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數(shù)人人頭齊齊掉落給人的視覺沖擊太大。
眾人便是見慣了打打殺殺的江湖中人, 此時在祠堂內(nèi)看到這種干脆利落的處決,尤其還是裴家自己的好幾位長老級人物。
這些人物也算是在江湖中有名有姓的,現(xiàn)場除了這兩年才出來, 經(jīng)驗尚淺的晚輩, 幾乎算是無人不識。
當(dāng)初上一代裴掌門執(zhí)掌斬月山莊之時, 這些人也算是顯赫一時。
說不謙虛的, 在場大部分人,碰到那幾個人都是得客氣的。
如今這些人卻跟不知名的嘍啰一樣,突然間身首分離。
裴家對他們殺得痛快, 以至于所有人都沒有料到, 裴掌門居然就這般舍棄了這數(shù)位武功一流的高手。
換在任何一個門派, 即便是強盛如四門八派, 同時失去這么多高手,也是難以估量的損失,甚至可能會導(dǎo)致一個門派一蹶不振。
設(shè)身處地,他們是絕對舍不得的。
眾人先前還以為裴涼主動將事情捅出來, 是為了換取對裴家的從寬處理。
畢竟作為主犯的裴家父子已經(jīng)死了, 這些人作為從犯,只是聽命于——
等等!她方才說了什么?
她是不是說的,她殺的裴家父子?
大部分人是這么一個腦回路, 然后猛然反應(yīng)過來, 一時間居然不敢相信。
眾人的視線猛地從地上的尸體和血液上抽離出來,落到了裴涼臉上。
但她臉上整個叫一個若無其事,仿佛剛剛說的是今兒早豆?jié){磨得挺醇一般。
從她臉上是休想看出任何不對勁之處,于是眾人放棄了。
跟這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糾結(jié)這些是沒有用的,他們來過裴家兩次,與裴涼像這種類似的場面聚在一起有三次, 哪次不是猝不及防被她灌了滿肚子不得了的事?
早該習(xí)慣了——
可這能習(xí)慣?親爹啊!殺親爹啊!!
到現(xiàn)在都有人以為這家伙是順嘴口誤,或者話里出現(xiàn)了歧義。
便有人將視線落到了最好欺負的夏云紗身上。
夏云紗這會兒茫然得跟個狍子似的,雖然一開始祭祀是以她為核心,可除了最初露臉引出焚天教余孽,后面基本沒有她的事了。
她甚至跟著也吃了一肚子的瓜,這丫頭本來就是好動好熱鬧的性子。
這會兒居然險些忘記了自己的處境,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得!跟裴涼站得近了都免不了,當(dāng)初韓未流背負血海深仇都忍不住吃呢。
有位掌門便問:“裴掌門方才仿佛說過,調(diào)查的最后結(jié)果是,這位夏姑娘并非是殺你父兄的仇人?”
“為何如此肯定?”
裴涼漫不經(jīng)心道:“我自己殺的能不肯定嗎?”
完了!真的是她。
還他媽真的是她?
眾人嘩然,可這到底是是為了什么啊?
這女人三年前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據(jù)之后的傳言,也是裴家父子死后才去說動裴業(yè)回來。
裴業(yè)因為憶女成狂瘋瘋癲癲,這些到現(xiàn)在都不是什么秘密了,畢竟他這般的高手突然重回江湖,江湖中人便是再難也要查個底朝天。
裴業(yè)雖然近幾年表現(xiàn)正常,發(fā)作次數(shù)很少,可這女人當(dāng)初是怎么敢把一個瘋子當(dāng)做自己的倚仗籌碼,甚至敢就此殺了父兄?
