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天曉被于朗叫醒。
睜開眼后江天曉看著于朗的臉愣了兩秒,想,我腦子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然而目光一晃,江天曉看見了于朗脖子上的……紅印。
一顆心重重落下,是真的,那個紅印,咳,就是在下弄上去的。
“愣什么,”于朗伸手揉了揉江天曉的頭頂:“起吧,快八點了。”
江天曉一骨碌爬起來,攥住于朗的胳膊:“于老師,我們……我們是,在一起了嗎?”磕磕巴巴地說完,自己臉就紅了。
于朗大大方方地笑了,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覺得我們應該領證,噢我國同性不能領證——那買對戒指戴無名指上也行。
“我覺得我們是在一起了……于老師?”江天曉小心地問。
“那就是啊。”于朗還是笑笑。
江天曉一頭霧水,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于朗,比如,你之前不是說你喜歡女人嗎?你不是讓我把說出的話收回去嗎?你昨天晚上這么突然——突然就,那啥了。
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江天曉的臉又開始熱氣騰騰。那樣的于朗讓他喘不過氣來。
“對了,”于朗忽然扭頭說:“忘了告訴你,昨天晚上在停尸房,我之所以給你送氣,沒有立刻出手收拾那些東西,是因為我要看遲洋的反應……我懷疑他和沉淵門有貓膩。”
“啊?”
“沉淵門跟得太緊了,”于朗垂著眼,微微皺眉:“如果這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沉淵門做的局,像上次在柳州一樣,那么遲洋一定和沉淵門有聯系,昨晚在停尸房里的時候,我那樣做,是想給他出手的機會……但他沒有。”
“所以……”江天曉問:“遲洋不是沉淵門的人?”
“目前來說應該不是。”
“噢……”江天曉一口氣沒呼出來,猛地反應過來:于朗給我說這些,意思是在停尸房里他不是故意吻我而是形勢所迫,是吧?
是啊,昨晚我本人狗膽包天強吻于朗,不就是因為我覺得他吻我是故意的?
我靠。
江天曉尷尬地低著頭,沒話找話:“哎我褲子呢……”
“你穿上了,”于朗淡淡地說:“你低頭,看看你的腿。”
江天曉:“……”
兩人出門時恰好碰見何盛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抽煙,何盛夾著煙沖兩人打招呼:“你們倆起得夠晚——啊!”
何盛低吼一聲,大步竄到于朗面前。速度之快,空氣中幾乎出現了殘影。
“于朗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了?!”何盛夾著煙的手都哆嗦了,他彎下腰,一張黝黑的臉幾乎要貼到于朗脖子上。
“我沒怎么。”于朗后退一步。
“是什么東西能把你傷成這樣?!”何盛緊緊皺眉,面帶驚恐:“你脖子上那是什么東西弄的?這酒店不干凈?!可我昨晚怎么一點感覺也沒有?!”
江天曉:“……”
于朗沉默片刻,說:“狗咬的。”
“難道是……”何盛壓低聲音:“食尸犬?可現在又沒到七月十五,這東西怎么會跑出來的?”
于朗看樣子是懶得和何盛廢話了,他伸出食指指向自己背后:“江天曉。”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意思?”何盛問江天曉:“究竟怎么回事?!”
“……”江天曉硬著頭皮說:“我們在一起了。”
“你們?”何盛一臉找不著北的表情:“你和于朗?”
“嗯。”
“在一起?”
“嗯,”怕何盛想不明白,江天曉又羞答答地補了一句:“就是我們……談戀愛了。”
何盛沉默了。
接下來的一上午,從吃早飯到開車上路,何盛全程都是沉默的。
楊記開車,何盛抱著他的保溫杯坐在副駕,目光直直盯著前方。
“哎,何老師,”楊記叫他:“咱倆說說話,我一個人開車開久了容易犯困。”
“說話,”何盛面無表情:“說吧。”
“你這是怎么了,”楊記語氣極其疑惑:“咋睡了一晚上睡癔癥了?”
“……我沒事。”何盛幽幽道。
江天曉相當不好意思,他沒想到何盛這么不經嚇——五大三粗一個漢子,怎么內心如此脆弱呢?!
