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以后的光景,四海九洲也已重新歸于寧靜。
離朱本以為阿禾的離開會讓陌顏自此一蹶不振。
沒想到陌顏沒有一蹶不振,而是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時日。
后來,隨著無涯終年的閉關修隱,陌顏也選擇離開了紫墉城。
陌顏漂泊于四海九洲、八荒六合,只為到處尋求曾經傳說中遺失已久的上古秘纂,據說里面記載了可以讓往生者的神魂神魄重新歸位、起死回生的方法。
但都尋求未果,無疾而終。
——
南疆。
祭臺下方種滿了一大片靈香草,滿頭白發的阿禾坐在靈香草花田中,癡癡的望著昆侖山的方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
失了一魂、沒了女媧石為心的阿禾記憶是空白的,心口總是空落落的難受。
不管她怎么去想,怎么也想不起來,有時候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
花田里的靈香草開開謝謝,謝謝開開。
后來的后來,已經記不清斑駁了多少個倥傯歲月,婆娑了多少個千年流光。
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當靈香草開的郁郁蔥蔥、香飄十里南疆時,當年那個坐在花田里癡癡的不知在等候著誰的綠衣女已芳魂隨風,恒古長眠。
只是那時她不明白,她并不怕等待,只是害怕沒有人等。
白發如新,新舊交替。
銀絲一重又一重,那人、卻沒有如期歸來……
——
陌顏隱去神身,再次來到他與阿禾初相見的靈香草花田時,想起第一次見到阿禾,她就是一身綠衣,在這片花田里蹦蹦跳跳的采靈香草。
那時的她,是真的無憂無慮。
他一個稍作停留,卻無意看到了她的原身,在凡世歷劫的他哪里識得她是女媧后人,于是用縛妖鈴制住了她,卻差點害她被火燒死。
她那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讓他心里莫名生了一種疑惑和從未有過的情愫,最后鬼使神差的救下了她。
第二次見面,她救了身受重傷的他,捉弄了他,當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自己甘之如飴的享受著她的捉弄。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騙他,那時他太過執迷于得道修仙,可與她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他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第一世離別,她跟著他,他刺了她一劍,本意本不想傷到她,只是想讓她別再跟著他而已,她明明可以躲開的,可她卻沒有躲開,實實的受了他一劍。
第二世,無意恢復神之身的他打算忘卻前塵,忘卻關于她的一切,喝下了忘凡,沒想到所謂忘凡,卻終究敵不過五百年執念。
三生三世,他都有負于她。
是他負了她……
陌顏走進院子,走到那架秋千旁,輕輕抬手握住了秋千繩索,昔日坐在秋千上讓他推秋千、跟他說笑打鬧的綠衣少女明明歷歷在目,卻早已隨風而去……
微風拂來,掛在秋千上的銅鈴鐺:“叮——叮——”的響了起來……
小木屋已經變成了一家小小的客棧,客棧人不算很多,大多都是趕路趕累了來這落腳打尖的路人。
伙計走過來問陌顏:“這位客官可是來打尖,還是住店的?”
陌顏剛想說:“不是……”
只見一個身著綠衫、戴著頭紗的少女和一個侍衛模樣裝扮的少女與陌顏擦肩而過,在不遠處的木桌前坐了下來。
侍衛模樣打扮的少女將手里的佩劍放在桌上,抬袖拭了下額上的薄汗,揚聲道:“小二,來一壺茶,再上一點吃的。”
伙計跟陌顏說了句:“怠慢”,跑向那主仆兩人:“來啦!”
“兩位姑娘想點些什么?”
侍衛模樣打扮的少女問坐在對面戴著頭紗的少女:“小姐,你想吃些什么?”
那少女抬手摘下頭紗,眸子靈美一轉,看著店伙計,聲音清麗的笑問道:“你們這里都有什么?”
“……”
陌顏看到那綠衣少女,好似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心里雖然有些覺得這不可能。
可是待自己反應過來時,他已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問道:“在下玉山元君陌,可是在哪見過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一走近這少女,陌顏便發覺這少女身上縈繞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澤,和一種非同尋常的熟悉之感。
明明是幾分神似的面容和性格,卻終究不是同一個人,陌顏心中多少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陌顏不由這樣想著,莫非這就是這一世的女媧后人?
那侍衛模樣打扮的少女倏地拔劍站起來,看著面前的陌顏,橫眉怒目的喝道:“大膽,我家小姐的名字豈是你想問就能問的!”
那綠衣少女道:“阿香,休得無禮!”然后對陌顏嫣然一笑,道:“家中侍衛一時沖撞了大叔,還請大叔莫要介懷。”
陌顏回過神,輕輕頷了一首,一向不茍言笑的面上難得有了一點微微笑意,笑回道:“不會。”
只聽這綠衣少女瑯瑯道:“我叫南卿卿,南疆安州人氏,能在此得見大叔,幸會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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