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幻象在這一刻消失,舒沐晚的頭垂了一下,猛地從這場淺眠中驚醒。
還是荒蕪的山,還是鱗次櫛比的墳墓,還是蒼勁有力的石刻“南宮辰”只是,沒有夢中的男人,沒有溫熱的懷抱,更沒有那淺淺的微笑。
舒沐晚吸了吸鼻子,撐直了身體坐在墳墓前,怔怔地看著石碑出神——痛痛快快地哭過一場,她反而又冷靜了下來。眼睛還是酸酸的發脹,思想卻在一分一秒地轉為清明
她不愿意開口說南宮辰死了,她也不愿意說不在乎南宮辰!
但是剛才的那個“夢”,讓她不禁了然自己:在潛意識里,她早就承認,南宮辰“死了”,所以在他出現的時候,她才會如此震驚;在潛意識里,她也真的愛上了南宮墨,所以每一次遇險得救,她想到的都是他。
一切的依靠和一切的好,都是南宮墨留給她的記憶。
“辰”舒沐晚喃喃地出聲,嗓音沙啞而難聽,停頓了良久,卻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我想嫁給他你說好不好?”
她想通了!
其實,從她和這塊墓碑開始說話起,她就已經徹底把兩人“分清”了
郊外的國道上。
遠離市區的偏遠道路,兩旁都是郁郁蔥蔥的防風林,道路上一派清冷,只有一輛黑色的車,靜靜地停在拐角處就在這遠離市區又遠離她的地方,南宮墨終于停了下來。
她泣不成聲的模樣總是在他腦海中不停回放,南宮墨煩亂地蹙緊了眉,心里被刺得一陣一陣地痛,卻又沒有心疼的資格——畢竟,她的眼淚,不是為他流的
手機的鈴聲陡然響起,靜謐窄小的空間頓時變得無比嘈雜,讓他心里越發堵得慌。
“喂?”看到是翌雷的號碼,南宮墨皺了皺眉接起,聲音低涼而不耐。
“墨少,您現在在哪兒?”翌雷的聲音是忐忑的,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南宮墨的態度。現在外面的流言傳得一塌糊涂,他不確定墨少是不是聽到?更不確定墨少對此的反應?
南宮墨避而不答,只是淡淡地反問:“什么事?”
“是這樣的”翌雷咬了咬牙,實在沒辦法,就說了實情。公司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太讓他焦頭爛額了,“關于您的那些誤傳,本地的媒體很關心,而且,因為這種誤傳,影響了我們公司的股價,所以”
所以您能不能現在回來主持大局?
當然,翌雷不敢直接說出后面半句。誰知道南宮墨現在有沒有心情主持大局?!
換做是他的話,被人當眾、甚至是當著全世界的媒體說出“人格分裂”這種話,被人污蔑成精神病人,他也會崩潰的!可是公司的事情又刻不容緩,南宮墨的形象直接關系著整個南宮集團的股價
如果南宮墨的事情是真的話那股票可要跌死了!
“股價?”短暫的停頓后,對面傳來輕蔑的嗤笑,南宮墨緩緩地問他,“跌了多少?”
他縱橫商場,自然知道利益關系。
“到現在的話,已經有兩千萬了”翌雷瑟瑟地報出這個龐大的金額,見南宮墨沒有反應,忍不住又勸了一句,“都是那些荒謬的誤傳,其實您”沒必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啊!
“不是誤傳。”南宮墨陡然打斷,輕描淡寫地丟下四個字,讓翌雷徹底愣了。
不是誤傳,那就是真的?
那公司的事情怎么辦?
“那股價”翌雷在電、話那端絞盡腦汁,本想說讓南宮墨“假裝澄清”一下,卻再度被南宮墨打斷。
“我不想管。”
說完,他直接掛斷電話。
這是四年來,他第一次以不負責任的態度處理事情。因為她,他連解釋都覺得疲憊外面的人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他以后還是可以一個一個解決,一個一個殺。
可是現在——
***
怎么辦?
對她,他到底該怎么辦?
