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感謝你們。”他不動聲色地開口,試探著詢問舒沐晚,“能不能給我們留個名字?”
“啊?這個不用了吧。”舒沐晚為難地擺了擺手。
也就是在這時,醫生拿著病歷走出來,對著人群詢問:“哪位是舒沐晚小姐?這里還需要辦個手續,簽字”
“來了!”
她怠慢不得,立馬跑向了醫生,卻沒有發現,剛剛的那個中年男子,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眼底在瞬間浮現太多的不可思議——他剛剛就覺得她長得像記憶中的某個人!
而且,她姓“舒”?那舒文和她是什么關系?
他開始不敢想象:舒文當年帶著女兒離開唐家,后來又“背棄”唐家那個女兒,是不是沒像傳言一樣說死了?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個?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舒文的女兒還活著,那他們老一輩的凝聚力,就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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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時的舒沐晚,并沒有對這對夫妻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更不知道其中某些復雜的關聯——
唐堯選中那個孩子,并非偶然,這是唐家“不安分派”的某個后代;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曾是舒爸爸的朋友;
“舒文的女兒”,成了“不安分派”的希望,是他們凝聚的原動力
“腦部受到過劇烈的撞擊。”一番治療過后,這是醫生給的診療結論,“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近期有可能會出現腦部受創的并發癥”
腦部受創的并發癥?
舒沐晚不明白。
“片段性失憶、個性突變”醫生說了一大通事例,讓舒沐晚聽得越來越心情沉重,在她臉上的血色盡失時,醫生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那些都是最壞的結果,放心”應該不會那么巧!
“我進去看看他。”舒沐晚點點頭,盡量克制著自己不去往壞的方面想,抬腳步入他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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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環境比較昏暗,只有一盞壁燈亮著,柔白的燈光照亮了他潔白的被面。
南宮墨正安靜地躺著,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頭上蓋著一塊紗布,俊臉上也有點點的烏青她的南宮墨,就這樣傷痕累累地,躺在她的面前。
“還疼么?”她無聲地在他床畔坐下,小手擠入他寬大的掌心內,“南宮墨我很擔心你。”
擔心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擔心他變化不定的情緒
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活得簡單安逸一點?
他的雙眸緊閉,還在沉睡之中,舒沐晚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緩緩地撫上他的眉眼,帶著濃烈的貪戀,一點點描摹著他的臉型不要失憶,不要個性突變,好不好?
那些狗血的劇情,放在她身上,真的承受不起。
一場個性的突變,他們分開了四年他們還有幾個四年可以蹉跎?誰又知道下一個四年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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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東方透出淡淡的魚肚白,漸漸晨曦微露。
舒沐晚在他床畔守了一夜,到了早晨的時候,才忍不住趴在他的床側睡著了她做了個夢。在夢中,她也是拼命追逐著他,而他卻始終留給她一個孤傲的背影。
南宮墨,別這樣。
她不甘地低喃,在夢里竭力追趕,終于牽上他的手,卻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就這樣一廂情愿地握著他,跟著他的腳步
你回應我一下也不行嗎?
“你回應我一下也不行嗎?”
夢境和現實重合,她在無意識的淺眠中,喃喃地說出這句渴求,然后便真的感覺到手上的力道陡然一緊在夢中,以及在現實中,完全同步!
她猛地清醒過來
“你醒了?”對上一雙清明的雙眸,舒沐晚頓時睡意盡失,她欣喜地叫出來,連忙站起身,“我去幫你叫醫生。”
他的五指卻猛然一緊,扣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拉,將她再度拽回。
舒沐晚原本就睡得兩腿發麻,冷不防地被他往前一拖,整個人都不由踉蹌了一下,正好跌入他的病床,壓到了他的傷口——她驚呼一聲,清楚地聽到了他吃痛地抽氣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撐著被面起來,想要從他身上退離,卻被他強行拉住,執拗地留在身前。
他并不說話,只是這樣安靜又復雜的看著她。
“怎么了?”她望入他湛然若海的眼底,卻看不透里面參雜的情愫,于是心中的忐忑更甚,幾乎想到一個無比狗血的問題:他還認識她嗎?他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你別走”他啞聲開口,昏睡了一夜的嗓音低沉喑啞,“讓我好好看看你。”
四目相對,舒沐晚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
“你現在還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這樣的注視讓她沒來由地覺得尷尬,靜候了良久,也不見他有開口的打算,舒沐晚只能先行出聲,“或者要不要吃點東西?”
