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和沈哲進門去了。
江天曉上前兩步,看見影影綽綽的樹影落在于朗身上。他就這么一動不動站在樹下,目光凝固在江天曉的臉上。
江天曉也不說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同學,關門了!”宿管大媽喊道:“快回來!”
江天曉聞言,轉身向宿舍走去。
“天曉!”于朗一把拽住江天曉的手腕,啞聲道:“你……”
“滾!”江天曉狠狠甩開于朗的手,帶著醉意大吼。
于朗的手被甩開,又迅速抓住江天曉,這次他直接抓住了江天曉的手。
于朗的手涼冰冰的,緊緊攥著江天曉的手指。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行不行,天曉?”于朗的聲音又低又急,滿含乞求。
江天曉想要掙脫于朗的手,甩了一下沒掙開,他干脆也不動了,冷笑一聲問于朗:“你要臉嗎?”
于朗沉默了兩秒,重復乞求道:“天曉,我們換個地方,行不行?你聽我說,我……”
“你怎么樣,和我沒關系,”江天曉一字一句說:“我們已經完了——結束了,你懂不懂?”
于朗目光一僵,忽然整個人撲上來,死死抱住了江天曉!
這時正是不少學生趕著關門前回宿舍的時候,小跑著經過的人一個接一個。
江天曉怒道:“你放開!你他媽有病。
“你聽我說……行不行?”于朗的聲音嘶啞如枯木。
宿管大媽操著暴躁的武漢話沖兩人吼:“搞么子。!”
江天曉只好低聲說:“你放開!我聽你說!”
“跟我走,行嗎?”于朗還是沒松手。
“……行。”
一路上,于朗走在江天曉的身后。
江天曉簡直無奈了:“我不至于跑了,你不用這么看著我。”
“我……想看看你,”于朗聲音越來越。骸拔液芟肽,江天曉!
剛剛折騰一通,江天曉的酒醒了大半,人也冷靜下來。
于朗說想他。
可笑。
江天曉自認為已經想通了——或者說,認命了——于朗是一個活了一百六十多年的人,一百六十多年啊這是什么概念?按照歷史書的說法,那是從殖民地半殖民地社會,活到了改革開放市場經濟的社會主義社會。
他活了一百六十多年,看過多少花好月圓,過眼云煙。
他怎么會愛上江天曉呢?江天曉配嗎?如果不是那偶然的八字,他怎么會出現在江天曉面前?
江天曉自嘲般搖搖頭。
“我說的是真的,”于朗見江天曉搖頭,急忙趕上來,低下頭側著臉看向江天曉:“我是真的很想你。”
江天曉想,以前不知道,于朗原來這么豁得出去。
于是他也就直說:“于朗,你能不能要點臉。”
于朗明顯愣了一下,然后他后退一步,默默和江天曉拉開了距離。
江天曉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扭曲的快意。
于朗那副瑟縮肩膀,神情痛苦的樣子,是他從沒見過的。
“你說你想我,”江天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說出這些話的:“你不是不能愛別人嗎?你想我?你憑什么想我——還是說,你只是欠日了。”
于朗猛地抬起頭:“江天曉你——”
“我說的是事實啊,”江天曉輕輕笑了一聲:“你不是說因為活得太久太無聊,所以才去學做菜?那你是不是也經常找人上床?我理解,嗯,能理解……哎是,咱倆第一次做的時候你就那么熟練。于朗,你可太他媽不要臉了,以前還給我說你不喜歡男人,真行!
“我沒……”即便是只借著學校里淡黃色的路燈,江天曉也看清了,于朗的表情難堪至極。
好像快哭了?
江天曉心中更加暢快,繼續說:“你別再和我說這種想不想的了,沒意思,知道嗎?你不膈應我還膈應,你根本不能愛人,于朗,你根本……是個怪物。”
于朗終于不再開口了。
兩人余路無言,出了學校。
于朗的車停在學校門口,江天曉卻站著沒動,冷冷問于朗:“你到底有沒有事?就在這說。”
于朗一只手攥在車門上,他沉默了片刻,揚起臉,看著江天曉。
“你說的對,我欠日,”于朗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我想和你做,求你了!
江天曉沒說話,拉開車門坐進后座。
經過一家藥店,江天曉說:“停車!
藥店旁有一家情趣用品店——江天曉懷疑是同一個老板開的。
回到車上,于朗的目光透過車內后視鏡閃了閃,但他什么都沒問。
幾分鐘后,江天曉說:“去酒店。”
于朗終于開口:“不能……回家嗎?”
江天曉:“去酒店!
到酒店,于朗去開房間,江天曉站在遠處等。他盯著于朗的背影,這時才注意到,于朗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西裝。那西裝襯得他長腿寬肩,雖然身體有些單薄,但并不孱弱,反而更顯瀟灑倜儻。
江天曉又想冷笑了。
于朗總能這么道貌岸然。
一路無話,進入房間。
江天曉直接把手里的塑料袋仍在雪白大床上,故意說:“都是給你的!
于朗眼睛亮了一下,俯身解開塑料袋系著的結。
然后他的神情,變得比在學校里時更加痛苦。
江天曉看著于朗手里的HIV試紙,說:“測一下吧,我也不知道你這段時間有沒有出去亂搞,安全起見,是吧?那個,”于朗的手邊,是一個按摩棒:“那個是我送你的,你不是欠日么,用得著!
于朗低著頭,不說話。
“站著干嘛,”江天曉說:“趕緊測了啊,你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于朗唇間擠出一個字:“做!
他打開盒子,取出了試紙。
等待試紙結果的十五分鐘里,江天曉笑著打量于朗的身體:“如果不是你,我是喜歡女孩的。今天你就裝一回女孩吧,反正你這種人……也無所謂,對吧?”
于朗:“怎么裝?”
江天曉伸手捏住于朗的喉嚨:“叫!
于朗沒出聲,但他的身體在瘋狂顫抖。
“叫啊,不是給你捏著嗓子了!
于朗閉上眼,他繃著嘴唇,眼中終于流下兩行淚。
然后他發出一聲又細又啞的:“啊……”
這段時間以來,江天曉的心里,第一次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