南宮墨閉眼靠上椅背,只覺得車廂內窒悶無比,他又猛地翻身而起,扯松了自己的領帶,降下身側的車窗——窗外的冷風灌入,他煩躁的心才獲取些許清醒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南宮墨的車始終停在原地沒有動。
他單肘撐著車窗,一手垂在窗外,猩紅的煙蒂在修長的指間緩緩燃燒,一派煙霧繚繞他不喜歡抽煙,但那濃郁的尼古丁味道能驅散一部分的煩惱。
只是,這次似乎并沒有用。
星火明滅,一根煙終于燒到了頭,最后一截煙灰掉下,南宮墨心中的懊惱也上升到了極致——前兩天的關系不是很好么?他又何必非逼著她打破和諧的穩態?
將手收回,他直接扳轉過方向盤
他決定去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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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瑟瑟的墳墓群。
南宮墨再回來的時候,早就不見了舒沐晚的身影,漫山遍野,徒留空靈的鳥鳴他沒有轉身就走,而是慢慢地踱步來到寫著“南宮辰”三個字樣的碑前,駐足停留。
一人一碑,表面寂靜,卻有帶著暗流涌動的對峙。
良久,南宮墨終于出聲,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冷傲地俯瞰著寂靜的石碑:“南宮辰,她是我的了!”
“有沒有你,她都是我的!”他俯瞰著石碑,像是俯瞰著那個懦弱無為的靈魂,“我容許你現在存在在她心里,然而,你遲早都會從她的記憶力滾出去!”
是的,他退步了。
為了她,他終于還是妥協了!
無論她肯不肯說,他都對她沒有辦法,既然這樣,他就索性不問了,不逼了,只求像是前兩天那樣在一起就好她愛把他當成誰,都可以。
說完,他轉身,直接離開,徒留清冷的碑,對著冷寂的風
市區。
舒沐晚將車停在了jack的公寓樓下,顧不上整理自己就往樓上沖,她決定了——她要去接venki,然后他們直接去找南宮墨,告訴他一切!她要告訴他:南宮辰“走了”,她很確定,自己選的人是他!
走到公寓的門口,舒沐晚正想抬手敲門,卻在看到木質門扉上的刀痕時,不由愣了愣
公寓的大門是虛掩著的,里面隱約傳來輕聲的低吟,舒沐晚怔了一秒,猛地推門而入,頓時看到一室的血腥——jack撲倒在沙發上,身體痛苦地蜷縮著,他的身上、沙發套上、地上都是血!
觸目驚心!!!
“jack!”舒沐晚尖叫出聲,猛地沖了過去,臉色瞬間褪為慘白,“你怎么了?jack!你能聽到我說話嗎?venki呢?你不是應該和venki在一起的嗎?”
他蜷縮著身體只管低吟,舒沐晚的雙手顫抖著,看他全身是血,都不知道可以碰哪里?
小手顫抖著,她在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就是趕緊打電話幫他叫救護車!!!
可是電話還沒有撥通,一直帶血的手卻猛地伸過來,拽住了她的腕,jack氣息奄奄地出聲:“不用我打過了在路上很快就來”
他低喘著,艱難地說出整句話。
“好,那我陪你一起等!我先找個衣服給你披上!”她環視著周圍,想要幫jack找一件遮擋的外套,這才發現屋子里整潔得出奇,一點都不想是打斗現場遺留的痕跡
他到底是怎么被刺的?
“你等等!”帶血的手掌堅定地抓住她的手腕,jack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咬牙切齒地堅持著,只為和她說個清楚,“舒沐晚,今天很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么?”她緊張地在房間內搜尋著蛛絲馬跡,根本沒心思在聽,直到他有氣無力地聲音說出真相——
“今天我是亂說的我磕了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腦袋清醒的時候我已經說完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眉宇之間盡是愧疚。
今天的主秀他都覺得詭異至極!
“你嗑藥?”舒沐晚不敢置信地喊出來,“為什么嗑藥?”