“你扶我坐起來,好不好?”他搖了搖頭,朝她微笑。
借著她的幫助,他撐著床沿艱難起身,調整了一下呼吸,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從一場漫長的沉睡中漸漸清醒,他整個人的精神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坐起來干嘛?”她安頓好了正想詢問,他的長臂卻從腰間環上來,直接她摟近,抱了個滿懷。
“我想抱抱你。”他的回答,親昵得似乎理所當然
一場無話的相擁。
舒沐晚在他的懷抱里長久地不敢動,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鼻翼間滿滿的都是他的清冽味道,這樣安靜又甜蜜的時光讓她貪戀,讓她沉淪,更讓她奇怪!
平時的南宮墨,好像不是這樣的。
心跳在慢了一拍以后,徹底紊亂!她不敢動,心底卻越來越慌:抱著她的這個身體,還是南宮墨嗎?如果他不再是南宮墨,甚至不再認識她,她該怎么辦?
就這樣長久地忐忑著,直到頭頂傳來他低沉釋然的嗓音——
“舒沐晚,我回來了。”
舒沐晚?
她的鼻子在瞬間泛酸,感激得幾乎掉下淚來:還好,沒有變他認識她,他是知道她的
“我擔心了一晚上”她終于敢回應他的這個擁抱,小手緩緩地伸過去,抱住了他,“我怕你中了唐堯的陷阱,再也不回來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頭頂傳來他清淺的嗤笑,他的懷抱更緊。
像是為了安慰她,更像是為了彰顯某條信息,他再度重復,低喃出這句話:“舒沐晚,我回來了”
“南宮墨。”她吸了吸鼻子,同樣叫出他的名字。
環住她的手臂卻僵了僵,停頓了一秒鐘后,他突然問出來:“舒沐晚,你愛我么?”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在這個時候?在這里?而且是由他親口問?!
這不合理!
“沐晚,我愛你。”就在舒沐晚疑惑之際,他已先行開了口,讓舒沐晚錯愕地從他懷抱中退出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他是從來不說這種話的!
她對上的,是一雙湛然澄澈的眸,眼底帶笑,帶寵溺,陌生而熟悉的溫柔——
“傻瓜,我回來了。”他的手掌撫上她怔然的小臉,“是我。”
“辰?!”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把我找回來嗎?”
***
四年前的那個盛夏,他們躺在小花園的葡萄架下納涼,火辣的陽光從密集的樹影空隙中投射進來,在地面上形成點點絢麗的光影安逸的午后,舒沐晚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南宮辰就躺在她身側,撫著手邊柔軟的草地,看著片片葡萄葉發呆——他最近總覺得自己很奇怪:他開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最嚴重的是,偶然的午夜夢回,他在黑暗中起身,竟能發現桌上攤放著自己做出的精密計劃——目的,就是得到整個南宮家!這是他從來都不敢想象的,畢竟他從來都是被南宮家厭棄的人
他開始覺得他變得不是自己。
這種感覺,讓他沒來由地一陣陣恐慌
“喂!”他側頭看向躺在身側的人,揉了揉她的頭發叫她,“舒沐晚,我有話想跟你說。”
“恩”她迷迷糊糊地應聲,小手順勢揮開他的手掌,翻了個身又睡了。
在夏天,難得有什么舒氏涼爽的時候,她犯困
南宮辰卻了無困意,他索性翻身坐起,繞到她轉向的那一側,無可奈何地彈了彈她的小臉:“舒沐晚,你有在聽我說話么?”
“不聽。”舒沐晚口齒不清地喃喃而出,她沒有睜眼,卻熟稔地朝他張開雙臂——這是一個很本能很習慣的動作,她沖著他張開手臂要抱抱。
南宮辰輕嘆,無可奈何地撈起了她,挪入自己懷里。
她的腦袋貼著他的胸膛,手臂環著他的腰身,于是整個人都能沉浸在屬于他的氣息之中舒沐晚滿足地勾了勾唇角,想要繼續打會兒瞌睡,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卻從頭頂傳來——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把我找回來嗎?”
“你要去哪兒?”舒沐晚迷迷糊糊地順勢問出來。
“不知道”他的視線看向遠方,眼底殘留著莫名的空洞和無奈,“我是說如果,你會把我找回來嗎?或者你會等我回來嗎?”如果自己真的變成另外一個人,連他都不知道歸期
“不會。”她一口否定,得意地從他懷中仰起頭,故意氣他,“你要是不見了,我就能和帥哥們天天見了校籃球隊里的那個誰誰誰,聽說特別帥特別哎喲!”
話還沒說完,果然一記爆栗敲在她的腦袋上。
“南宮辰你竟然打我!”她夸張地喊出來,然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