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幅畫,然后縮回了腦袋,搖了搖頭:“我是粗人一個,只會點簡單的拳腳功夫,也不識字,就算是見過這把扇子,也是不認識的。”
南若月好奇地插了一句:“既然你說你不識字,那青櫻是通曉些詩書的,你們兩個人是如何成為朋友的呢?”
原本只是無心的一句問話,沒有想到這位看似老實的男人突然就抬起頭來,有些憤恨地看著南若月,粗聲粗氣地反問道:“不識字又如何?難道在你們這些讀書人的眼里,不識字就那么不堪嗎?”
“呃——”南若月沒有想到他會有這么大的反應,想必是自己說話戳到了他的痛處,連忙歉意地喃喃回道:“對不起,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葉知秋還是滿臉不樂意的樣子。
南若月撓了撓頭,小小聲地道:“其實我也不算是讀書人,只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好了,葉知秋,如果沒有什么事情的話,你便先下去吧,有事林大人會再找你問話的。”管事連忙上前來,喝斥了一句,葉知秋看了南若月一眼便下去了。
管事陪著笑臉對南若月說:“不好意思,這個家伙來的時間不長,對府里的規矩一向都有些不放在眼里,不過,老爺覺得他功夫還不錯,平日里做事也還算盡心,便一直留下來了。”
“沒事、沒事,是我們太過唐突了。”林寒星手里還在擺弄著那把扇子,有些焦躁。
就在眾人毫無頭緒之際,黃軒帶著戶籍官過來了,手里還捧著厚厚的幾大本戶籍登記簿。林寒星急忙站起身來,伸手制止了他們想要行禮叩拜的意圖,開門見山地問:“你們查過戶籍了嗎?有沒有這個叫瑾齊的人?”
黃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沒有,我和戶籍官將全城的戶籍資料全都翻了一遍,從十歲到四十歲的男子全部都篩查過一遍,卻毫無收獲,下官猜想,這會不會是一個人的別名,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我們隨州府的人,但如果不是隨州府的,想要將這個人找出來的話,就如同大海里撈針,實在是難了。”
“我看這個人八成是犯了案,早就逃到天邊去了,還有可能會回來嗎?”南若月忍不住哧道。
林寒星沉思著,卻并不認同南若月的話。
這時,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有人高叫著朝大廳走了過來,管事的一聽,生怕有人驚擾了貴人們,連忙跑出去查看個究竟,才剛剛出門,便看到有三五個護院抓住了一位青衫的書生模樣的男子,將他扭著胳膊送上前來,押倒在臺階上。
“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他是誰?”管家生氣地大聲喝斥著。
“管家,你讓我們加強戒備,我們正在后院巡邏,結果發現這個家伙在門外鬼鬼祟祟的,問他,他也說不出個理所然來,所以,我們便將他抓進來了,正好知府大人在此,讓大人問個究竟吧!”領頭的那個護衛一招手,另外那兩個人便將那名青衫書生押了進去。
眾人頓感狐疑,看著這男子,眉清目秀的模樣,也不像是歹人,黃軒看了一眼林寒星,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林寒星看著這個男子,揮了揮手,示意讓管家帶著閑雜人等統統都下去了。
青衫男子被松開又臂,連忙將衣冠整理平整,挺直了背脊,他的目光清明如水,看上去頗有幾分風度,這讓林寒星覺得他并不像是個窮兇極惡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明明知道程府最近出了命案,為什么還要跑到門外來鬼鬼祟祟地張望,難道是有什么企圖不成?”黃軒凜神問道。
青衫男子這才看清黃軒身上的官服,連忙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的大禮,然后抬起頭來,不卑不亢地朗聲道:“在下徐瑾齊,拜見知府大人?”
“你就是瑾齊?”幾乎是在場所有的人都脫口而出,這可趁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來得正好,既然你承認你是瑾齊,那么,你承不承認你和程家的小姐有過一段私情?”林寒星擰著眉問:“現如今,程小姐含冤致死,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她,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我的確是與程家小姐有過私情,不過,若說她的死與我有關,小生實在是冤枉。”徐瑾齊有些焦急,臉上更多的卻是悲痛之色:“我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我怎么可能會害她呢?前些日子,我還和她約好去城外私奔,我們連落腳的地方都已經找好了,可是,我在城外等了她好久,都沒有等到她的蹤影,我實在是覺得有些不安,便回來看看,沒有想到,竟然得知程家小姐去世的消息,我覺得很意外,所以想來看看,沒有想到,你們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我抓了進來!”
