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在四海九洲中, 有兩座三生石, 天地之初,一片混沌, 不見黑夜白天,由此便有了遠古之神盤古氏開天辟地。
這兩座三生石是由天地靈氣所幻化而成的天地靈石, 分別隕落于昆侖山紫墉城和月山, 昆侖山的這座三生石可閱前生今生來生, 因而故名三生石。
而月山的那座三生石則由一位上仙世代守護, 執掌三生姻緣,因而也故名三生石。
小蠻站在天階前, 心道,母親,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小蠻顧不得自己剛恢復過來, 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 一步又一步的朝三生石飛奔而上,因為心中耿耿于懷了兩萬多年的執念, 哪怕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小蠻的步子卻是那么迫不及待……
這九十九重天階是昆侖山通往天界的必經之路, 一重天階一千階,九十九重天階便是九萬九千階, 而三生石便在第九重天階。
九千九百級天階后,小蠻終于來到了第九重天階,看到了那座三生石。
小蠻幾步并作一步沖過去, 暗紅流光閃爍間,一把匕首出現在了小蠻的手里。
這把匕首并非尋常的神兵,而是與傳說中那把上古兇劍“碧落”齊名的魔匕“斷生”。
小蠻握著手里的斷生,一下又一下,在三生石之上鐫刻下了四個纂字:“流芳之死。”
刻在三生石上的纂字很快便消失不見,小蠻好似不知疲倦的一直在三生石上,一遍又一遍的刻:“流芳之死。”
三生石上的纂字再次消失不見,小蠻便用了靈力,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的刻,每刻一下,小蠻的臉色便越來越蒼白,殷紅的血汩汩的從握著斷生的手心里流下來,也渾然不知一般……
許久得不到三生石的回音,小蠻不由也動了真怒,似哀求、似惱怒般的低吼道:“告訴我,為什么……告訴我!”
天生異象,紫墉城的上空頓時風詭云譎。
三生石旁。
流芳之死。
流芳之死……
流芳……之死……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
無涯問離朱:“師兄,你說小蠻去了第九重天階?”
離朱疑惑:“嗯?小蠻?”點點頭,道:“是啊,親手從大師兄那里拿的玉令,然后直朝第九重天階的方向去了。”
心里雖然疑惑無涯把涂山籬喚成小蠻,但畢竟能讓小阿籬去天階所尋和所求所知的,也就只有九重天階的那座三生石了。
這時,天邊突生異象,赤朱丹彤,爛漫詭譎。
無涯的眉心微不可見的一蹙,白色流光一閃,直朝第九重三生石的方向而去……
此時正在無極殿的大殿上訓斥鳳緋舞的陌顏也察覺到外面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掐指一算,陌顏臉色一變,涂山籬,你竟敢擅動天族禁忌,你到底是何居心?
青色流光一閃,飛快的直奔第九重天階而去……
站在大殿上的鳳緋舞見陌顏突然變了臉色,流光一閃,便不見了。
心中疑惑,于是追出了無極殿,便看到自己的師父離朱幻了身形,緊隨在陌顏之后,也朝第九重天階而去。
莫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來不及多想,鳳緋舞便御劍飛行,也朝三生石的方向趕去……
——
三生石終于被小蠻的偏執所動容,五個金色纂字赫然乍現在三生石上。
天命不可違。
小蠻看著三生石,眉心的彼岸花胎記若隱若現的乍現著殷紅流光……
小蠻的步子一蹌,不由悲愴的大笑起來:“天命?天命?哈哈哈……我來昆侖山的初衷就只是為了知道我母親的死而已!你竟然告訴我,這是所謂的天命,我恨極了這天命!”
殷紅的血從小蠻嘴角慢慢地逸出來,小蠻的身形好似不堪重負般微微佝僂著,猩紅嗜血的眸子瞪著面前的三生石。
只聽小蠻一字一句的道:“我從不信這天命!命不我與,那我便毀了這天命!”說著,握著手里的斷生就要沖上去……
將將趕到的無涯看到這一幕,急喚道:“小蠻,不要!”