這也是為什么從沒有人懷疑過裴涼的原因,因為即便事實擺在眼前,還是讓人不敢相信啊。
裴涼這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讓眾人沒了脾氣。
便直接轉(zhuǎn)頭問夏云紗:“夏姑娘,裴家父子身亡當(dāng)日,你也在斬月山莊,據(jù)傳當(dāng)初你被關(guān)于地牢,遭遇刑訊逼供。”
“而裴家父子死亡的地方正好也是關(guān)押你與韓公子的囚房,夏姑娘對此事的了解,想必較之外人要多幾分的。”
“夏姑娘,可否將你的發(fā)現(xiàn)說與我等聽聽。”
夏云紗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zhàn)到現(xiàn)在的劫后余生,心里已經(jīng)沒那么怕了。
人裴涼當(dāng)眾都說了,要留著她好收攏焚天門的人,再加上裴涼自己已經(jīng)爆出了裴家父子的死與她無關(guān),到此為止她小命算是保住了吧?
別人問這事便痛快道:“當(dāng)日我與韓公子潛入裴家,因韓公子說他得到消息,裴家父子便是滅他滿門的兇手。”
“只是我二人功力不濟,還未近身便被抓住了投入地牢。”
“那裴家父子原本勝券在握,得意洋洋,自以為破解了韓家藏寶圖缺失的一部分正紋在韓公子身上,想要剝他的皮。”
眾人‘嘶’了一聲,有人便忍不住罵道:“呔!那裴家父子端的人面獸心。”
還不等他激憤,下一秒夏云紗便道:“接著裴掌門說她干這種精細活兒比較擅長,便接過了她兄長手里的刀。”
“趁二人志得意滿放松警惕之際,一刀割喉,取了他們二人的性命。”
這夏云紗表述能力還不算好,但光是這樣,已經(jīng)足夠眾人腦補出當(dāng)時的狀況了。
裴家父子小人得志之時,該是萬萬不會料到,下一刻便會命喪黃泉。
而下手的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親妹妹。
眾人又將視線落在韓未流身上,試圖在他身上得到點不一樣的答案。
韓未流也一臉淡定道:“正是如此,裴家父子伏誅之時我也在場。”
“他們對滅我韓家滿門之事毫無隱瞞,且以此為傲。阿涼雖出身裴家,可與那對惡貫滿盈的父子不同,她繼承裴家先祖遺風(fēng),是真正心懷大義之人。”
“在得知自己父兄惡行之后,只得無奈大義滅親。”
這下鐵板釘釘了,這件事絕對沒有第三個可能。
莫說江湖眾人,就是江家和曹家此時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原來他們竟然不算最冤的?好歹他們殺人后還逍遙自在了三年,而裴家父子是尚未從興奮得意中緩過神來,便被這不孝女給宰了?
裴家父子那對狼心狗肺的,早就猜到缺失藏寶圖的下落,但絕不會跟他們分享的。
他們都能猜到當(dāng)時韓未流送上門自投羅網(wǎng),對于正在苦苦拼湊藏寶圖的裴家父子來說,是多么欣喜若狂的事。
當(dāng)時在地牢內(nèi),想必父子倆看著毫無抵抗之力的韓未流,手里拿著刀,臉上獰笑,是萬萬想不到會發(fā)生別的變故的。
這人就怕對比,如今江曹兩家凄凄慘慘,有了裴家父子當(dāng)初真正死因的襯托,居然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是最倒霉的那一個了。
且這件事也正好給了某些人機會。
裴家此時風(fēng)頭太盛,或許今日之后,隱隱便有正道第一的威勢。
相互牽制是四門八派的本能,正好裴家又主動遞了這么個攻訐點過來。
不少人哪怕不指望真正對裴涼傷筋動骨,也得從道義上殺一殺她如今的氣勢。
于是便有人冷笑道:“裴掌門果真厲害,斷尾求存之道玩得不錯。”
“同樣是參與滅門的三家,江家與曹家眼看大廈傾覆,裴家倒是只用丟出幾個不痛不癢的人物,誰人不知裴家如今子弟出息,高手無數(shù),殺那數(shù)人簡直毫無妨礙。”
這話說得是有些刻薄了,但理也是有這么個理。
犯下那般重罪,你裴家對比江曹兩家太過輕飄飄了,甚至今日之后,還會越發(fā)高調(diào)強盛,換了誰看了不皺眉頭?