雖然這種東西在美國很常見,但是jack之前從來沒碰過的呀!
“我也不知道”jack的表情開始扭曲,似已在哽咽,不知道他是愧疚哭的,還是痛哭的?只是他依舊在喃喃地重復著,“我朋友說沒事的,可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先別說這些了!”看到他身上的血越來越多,舒沐晚急急地用手去按,根本沒心思聽他最后的那幾句,以至于錯過最關鍵的點——他所謂的那個朋友是誰?
救護車肯定很快就到,舒沐晚環視著搜尋,卻始終沒看到venki的身影,不禁越來越焦急!
“jack!jack!”她大聲喊著似乎即將陷入昏迷的人,詢問著venki的去向,“venki在哪兒?你到底是怎么弄成這樣的?”
“他們要殺我”jack痛苦地哽咽,喃喃地說出整句話,“我讓人,先把venki帶回美國了要不然,他們會一起殺光我們”
“什么?”舒沐晚只覺得心底一涼,瞬間似是墜入某種黑暗冰冷的深淵,“誰要殺你們?”
“他們說是南宮墨的人他不會放過知道他過去的人”jack的聲音更低,說話似乎更艱難,他緊緊地拽著舒沐晚的手腕,最后囑咐,“不要留下,快一起回美國!”
jack的眼底都是驚恐!他永遠忘不了剛剛那個血腥的場面——南宮墨的人一路跟蹤他回來,像捅肉丸子一樣,在他身上插上無數刀這太可怕了!
那個人簡直就是地獄中的魔鬼!
“是南宮墨?”舒沐晚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被抑,她的嘴唇顫抖著,良久說不出一句話——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南宮墨的動作那么快,她不相信南宮墨真的那么冷血決絕!
“jack!”她再叫他,jack卻已徹底暈了過去
救護車很快趕了過來,送jack去了最近的醫院。
舒沐晚的全程都是木訥的——機械地簽字,機械地交錢,機械地辦理入院的手續直到jack被順利送進手術室,她的世界才像是猛地安靜了下來。
jack說,是南宮墨派的人殺他?還要連venki一起殺?
她的心不由一點點地涼下去:就因為她沒有在南宮辰的墓碑前說他想要的話,他就決絕到如此地步了么?為什么他要如此殘忍?她選擇的南宮墨竟是如此的殘忍!!
心中無限復雜的情緒在翻涌,舒沐晚難受地根本理不清,她只覺得鼻翼間酸澀地可怕,在愧疚、失望甚至絕望的諸多情緒中,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是不是又看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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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做完手術出來的醫生,看到痛哭流涕的“家屬”,有些不忍地上前安慰,“別太傷心了,他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外傷比較嚴重會好起來的。”
“手術已經結束,里面的人正在縫線,病人一會兒就能轉回病房。”
“你放心,他真的沒事!”
“”
不管醫生怎么說,舒沐晚就是聽不進去,甚越哭越兇——別人怎么能了解她究竟在哭什么?別人怎么可能理解她心里的此刻的絕望和愧疚
她剛剛才確定,她真的愛南宮墨,但是
這樣的他,她要怎么和他走得下去?
血腥和罪孽,那么重那么重
“唐堯叔叔,我們這是要回美國嗎?”venki跟在唐堯身側,小手別他的大掌拉著,大步大步地向前走。他始終覺得奇怪:為什么黃毛叔叔會讓這個陌生的叔叔帶他回美國?
不要等媽咪一起走的嗎?
“恩。”唐堯輕揚唇角,扶了扶那副帥氣的太陽鏡,低頭看他,“想回去嗎?”
“很想。”venki點點頭實話實說,小臉上卻不免有些好奇,“可是你真的是模特嗎?我怎么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受“圈子”的影響,他大大小小的人物雜志看了不少,業內有名氣的男模他也能辨認個七七八八,但是眼前這位,他真的從來沒見過黃毛叔叔不會騙他的吧?
“是啊!”唐堯索性摘下眼鏡,調皮地沖他眨眨眼,“你看不是模特,會長得這么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