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預感靈驗了,韋鎖清和二丫爭著告訴他,古以簫去七樓借書,乘電梯到一樓的時候,忽然在這里被卡住了。她們倆趕緊跑到這一層,等著電梯維修人員排除故障。
“她一個人在里面?”易丞的語氣異常嚴峻。
“不知道,不過大中午的,這里的人應該不怎么多。”二丫感覺易丞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平時總是猝然臨之而不驚的模樣,給它們的感覺很淡漠,今天是怎么了?他為什么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易丞臉色一凜,嚴厲道:“你們為什么讓她一個人坐電梯?”
韋鎖清一怔,和二丫面面相覷!拔覀円搅鶚墙钑,走樓梯更快……”
“古以簫!”易丞扔下書,走到電梯門前,捶了幾下密閉的門,“古以簫!你聽見沒有?聽見回答一聲!古以簫!”
“不就是在電梯里多留一下嗎?易教授干嗎這么緊張?”韋鎖清在二丫耳邊問,“以簫都那么大了,不至于會在里面嚇得暈倒吧?”
“易教授!倍旧锨耙徊,用手指點了一下易丞的背,“以簫可能聽不見,電梯在在這一層和下一層的中間卡著,你看指示燈——”
“卡在中間……”易丞低聲重復著,忽然問:“維修部的怎么還沒來?”
二丫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以簫在里面呆了多久?”易丞咄咄逼人。
“三分鐘而已!倍净卮。
易丞的腦后滲出些冷汗,“三分鐘了……”
“維修部的人來了!”一個同學叫出來。
只見三個穿藍色制服的修理人員從樓梯上來,安撫著這里的人,“不要緊張,程序問題,給我們十分鐘的時間,一定排除故障,你們……”忽然間,說話那人目瞪口呆,只見易丞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命令道:“把電梯門打開!”
“這、這是不行的,很危險……”幾個修理人員忙圍上來。
“打、開。”易丞一字一頓,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不行,真的很危險。”
“安全責任我自己承擔,打開,我要進電梯!币棕┌涯莻修理人員揪到電梯門口。
“這位先生,這是不行的,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先例呀!
“給我打開!”易丞惡狠狠瞪著他們。
修理人員還想拒絕,易丞充滿威脅性地瞇了瞇眼,好像再聽到一個“不”字就會馬上動手扼死他似的。無奈,修理人員費盡力氣打開了電梯的外門和內門,只見電梯真的卡在這層和下層的中間。
“以簫!”易丞半跪在地上,沖著露出三分之一的電梯大喊。
可是,電梯里沒有任何回答。
易丞將頭探進電梯,這個動作引起在場同學的尖叫,生怕電梯忽然啟動,這個男人血濺當場,變成無頭鬼一只。易丞不顧大家的勸阻,居然把身子探進去,看見古以簫坐在電梯的角落,縮得跟一只毛毛蟲一樣,怎么叫她都不應。
“先生,難道你要進去?!不行。!我們懷疑升降機卡住了,電梯隨時可能往下落!本S修人員見到易丞已經把一只腳跨了進去,嚇得頭發直立。他從事這個職業好多年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把身子探進一個懸在兩層樓之間的電梯里,他自己恐怕都不敢這樣做。他沒記錯的話,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一個人做過類似的事情,那就是詹姆士·邦德——著名的特工0 0 7。
幾個維修人員一把拉住易丞,個個臉色蒼白,萬一電梯忽然往下落,易丞一定血濺當場!跋壬悴荒苓@樣做!快出來!!快!大家把他拉過來!!”
大家見此情景,紛紛要去幫著拉易丞。
“放開我!”易丞努力掙脫,可是拉他的人非常多,眼看就要被拉走。這里的響動可能已經被古以簫聽見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因此更加緊張,據他所知,有些幽閉恐懼癥的人過分緊張會主動窒息到休克。
易丞眉頭一皺,冷靜地對維修人員說:
“我可以寫遺書,證明我的生死跟你們無關!