這可是滅人滿門的世家。
裴涼卻回答道:“所有兇手不是已經(jīng)伏誅?甚至我父兄二人,早在三年前便下去跟韓家一門請罪了。”
“與江曹兩家不同,他們二人到頭來可是半點好處沒享用到,也算是蒼天有眼吧。”
啥蒼天有眼?那不是你殺的嗎?
但有人借此發(fā)難,自然不會這么容易被打發(fā),便冷笑道:“單是罪首伏誅便行了?”
“裴家父子當(dāng)初作為斬月門的掌舵人,他們所犯下惡行,必須得斬月門一力承擔(dān),休得跟他二人切割。”
裴涼點了點頭:“說得也是。”
見她仿佛是妥協(xié),準備割讓利益的時候,有心人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下一秒?yún)s聽對方問韓未流道:“你需要裴家補償你什么不?”
韓未流搖搖頭:“不需要,從滅我滿門的主犯從犯還有背后策劃一些的焚天門,全是裴家一力找出。”
“我韓家的功法秘籍,無名劍,還有被裴家父子盜回來的至寶三年前便已盡數(shù)歸還,只不過我韓某孑然一身,那些東西帶在身上反倒妨礙,因此留存于裴家,讓阿涼暫代我保管而已。”
“阿涼大義滅親,誅滅參與兇案的所有人,此后數(shù)年,裴家的發(fā)展并無一絲沾我韓家遺物之光,反倒是耗費人力物力幫我追查真兇,搜集證據(jù),伸我韓家冤屈。”
“斬月門如今已不欠我韓家了。”
裴涼聞言點了點頭:“那行!”
兩人的對話太過平淡,就跟在討論中午吃不吃肉一般。
看得人瞠目結(jié)舌,那韓未流好歹還細數(shù)自己這般選擇的原因,裴涼就整個一若無其事。
韓未流自己的態(tài)度很明顯,但有人反倒被此激怒了——
“荒唐!滅門之家,豈有毫無虧欠之理?韓公子,你莫要耽于美色,被這狡詐女子給糊弄了。”
“一家之主犯錯,自然是全族承擔(dān),否則那些朝廷貪官,為何除了殺頭還得抄家滅門?”
“便是身為一家成員,雖則對罪行無知,但卻享受了一家之主惡行帶來的便宜。”
“這裴家的人,上上下下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從你韓家榨的好處供養(yǎng)出來的,韓公子若是不追究,豈非讓你父祖死不瞑目?”
韓未流臉色變得冷漠:“我父祖沒有資格死不瞑目。”
真正死不瞑目的是對他們的貪念和計劃毫不知情的家人。
幸虧他父祖已經(jīng)死了,若此時二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怕是韓未流自己就會學(xué)裴涼一樣,大義滅親爹。
經(jīng)歷過滅族之痛,知道了最終的原因,韓未流此刻最痛恨的便是禍及家人。
于是便冷冷一笑:“幾位許是沒有聽清楚?當(dāng)日裴家父子還未來得及享受我韓家遺產(chǎn)帶來之好處便已伏誅,此后阿涼便將心法武器財物悉數(shù)歸還。”
“裴家父子以前所犯惡行我韓某不清楚,但至少對于我韓家,那些兇手盡去后,裴家人除了阿涼之外,便對滅門之事一無所知,也從未享受過此事帶來的好處。”
“我韓未流不會將仇恨傾注于茫然無辜之人。”
“幾位身為名門正道,嘴里卻盡是斬草除根之念,便是在場的司徒教主都不如幾位這般殺伐果決,甚至妄圖逼迫我韓某,這是何意?”
