來,很有可能在生的時候,早早地便胎死腹中了,當然,這也只是憑我的經驗推測而已,人都已經不在了,這種事情自然就更加說不清楚了,也沒有了追究的意義。”
“怎么會沒有追究的意義呢?”林寒星面色有些沉重:“既然事情有可疑,那么就有可能是人為,而不是意外了。”
“人為?能有什么人為讓好好的孕婦難產嗎?”南若月覺得很奇怪。
“如果是有人下毒,而又能夠拿捏好下毒的份量,那么,讓胎兒胎死腹中,再以藥力催動生產,就很有可能會造成這種假象啊!”林寒星點了點頭:“只不過,這種方法有些復雜,需要對藥物藥理有著特別的精通和用量的精準,否則非常容易敗露。”
他這么說,陶婆婆也覺得不可思議:“村子里有誰會有這樣的本事?”
“大夫可以,接生婆也有可能,總之,一定會有這樣的人,否則產婦的死狀不會如此!”林寒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要回去一趟,既然有疑點,就不能這么悄無聲息地放過了它。”
“不行啊,現在陶青和他們家人都悲痛欲絕,你跑過去和他們說這些根本就說不通的。”南若月連忙上前去攔住了他的去路:“還是過兩日,待到他們的心情平復了一些,再去說這件事情吧?”
“等不了了,如果產婦真的是中毒而已,那么越早驗尸越能夠得到確切的證據,晚上就什么都沒有了。”
“難道明天再去就不可以嗎?”人家畢竟剛剛死了人,哪里會聽得進去林寒星說的這些問題,南若月很是為他擔心。
可是林寒星卻十分的固執,他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向都不會放任不管的,反而對南若月說:“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你可以不去!”說罷,林寒星便折過頭去,沿著回來的路,繼續往村東頭趕去。
南若月想了想,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卻是連頭都不回一個,知道他決心已下,不由地跺了跺腳,追了上去。
她許是前世欠他的,氣他的多管閑事,卻又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誰知道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呢!
回到陶家,來幫忙的人群已經散去了一大半,深夜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很多村民都跑過來看,陶家已經亂成了一團,哭的哭,叫的叫,聲音凄厲悲傷,讓人聞之心碎。
陶進峰強忍著悲痛指揮著來幫忙的人將兒媳婦的遺體抬到大廳里的門板上停好,又找了幾位婦人來幫她換了衣裳,清理了一下血漬,連夜設起了靈堂,眾人見陶家人少,又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都跑來伸一把手,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林寒星就這樣沖了進來,看了一眼大廳里的人群,再看看停在門板上的遺體,對陶青大聲地說道:“請等一等,我覺得尊夫人的死因還是有可疑,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讓我驗驗看?”
陶青抬起頭來,看到林寒星,顯然他是個外鄉人,竟然跑到他的家里來對他家的事情指手劃腳的,而且他的夫子死了,這個陌生的男子竟然跑出來說要驗尸,怎么可能不讓他覺得惱火呢?
“你什么意思?”陶青站起來,盯著林寒星。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剛剛陶婆婆來幫忙的時候,也說過了,尊夫人的臉色似有不對,難產很有可能是有人用藥故意所致,所以,我才想要看驗清楚,以免讓令夫人含冤致死。”林寒星看著陶青的眼睛,一字一頓,真誠地說給他聽:“所以,希望你能夠配合我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