大家都愣住了,沒有一個人出聲,但還是緊緊拉著易丞的衣服不放。
“先生,真的不行……”維修人員愣歸愣,但是原則不變。
易丞馬上掏出筆,從口袋里掏出寫了書目的那張白紙,翻了個面,在背面寫下“遺書”兩個字,然后又寫道:“今日我自愿進入故障電梯,為此行為發生的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擔!币驗樗膬刃暮芙辜保宰忠矊懙煤芰什。簽名之后寫上日期,他把紙塞給維修人員,貓著身子,從那三分之一的入口處擠了進去,“咚”地一聲,跳進了電梯,在場人士又是一聲驚呼。
“瘋了……”韋鎖清和二丫目瞪口呆地看著易丞寫的遺書。
易丞跳下去的時候撞到了膝蓋,痛得站不起來,十分狼狽,可是他哪里顧得上這些。
“以簫……”易丞忍住膝蓋上的劇痛,爬過去扶著古以簫的肩膀,發覺她額頭上盡是冷汗,呼吸十分困難,握了握她的手,又發現她的手冰得像從冰箱里拿出來似的。“以簫?是我……沒事了……好好呼吸,沒事的……”他輕輕搖晃著古以簫僵硬的身子。
古以簫這才抬起頭看,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是他來。“易……”她呼吸不暢,話都說不完整,只是緊緊抓著易丞的手,下唇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來,抱緊我……”易丞讓她的手臂環住自己的腰,再將她整個人抱在懷里,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一手摸著她的頭,順著她的頭發!安慌隆俚纫幌戮涂梢猿鋈チ恕
古以簫的臉貼著他的胸膛,漸漸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然而她的手腳依舊冰涼,渾身顫抖,電梯里密閉的空間讓她感覺焦躁而不安,在沒有出去之前,她全身的神經都是緊繃的。她從電梯忽然停下的一剎那就有種死亡般的恐怖感覺,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一瞬間,她覺得四壁像絞肉機一樣向她擠壓過來,透不過氣,她的眼睛感覺不到光線,覺得四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如同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時刻。
隱隱感覺有人在外面叫她,不過她根本聽不太清楚那是誰。她的腦子像是一團漿糊,完全沒有了平時的聰明伶俐,她站不穩,就坐在角落。忽然聽見有奇怪的聲音,有人把電梯的外門和內門打開了,她不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害怕,怕電梯會忽然掉下去,自己摔成一個大肉餅。然而,她沒想到,一個人忽然把身子探進來,她以為是維修人員,想呼救,可是發不出聲音,也喘不過氣。下一秒,外面好像又有爭吵的聲音,接著,一個人居然從那三分之一的空隙里擠了進來,她嚇得根本就不能再呼吸,就怕電梯真的掉下去,那個人和自己一起手拉手走上黃泉路。只是,她沒想到,那個從天而降的人居然是易丞!他居然、他居然……
“不要哭……”易丞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淚,“我會笑你的……”
“我又沒哭!”古以簫哭得傷心,嘴里卻不認輸。
“好吧,你沒哭!币棕┰俅伪Ьo她。
“變態易丞,你不怕死么……”古以簫發抖地指著那三分之一的空隙,“你就不怕電梯忽然墜落,讓你死無全尸……連我也跟著你一起摔下去了!嗚嗚,你不但害死你自己,也要害死我,黑心鬼,我才不要死呢,嗚嗚……看我出去怎么整你!嗚嗚……”
易丞沒對她說什么“為你死我愿意”之類的甜言蜜語,對于自己的遺書,他也只字不提,只是淡淡笑著,拍著她的背。他進來的時候,哪里顧得了那么多,光是想到她一個人關在這密閉的空間里,他就嚇得一身冷汗了,生怕她會昏死在里面,以后留下更大的心理障礙。
“怎么還不好呀?”古以簫死命摟著易丞的脖子。
“快了。”
“你就會說快了!明明就很慢嘛,我都在里面坐了好幾個小時了!”
易丞抽動著眼角,腦后滴下一大滴汗,“你充其量就坐了幾分鐘而已!薄澳阏f什么?!”古以簫扯著易丞的領子,咬牙切齒。
“好吧,你坐了幾小時了……”易丞妥協道。
“哼!”古以簫不屑地撇嘴,本想再接著說什么,可是一看見懸著的電梯,就閉上了嘴,用頭在易丞胸口蹭了兩下,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以簫?”易丞捏捏她的臉。
古以簫甩甩頭,“干嗎?”