幾人被韓未流噎得臉色通紅。
這話若是裴涼嘴里說出來,便是嘴上說出花來,以她的立場或許都有些狡辯的意味。
但韓未流作為苦主,人家都一再強調(diào)對裴家不再追究了,外人苦苦緊逼倒越發(fā)顯得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可仔細品這里面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作為兇手之女,如今受苦主全面維護,只要把態(tài)度端直了,竟是拿她毫無辦法。
再聽韓未流所說,裴家本該還給他的寶物,他韓未流覺得自己如今一個人不便攜帶,于是就這么放在裴家了——
放在裴家了!
以你倆現(xiàn)在人盡皆知的關(guān)系,這跟送給她有何分別?
如今江家傾覆,裴家與江家的婚約自會取消的,到時候若是你倆順勢恢復(fù)婚約,那這些寶貝不就是明著歸你,實際還是處于裴家囊中嗎?
甚至裴家不用跟江曹兩家似的遮遮掩掩,人光明正大的霸占被自己滅門之家的遺產(chǎn)。
牛逼啊!!!
就結(jié)果來說,誰人此時不感嘆一句裴掌門牛逼?
徹底洗去黑歷史上岸不說,好處還全留在手里,到時候江曹兩家抄出來的屬于韓家的寶物,估計又是源源不斷的運到斬月門的。
可不說裴家父子死得冤嗎,他倆辛辛苦苦提心吊膽滅人滿門,一天好處沒享到,最后以他們的死為契機,讓裴涼直接光明正大的,事實上吞并了韓家。
簡直叫做人財兩得。
當(dāng)初單純把二人奸情當(dāng)做熱鬧看的人,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真傻逼。
這裴涼簡直就是吃絕戶人財兩得啊!而且這戶還是她家?guī)腿私^的。
這韓未流還不是個無力獨自生存的女子呢,被裴涼照吃不誤,方才還想著江遜可憐,這會兒看來韓未流也不遑多讓。
當(dāng)然這般念頭自然是太過陰暗,不好說出口的,但看著真頗有點那個味兒了。
一時間眾人看韓未流的眼神,頗有了幾分憐惜。
吃瓜群眾這般,但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某些人自然不可能因為韓未流不配合便放過。
此事之后,以裴涼的手腕,怕是再無疏漏之處了。
但幾人還未開口,六扇門的逐花捕頭便不耐道:“諸位還是省省心吧。”
“裴掌門對裴家父子惡行從未有過隱瞞之意,早在三年前便已經(jīng)向六扇門投案自首,將裴家父子所犯之事交代清楚。”
“只礙于影響,且作為幕后黑手的焚天門還隱于暗處,不便宣揚,因此屬于六扇門當(dāng)時最高機密案件,如今不過是焚天門余孽盡數(shù)揪出,才到了時機公之于眾罷了。”
“皇上知道此事之后,也對裴掌門大義滅親之舉頗感欣慰,如若朝堂之中每個貪官背后都有如此明白事理的家人,何至于最后落得舉家被牽連?休得拿此作比較。”
“以裴掌門之坦蕩,根本非是你等小人之心能想,還不速速閉嘴?”
眾人都傻了,三年前就已經(jīng)投案自首了?
當(dāng)然,當(dāng)初六扇門也是這般懵然的。
武林名門一向注重權(quán)威和影響力,從沒有借助朝廷斷事的習(xí)慣,當(dāng)初裴涼找上來,張口就是她爹就是殺韓家滿門的兇手。
當(dāng)時四位六扇門名捕還有他們的師傅也是這般表情。
密談了整整一日之后,雙方達成共識,也是那個時候裴涼與六扇門建立私交,并通過他們?nèi)肓嘶实鄣难鄣摹?