偷偷瞄一眼坐在身旁的于朗,于朗圍了條圍巾在脖子上,把那紅印遮住了。
圍巾還是江天曉的。
哎于朗戴著這條圍巾真好看,顯得他真白……
江天曉正美滋滋走神,忽然后座傳出“噼啪”的聲響。
全車人,包括開著車的楊記也從后視鏡里,看向遲洋。
“小恪……給我發郵件了。”
急剎車。坐在遲洋身邊的小邱把他的筆記本從地上抱起來,遞給于朗。
又是一封定時郵件。
遲洋:
我這人不信鬼,不信神,不信來世。我知道在此一別,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知道,我愛你。但是,親愛的,再見。
周恪
于馬頭鎮黃河邊
“馬頭鎮,”于朗皺眉,語速飛快地說:“楊記,導航去馬頭鎮!離這里很近!”
“周恪……”江天曉看向遲洋:“他……”
兩行淚從遲洋眼里落下。
他說:“周恪死了。”
他臉上的表情,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天災,萬劫不復,卻還沒從龐然的毀滅中反應過來。
“周恪很可能在那里……跳河,”于朗說:“希望沉淵門還沒找到那里。”
一路飛馳,到達馬頭鎮的時候,恰好正午。
這里看見的黃河和別處并沒有什么不同,西北充沛的陽光落在河面上,黃濁的河水也泛起粼粼波光。
“現在不能招魂,”于朗沖楊記招手:“楊記你來看看。”
“啊?”楊記手腳并用地爬下土坡,來到于朗站立的河灘上:“看什么?”
“看這里的痕跡……”于朗話音未落,卻猛地撲上去,一把扼住楊記的喉嚨!
楊記本就是個圓潤的胖子,活動不大靈便,被于朗一撲,直接倒在小腿高的雜草從里。
“你……呃……”他雙手扒住于朗的手,卻沒能把于朗的手推開:“你……干什……”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江天曉看傻了眼。
“啊!!!”
一扭頭,卻又見何盛不知什么時候反剪了小邱的雙手,小邱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哇哇大哭。
“你們兩個,”何盛問:“是不是沉淵門的人?”
“什——什么——”小邱拼死掙扎,卻掙不開于朗鐵鉗般的手:“你放開我嗚嗚嗚!!!”
“嘖,”何盛一手捏住小邱的淚水縱橫的臉:“你再哭我就動真格的了,到時候你別怪我。”
小邱被他捏著臉哭不出來,胸口劇烈地起起伏伏。
“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沉淵門的人?沉淵門為什么派你們來?”何盛沖那邊被于朗扼著喉嚨的楊記揚揚下巴:“你不說,也會像他那樣哦,掐一會兒,腦子缺氧,就成傻子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小邱嘶啞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邊,于朗面無表情,問:“有什么要說的?”
楊記的臉已經脹成豬肝色:“你……你放開……我們好好說……”
“你覺得可能么,”于朗頓了頓,繼續說:“我們把你和小邱解決在這,也不是什么問題——只不過回頭,該是別人來黃河邊找你們了。”
“我……”楊記說不出話了。
何盛拖著楊記上前兩步,一把將他的頭摁到水面上:“我數到三,你不說,就死。”
“我說!!!”
于朗挑眉,松開手。
楊記“轟”一聲倒在河灘上,他足足喘了半分鐘的氣,然后斷斷續續地說:
“那篇報道是弄錯了……掃黃打非行動里……被抓的……嫖客,是個初中老師……不是遲洋,”他猛喘一口氣,繼續說:“但是這之前,確實有人舉報遲洋……搞不正當關系……報社里一個新來的……把名字弄錯了……”
“本來是要改的……但這種錯誤一犯,那個新人以后就不能在這行混了……那個新人,是社長的侄女……”
江天曉一時回不過神。
天哪,這是在講故事嗎?
一個人把名字搞錯了,于是——于是這事兒就真的被加到了遲洋身上?
這不是扯淡嗎?
于朗:“還有呢?”
“沒了,”楊記咳了兩聲:“我和小邱來是背著報社的,這事兒就算改不了,但起碼……我想起碼得有人知道真相,你說的那個什么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為什么相信你?”于朗說。
“要殺要剮隨你了,”楊記破罐破摔一般:“我已經把真相都說了。我和小邱今天就是死這里,也是為了正義而死……你們等著,總有后來人。”
于朗抱著手臂沉默半晌,彎腰沖楊記伸出手:“得罪了,我必須保證你們和我們一條心,起來吧。”
何盛趕忙放開小邱,小邱已經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楊記被于朗從地上拽起來,踉蹌了兩步,拍拍身上的土:“于老師,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們是有真本事……現在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你這么試我,可以,但我沒法試你。”
于朗點頭,淡淡道:“你不用試我,你能把所有真相記下來,就夠了。至于真相,我會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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