“我該死的愛死你了!币棕└佑昧Φ啬笏哪,好可愛好可愛,真想她永遠是這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永遠這樣依靠著他,讓他成為她生命里唯一的守護者。
“你——”古以簫痛得無法說話,捂著半邊臉,腦子里亂成一鍋糊掉的粥,根本不知道易丞為什么要這么說,還這么狠心地虐待她,把她的臉都捏腫了。
“哐”地一聲,電梯開始啟動,古以簫以為電梯要掉下去了,嚇得臉色慘白,易丞忙說:“修好了,已經!彼@才放心下來,趴在易丞的胸口,呼吸均勻起來。
“!。電梯到達一樓,古以簫看見電梯的門慢慢打開,早已等在門口的韋鎖清和二丫正用驚異的目光望著以曖昧姿勢相擁的她和易丞。古以簫一愣,飛快地推開易丞,跑出電梯。
“先生,你以后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了!”維修部的人員再一次提醒易丞,手里還捏著易丞寫的遺書。
“不會有下次了!币棕┮蝗骋还兆叱鲭娞,微欠身道:“我很抱歉。”說完,他把自己的遺書拿了回來,撕了扔掉,沒有讓古以簫看見,然后才一步一步走回去。
“你的腿怎么了?”古以簫上前一步,拉過易丞,把他帶到椅子上坐下,卷起他的褲管,發現他右腿的膝蓋上有大一片的瘀青,一定是剛才跳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她伸出手指,戳了幾下他瘀青的地方,他憤然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玩下去。
“很疼?”古以簫的眼里閃過一絲愧疚。
“你說呢?”易丞長嘆一聲。
“易教授,你沒事吧?”韋鎖清和二丫也走過來。
“我沒事!币棕┎蛔匀坏赝仆蒲坨R,他在同學們心里的嚴肅形象估計在剛才全毀了……他整理好衣褲,對她們三人說:“你們先回去!焙鋈唬碜右唤,原來是古以簫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謝謝你,易丞,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那樣沖你發脾氣了……”他心頭一陣顫栗,來不及說什么,馬上抱緊她。
韋鎖清和二丫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灰溜溜地轉過身,無語問蒼天——人生啊,如此變幻莫測,它們從來不知道,古以簫和易丞有一腿,不,恐怕有很多很多腿。
“帶她回去!币棕┓砰_古以簫,居然還能用冷靜而平板的語氣對韋鎖清和二丫說話。
韋鎖清回過神,客氣地推拒說:“易教授,還是你送她回去吧,我們……”
“我上去拿書!币棕┲噶艘幌路宽,然后轉身離開。
“以簫——”韋鎖清和二丫異口同聲,一把抓住古以簫的衣服,“說!你什么時候跟易教授搞上的?!”
“半年前!惫乓院嵚柭柤,很輕松地回答。
韋鎖清做暈倒狀,指著古以簫大罵,“你這個死丫頭!這等好事瞞了我們這么久,原來你那神秘的男朋友就是易教授!!這世界太瘋狂了,易教授居然有被虐傾向,居然和你搞在一起,唉!我為他哀鳴三聲——”
古以簫投降,捂住韋鎖清的嘴。
“等一下~~”韋鎖清猛然想起古以簫脖子上的“吻痕事件”,目光一下子就拉直了,“以前你脖子上那個,該不是……該不是也是他弄的吧?!”
“呃……”古以簫愣了一下,假裝沒聽見。
“易教授也很瘋狂啊……”韋鎖清不敢相信地望著易丞的背影,
他哪是瘋狂,是變態啊。古以簫縮縮脖子,也望過去——他的懷抱很有安全感,仿佛自己的一生,都將依靠在他的懷里一樣。
“他剛才為了讓維修師傅放他進電梯陪你,還寫了遺書。”二丫感動得淚汪汪的。
“什么?!”古以簫大吃一驚,“遺書呢?!”
韋鎖清雞婆地舉手,搶著說:“我看見了!他把遺書撕了扔進那個垃圾桶里!
古以簫撒腿跑到垃圾桶邊,打開蓋子,果然看見幾張撕開的白紙,她也顧不得什么臟不臟的,把那些紙片撿起來,蹲在地上拼好,呆呆望著上面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的字,但再怎么潦草,“遺書”兩個字和他的簽名,古以簫看得清清楚楚。
韋鎖清和二丫追了過來,站在古以簫身后,“撕都撕了,你還拼起來做什么?他明顯不想讓你知道呀!
古以簫哼了一聲,悶悶地說,“遺書上都沒寫他要把遺產給我……”
“沒良心的!”韋鎖清和二丫大聲指責古以簫,什么喪盡天良啦,沒心沒肺啦,卻沒有看見背對著她們蹲著的古以簫正偷偷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