能把自首當(dāng)成敲門磚擴大人脈甚至打通天家關(guān)節(jié)的,裴涼這也算是頭一份。
在場就有老狐貍品出來了,裴家以往跟朝廷無甚交集,如今的人脈優(yōu)勢肯定是裴涼自己挖掘的。
怪道她經(jīng)營得這般快,不會就是靠賣爹賣兄吧?
可憐的裴家父子,死了還得被敲骨吸髓,簡直是全方位的被榨取干凈利用價值了。
一時間眾人又覺得自己錯了,非是與裴涼有私情的年輕男子而已,只要是她身邊的男人,那遭遇處境都是不能細品的。
但凡細品,那都是聽者傷心聞?wù)吡鳒I。
不過逐花一席話,也讓那些人再是不甘,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沒辦法,苦主都不追究了,朝廷也不追究了,你說人隱瞞罪行,人早八百年就自首了,只是為長遠之計,沒有公布而已。
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裴家占了天大的便宜,在犯下滅門大罪之后,不但沒有因此遭受影響,還利用其中種種劣勢轉(zhuǎn)為優(yōu)勢,占盡便宜。
看得出卻挑不出理,你便是再嘀咕,人今后興盛之勢你是擋不住的。
就說氣不氣?
周圍的人還只是羨慕嫉妒,甚至暗恨為何自家門派就沒有裴涼這般的掌舵人?
但江曹兩家就是真的氣得吐血了,兩個掌門真氣逆流,其中曹掌門直接昏厥了過去。
處理完了這邊,裴涼視線又落在了汪掌門身上。
汪掌門心里咯噔一聲,到現(xiàn)在他都已經(jīng)怕了裴涼了。
這到底是個多可怕的女人?
他這會兒就想安安靜靜的死不行嗎?
顯然是不行的,裴涼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落到了焚天門其他人身上。
發(fā)問道:“門主一系血脈在此,圣女也在此,爾等如今效忠何人?”
焚天門能讓這么多教眾維持數(shù)十年的狂熱忠誠,無非是靠神化門主血統(tǒng)為主。
此時門主血脈現(xiàn)身,莫說現(xiàn)在,其實方才汪幫主開口說明之時,就有不少人看著韓未流,眼神狂熱了。
如今聞言,自然鏗鏘有力的回答:“焚天門弟子由始至終,效忠的都是門主及其血脈。”
說白了汪幫主哪怕掌權(quán)數(shù)十年,也無法挑戰(zhàn)這一點,一旦他敢,面臨的就是焚天門信仰的分崩離析。
說白了他沒那本事,從驚才絕艷的門主手里搶奪教眾的信仰。
裴涼聞言,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對逐花道:“先前我還擔(dān)心僅僅是夏姑娘圣女身份,雖則足以服眾,但夏姑娘生性單純,不擅經(jīng)營。”
“焚天門諸多人才,由誰統(tǒng)領(lǐng)都不合適,更不會有幾個人能讓這么多桀驁不馴之人聽命,很是為今后狀況擔(dān)憂。”
“但如今得知韓公子為門主血脈,一切難題倒是迎刃而解。”
逐花也笑著點了點頭:“裴掌門所言甚是,如今南方水災(zāi)已經(jīng)讓朝廷焦頭爛額,能夠節(jié)省人力自是好事。”
裴涼又笑著看向汪掌門道:“這自然還得感謝汪掌門,若非汪掌門高義,公布韓公子身世真相,我們哪有如今坐享其成之便?”
殺人誅心了。
以這娘們兒對韓未流的掌控,焚天門落到韓未流手里,跟落到她手里有什么兩樣?