可惜小蠻并沒有聽到無涯的急喚,在快靠近三生石時,三生石突然迸發出一道帶著雷霆閃電的結界徑直朝小蠻襲來。
小蠻還來不及閃躲,“噗——”,便一口血吐了出來……
帶著雷霆之力的閃電如藤蔓一般延伸著卷起了小蠻搖搖欲倒的身體,蜿蜒著卷向了空中……
漂浮于結界中的少女好像只是疲倦的闔著眸子,沉沉的睡過去了一般,匕首自手中無力的滑落,化作了流光,消失不見。
陌顏和離朱、還有鳳緋舞趕到三生石旁之時,便看到無涯幻了伏羲琴,正坐在三生石旁撫琴。
琴聲琤崆響起,鳳鳴鶴唳,環繞于九重天階之上,聽得人無盡哀慟。
空山凝云頹不流,
昆侖玉碎鳳凰泣,
二十三絲動紫皇,
曲觴流水驚落花……
陌顏臉色大變,這、這是華胥引!
大步流星的奔到無涯面前,抬手指著結界中的小蠻,悲憤填膺的道:“無涯,為了一個涂山籬,何必啊!你這樣會毀了你半生神力的!修行不易,你雖是天君之子,若失了半生神力,你十幾萬年后的生死劫……無涯,你可有想過后果?”
無涯臉色本就蒼白,此時臉上更是一絲血色也無。
幾滴殷紅的血珠霎時自無涯的唇角直往月牙袍子上墜,無涯卻不以為意的繼續彈著膝上的伏羲琴,說:“半生神力如何?若她性命有恙,我也無法安心茍活于這世間。”
原來無涯是想用華胥引為傷了神魂、因而陷入昏迷的小蠻造一個夢境,華胥引會自行將小蠻被三生石震散的神魂修復。
“你……”陌顏被氣的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離朱上前,語重心長的道:“無涯,你對涂山籬,真的只有師徒之情嗎?無涯,不要步你七哥清河的后塵!”
無涯微微一怔:“那又如何?”輕輕撥動著琴弦,眸中空無一切,語氣沒有任何感情的道:“大錯已鑄,為時已晚。”
“……”離朱怔怔的站著,一時竟無話可說。
站在一旁的陌顏見無涯什么都聽不進去,本感激的看著離朱肯過來勸說無涯,沒想到離朱的那句話讓他為之一震,頷首望著結界,眸子里怒氣和殺意乍現,恥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華胥調宛如玄音,婉轉起落,如泣如訴,霎時靈動九天,忽見流光四溢中,三生石所幻的結界裂開了一個漩渦……
從靖國星夜趕到紫墉城的軒轅錯從一葉知秋那里得知小蠻來了三生石,直奔第九重天階,這才姍姍來遲,看到此情此景和置身結界中昏迷未醒的小蠻,悲喚了一聲:“阿籬!”
鳳緋舞見突然出現在這里的軒轅錯急如星火般從自己身邊飛快的跑過,有些不敢置信,她又何不知軒轅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不由有些怒火中燒,一陣咬牙切齒:“軒轅錯!”
可是軒轅錯此時心里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阿籬一人,哪里還聽得見她的聲音呢。
阿籬,你等我,我這就來陪你。
軒轅錯不管不顧的沖進了結界中,想要去拉小蠻的手,帶著雷霆的閃電藤蔓向他襲來,隨即,一道流光席卷著他,將他卷入了那道流光中……
鳳緋舞親眼看見軒轅錯消失在了那道流光中,心中一動,也緊隨其后,在流光飛轉的漩渦快要重合時,幻了身形,飛快的鉆了進去……
離朱見鳳緋舞入了三生石所幻的結界中,急喝道:“緋舞!”