“你不知道程新柔已死的消息?”林寒星覺得很意外。
“我的確不知道她已經死了,究竟是誰害死的她?”徐瑾齊痛哭出聲:“我們還約好了要遠走高飛,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為什么,她會遭此不測?”
林寒星從口袋里拿出那封情書,還有那把折扇,遞到徐瑾齊的面前:“這些可是你的手筆?”
徐瑾齊只是看了一眼,便點頭道:“不錯,這封信是我寫給新柔的,里面還暗含著她的名字,這把折扇,也是我送給她的,作為我們之間的訂情信物,我仰慕她的才華,她也說我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知音人,所以,除去門當戶對這一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注定要在一起的,無奈程家二老視新柔為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輕易地將她嫁給我這個外縣的窮書生?我和新柔商量來去,決定還是私奔,反正我在隨州,只是在姑母家借讀,沒有什么人認識我,新柔隨我一同離開隨州,誰都不會知道我們去了哪里。”
“怪不得查來查去都查不到你的名字,果然不是本縣的人。”黃軒在一邊小聲地嘆著。
看到徐瑾齊哭得真切,林寒星也不忍心太過苛責,直覺告訴他,這個徐瑾齊說的很有可能都是真的,他自己說不定都不明白事情的原委,被人蒙蔽罷了。
“既然你和新柔小姐情投意合,那么必定是私會過多次了,那么你應當是認得出來她的吧?”
“自然是認識的。”徐瑾齊說著,又流著眼淚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各位大人,求求你們開恩,讓我再去見新柔最后一面吧?是我對不住她,如果不是自私地想著帶她一走了之,或者她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黃軒知道林寒星的意思,對著跪在地上的徐瑾齊說:“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來吧!”
幾個人剛剛出得前廳,程老爺便帶著人急急地趕過來了,看到徐瑾齊,有些激憤地沖了上去,對著他高高地揮起了拳頭,胖胖的身子也跟著跳了起來,狠狠的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紓解連日來心中的氣憤。徐瑾齊不擋也不躲,只是默默地承受著,只是一拳,便讓他的口鼻流出了鮮紅的血,而程老爺似乎還不滿意,大聲地哭罵著。
“你這個畜生,禍害了我的女兒,還要將她殺死,你實在是太慘忍了,你還我的女兒來——”
寸步不離地跟著林寒星的宋大海見狀,連忙上前去攔住了程老爺,制止了他的行為:“大人在此,還敢造次?”
程老爺只好哭著被人架了回去,老淚縱橫的他再也行進不得一步,被幾個下人攙扶著,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簇擁著徐瑾齊往靈堂而去。
院子里滿滿當當地擠了一院子的下人,大家聽說殺人疑兇找到了,都紛紛地跑出來看熱鬧。
林寒星看人群圍攏得有些多,連忙吩咐黃軒派人將那些看熱鬧的下人們都隔離在三丈之外,不得靠近。而他則親自陪著徐瑾齊,來到了程新柔的靈前。
徐瑾齊也滿目悲傷,似乎是在強忍著悲痛站在程新柔的遺體旁,南若月上前去替死者掀開了蒙面的白紗,露出了程新柔的臉,沒有想到徐瑾齊看到之后,卻是微微一怔,然后他茫然地抬起頭來,輕掃過眾人的臉,輕聲道:“她、她、她不是新柔!”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聲音,徐瑾齊很篤定地對林寒星再說了一遍:“這不是新柔!”
“你確定嗎?”
“這種事情,我怎么會弄錯呢?她的確不是新柔?我不認識這個女人,我的新柔在哪里?她在哪里?是不是沒有死?”
林寒星心里頓時豁然開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轉過身,將徐瑾齊帶到了不遠處停放著青櫻尸體的靈前,掀開了青櫻臉上遮面的黑紗:“那么,你說的新柔,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