關(guān)鍵是人汪掌門的心思傻子都清楚,原本就是為了死前拉一個墊背的,就算打不著裴涼,也得讓她撕心裂肺痛一番,所以才道出這個秘密。
沒想到不但沒有打擊到所恨之人,反倒將焚天門這份大禮打包,直接給送了過去。
一時間眾人看向汪掌門,眼神再度充滿了憐惜。
咋想的啊?果然年紀大了腦子容易糊涂,也難怪這幾年屢屢碰壁。
昔日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焚天門,此時竟然讓人憐愛起來。
汪掌門哪里受得了這等結(jié)果?再加上周圍人的眼神是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同情。
這讓汪掌門怒極攻心,一口老血直接噴了出來,整個人暈過去,出氣多進氣少了。
“唉~可憐吶!”有人忍不住道。
至此今日之事算是告一段落,真算起來其實他們也沒有來多久。
從一開始引誘焚天門余孽到牽扯當(dāng)年滅門慘案到現(xiàn)在塵埃落定,加起來也不過兩個時辰而已。
但眾人卻是意猶未盡,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甚至不少人對開場之前搶奪了好的位置的舉動,大感英明無比。
尤其那些有錢的,覺得花區(qū)區(qū)錢財拿到的特等席位那是千值萬值,今日的消息又夠消化吹噓好久了。
反倒是為了區(qū)區(qū)黃白之物,把最佳吃瓜位讓出去的,事后頗為后悔。
“坐后邊我都沒看清楚姓汪的表情,脖子都伸長了,定是精彩無比。”
“那是,你們沒看到,這裴家的事,還是得細細品味,全神貫注,一不小心樂子就減半,讓人扼腕不已了。”
“知足吧,咱們在現(xiàn)場,不管哪個角落,好歹是身臨其境。那些有事不能來,托咱轉(zhuǎn)達的,此次怕是又要悔青場子了。”
“下次若是裴家辦事,我定提前一天過來排隊搶位置。”
“呵!天真,我已在裴家山下買了房產(chǎn)。”
“咦?裴家山下有房產(chǎn)?”
“有,據(jù)說是裴掌門修建的,樣式有些奇怪,非是獨門獨院,而是那堅固如鐵之混泥土建造而成,地基打得深厚無比,還鑲嵌了那鋼——哦對,那玩意兒叫鋼筋。”
“一棟樓足足十層,實乃世間罕見,一層十幾戶,就是每戶方寸不大,但內(nèi)部裝潢干凈整潔,便于打理,且生活集中,方便管理,本是修來安置裴家子弟及其家人的。”
“我等上次拜訪,見之稀罕,又聽售房小廝細說,覺得有趣,便順手買了一套,如若下次裴家辦事,先來一步倒是方便。”
“售房小廝?不說修來安置門中子弟及其家人嗎?怎的還外售?”
“這就不懂了吧?”那人得意道:“人家說了,裴家如今門下子弟眾多,加上其家人,足有數(shù)萬。”
“這般多的人集中居住,周邊店鋪學(xué)堂娛樂配套便越完善,我等買房前參觀過,實在便利無比,不輸城里且更為集中方便。”
“裴家供門中子弟子女免費入學(xué),文武手藝皆修,十二歲之后按天賦選擇專業(yè),并不如其他門派,只重武學(xué)修習(xí),你們沒見裴家近年產(chǎn)業(yè)管理人才數(shù)不勝數(shù)?便是善于挖掘門眾長處。”
“且聘請的先生均是各大領(lǐng)域之大拿,還有裴業(yè)前輩時不時現(xiàn)身指導(dǎo),對頂級功法毫不藏私,且歡迎其他門派交流。只要擁有裴家學(xué)區(qū)房,便可享受此福利。”
“便是不為看熱鬧,單為此也得買幾套,弄幾個名額讓門中子弟過來一試。”
江湖中人哪里見過房產(chǎn)銷售的可怕之處?當(dāng)時就被描繪的畫面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明天就交房。
此時有人聽了也心動:“那房還有嗎?”
“現(xiàn)房倒是沒了,不過裴家計劃修第三期,如今其他門派涌入,怕是價格要漲,你們?nèi)羰切膭樱阍琰c下手。”
“多少錢來著?”