可是鳳緋舞伴著那道流光,消失在了結界中……
無涯道:“沒用的,這是他們三人的心結,天命已定,阻止不了的。”
小蠻,如果你沒有來昆侖山,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忘了我,也好。
——
華胥引之境。
靖國,長安。
落梅殿。
小蠻醒來時,已身處華胥引所幻的夢境之中,望著頭頂的紅色喜帳,不由有些發怔。
小蠻只記得自己是涂山籬的事情,可又記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涂山籬,抬手,看了會喜服的衣袖,身上蓋的是大紅喜被,還有四周,入眼處,盡是一片喜慶。
這里,是哪兒?
小蠻凝神想了想,只記得自己離家出走,可還是被青丘的人找到,強制把她送進了東靖前來迎親的喜轎里。
后來的事……
待她醒來,便是這番了。
聽說在她很小的時候,青丘便與靖國定下了這門親事,而自己要嫁的這位是東靖國君的十九皇子,據說這位東靖國君的十九皇子自小便是個紈绔桀驁、不學無術的廢材皇子。
世人皆道:東靖國君六十多歲才得了這么個嫡幼子,難免是有些寵溺過頭,所以自小便養尊處優的十九皇子難免便養成了這紈绔性子。
不僅如此,聽說靖國還與燕國定了一門親事,青丘與北燕女,不分嫡庶,都為皇妃。
想完這些時,小蠻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正朝自己所在的屋子而來,立時警覺了起來……
——
一身大紅喜服的軒轅錯雙手負背,大步流星的朝落梅殿的方向走來。
跟在軒轅錯身后的小內侍福祿邊走邊有些左右為難、苦口婆心的道:“殿下,您今晚就留宿落梅殿,不去沁蘭殿那邊看看么?哪怕不喝合巹酒,走個過場也行啊殿下。”
軒轅錯回頭瞟了福祿一眼:“你收了沁蘭殿那位多少好處?”
原來軒轅錯所說的“沁蘭殿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和小蠻一起嫁入十九皇子府邸的燕國永樂王郡主——沁蘭皇妃鳳緋舞,而居住在落梅殿的小蠻的封號則是籬皇妃。
福祿被軒轅錯這一眼看得有些戰戰兢兢的,連忙低著腦袋,道:“小的這不是受人所托么殿下。”
如果不是隨在沁蘭殿那位身邊伺候的小丫鬟硬把一袋玉幣往自己手里塞,就算打死自己,也不想干這種事,還無端的讓自家殿下輕看了自己。
軒轅錯在落梅殿外停下腳步,對福祿道:“這事容后再跟你算。”
福祿果然苦著一張臉,有些氣餒的道:“是,殿下。”
軒轅錯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手,慢慢地推開了落梅殿的檀花木門,緩緩抬步走了進去,好怕,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福祿見自家殿下已經進去,很有眼力見兒的合上了檀花門,然后退下。
軒轅錯慢慢地走近榻邊,看著那背對著自己側躺著的身影,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滋味萬千。
抬手,又頓了一頓,正想給小蠻把被子掩好,閉著眼睛的小蠻突然睜開了眼睛,倏地一個側身,將藏在喜被里握著簪子的手猛然就向軒轅錯刺去。
軒轅錯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小蠻握著簪子朝他刺來的手,此時,軒轅錯一雙眼睛正炙熱不舍的盯著自己,小蠻不悅的蹙了蹙眉,冷冷道:“放開!”
軒轅錯看著小蠻的神情,喃喃道:“阿籬,你果真不記得我了吧。”
小蠻一愣:“……”
明明有些很熟悉的東西就要想起來,卻很快又消失不見。
小蠻總覺得對軒轅錯好像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想不起自己在哪見過他。
軒轅錯看著小蠻一臉戒備又迷茫的神情,忽然笑了出來,松了握著小蠻手腕的手,說:“放心,我不會如何的。”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們重新認識好了。”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