“百兩一平!”
“啥?那不是比京城房價還貴?裴家這是搶錢呢?”
那人搖頭道:“貴則貴,但這架構(gòu)是獨一份吶,舉世罕見的高樓你哪里找?這般熱鬧方便的商圈你哪里找?買房就自動有了入學(xué)名額,聽名儒及頂級高手授予文武你哪里找?便是都不為這些,難道裴家的熱鬧不好看嗎?”
“這,這倒是!聽你這么一說,竟然不算貴了。”
大門大派哪里缺這點錢?
于是這些人還沒下山,便被領(lǐng)到了售房部,為那都還沒影兒的三期房爭得頭破血流。
最后所有人散盡之后,裴家連一頓飯都沒管,還多了好幾十萬兩入賬,搶劫都沒她快的。
有人估摸了一番裴家的收入,只更覺得裴家父子死得冤了。
你看,區(qū)區(qū)數(shù)十萬兩而已,你閨女半天就能搞到的錢,你非得冒著提心吊膽的風(fēng)險滅人滿門,何苦來哉?
便是那藏寶圖的念想,以你女兒的功力,這輩子怕是十個寶庫都能賺回來。
結(jié)果這還不算最過分的,之后裴家還宣布,因為在場江湖眾門派搶座現(xiàn)象嚴重,有失體統(tǒng)。
裴家決定今后每次辦事之前,先以搖號制度,隨機抽取前排吃瓜——哦不,前排座位的名額。
不論門派地位,抽到誰就是誰,絕對公平公正。
等賓客到達之際,直接由裴家引領(lǐng)便是了,任何人不得對座位有異議,若是有,大可離開。
也就如今的裴家敢這么張狂了,要是別的門派,那必定是四門八派為先的。
可這一表態(tài),倒是讓其他二三流門派頗有些受到同等敬重之感,覺得裴家簡直是一股清流了。
這么想的當(dāng)然是純粹傻逼,那抽號又不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抽,當(dāng)然是裴家說誰就是誰。
有些實在想坐前排的,自然得跟裴家談?wù)勊浇唬@談事嘛,當(dāng)然得走走禮了。
厲害了,絕不讓中間商賺差價,連自家辦席的吃瓜位都能拿來做敲詐之用。
眾人深切懷疑,裴掌門將這場事搞得如此有戲劇性,是不是就是有脫銷座位之嫌?
不得不說太無恥了,奸商!
但話是這么說,下次裴家辦事的時候,托關(guān)系花錢的卻一個不見不配合的。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
此時江湖中人散去,裴家收拾清理。
因著只提供了茶點,并且因為疑似有毒,那些還沒人沾一口,倒是沒有大辦宴席之后的麻煩。
裴家上下井井有條,裴涼及韓未流還有魔教幾位護法回到了院子里。
景護法摘下面紗,撕掉自己臉上的偽裝,見裴涼盯著他,連忙伸手遮住自己的腹部。
老護法他們看了牙酸,這家伙真把自己當(dāng)清白人家的閨女了?
不過此時重點不在這邊,幾人都頗有些興奮:“如今圣教已然被教主盡數(shù)統(tǒng)領(lǐng),再加上一個焚天門。”
“教主,兩相合并,我圣焰門便是武林第一,到時候便是——”
說著幾人看了裴涼一眼,未盡之意很明顯,到時候你便不用委身于這妖女了。
就是要在一起,那腰板也能挺直了。
韓未流卻搖頭道:“江湖和朝廷都不會容忍一個昔日焚天門一般的龐然大物存在。”
也就是說,以前韓未流的身世還未暴露還好,如今這般,司徒琸倒是只有以司徒琸的名義做一輩子圣焰教主了。
二人絕對不能夠是一個人。
“那她——”老護法看向裴涼。
裴涼笑了笑:“我不同,我足夠大方,足夠舍得分享利益,也足夠知情識趣。”
斬月門再怎么擴大影響力,也不是如當(dāng)日焚天門一般好處盡占。
而是全方位的為朝堂還有經(jīng)濟做貢獻,旗下產(chǎn)業(yè)要用到朝廷的便利,自然也是有皇帝入股的。
且都是有錢一起賺,很少擠占別人的空間,而是選擇擴大市場。
誰不樂意跟裴家合作?
再說這種形勢下的自保手腕,裴涼多的是,自然不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幾位護法聽完多少有些失望,不過面子和里子如果只能選其一,倒是也明白該作何選擇。
裴涼見狀便道:“你們幾人也累了,便回房休息一會兒吧。”
四個護法聞言便目露鄙夷的看著裴涼,這色中餓鬼怕是又想折騰他們教主了。
再看向教主,果然他臉上的神色有異,那眼神里分明寫著讓他們別走。
四人頓時渾身充滿使命感,堅決立在原地:“就不回去。”
裴涼挑了挑眉,對韓未流道:“你的下屬,你吩咐吧,我倒是不好逾越。”
韓未流心都涼了,只能艱難道:“你,你們還是回去吧。”
那叫一個受人脅迫又不得不從啊。
老護法見狀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教主啊!你武功蓋世,坐擁兩大勢力,為何還要被這妖女搓圓捏扁啊?
裴涼站在一邊,就這么看著韓未流。
韓未流是自己咬著牙把護法們推出院子的,被綁架了連眼睛都不能眨的典型了。
關(guān)上門后回來,韓未流罕見的主動道:“說起來我以前途經(jīng)江南之時,見過一個花魁。”
“竟是位男的,據(jù)說還是位富家子弟,因好事貪玩,混入各大花樓的花魁選拔之中,最后拔得頭籌。”
“當(dāng)日我有幸一見,雖為男子,卻端的風(fēng)情萬種,傾國傾城。你要不要看看他長何樣?”
裴涼差點就心動被他轉(zhuǎn)移開話題了,但花魁雖美,自己是否一直在多人運動的真相也同樣重要。
便一把將人壓在假山上,似笑非笑的問道:“一體雙魂,嗯?”
“都是污蔑,那姓汪的不過是想借此讓江湖人對我心生警惕,暗示我身為那一系的血脈,必定藏著殺戮之心。”
“可你瞧我,何時有過殘暴之舉?”
裴涼點了點頭:“倒也是,你到底內(nèi)心溫柔的。”
韓未流一笑,心里松了口氣。
卻又聽裴涼問:“不過你確實平日里性子轉(zhuǎn)換有點異常,一趟一趟的,仿佛判若兩人。”
一開始裴涼還以為因為他是雙子座的原因呢,韓未流的生辰算起來,還真就是。
又道:“且老是喜歡否定自己說過的話,并且好幾次床榻上還讓我不要逮著一個人欺負。”
“能說說這事何緣故嗎?你自個兒仿佛經(jīng)常與自個兒較勁的樣子,莫不是——”
韓未流冷汗都下來了,連忙道:“不過是時而狂妄說錯話,等過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收回狂言罷了。”
“至于說不要讓我逮著一個人欺負,那,那是因為——”
韓未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編,便責(zé)怪副人格:“都你多嘴逞強,現(xiàn)在多說多錯了吧?”
副人格也心虛:“那也是姓汪的那蠢貨干的好事。”
兩人正拼命想借口,卻聽裴涼笑了笑:“其實一體雙魂也沒什么不好。”
說著湊近韓未流:“不過我只是覺得,比起幼稚狂妄那個,到底還是你比較妥帖,床上也表現(xiàn)更好。”
話才說完,韓未流就知道完了。
副人格已然前所未有的震怒,強占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一把抓住裴涼,翻了個身,將她按在假山上。
眼神可怕道:“你方才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兩章這個副本就結(jié)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