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你大駕,我母親已經死了。”祁漠咬牙,眼底的恨意不比尹梟的少,他進一步激化著彼此的矛盾,“正如你所愿,現在和你作對的,只剩下我一個!漏掉一個不殺的感覺是不是很差?你沖我來啊!”
他刺激著尹梟回來,大有同歸于盡的意思。
整個家族,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支離破碎的外表下,他們兩個也是早已水火不相容,所以,一決死戰吧!
尹梟低喘著,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卻不敢貿然回g市。
他并不想同歸于盡,他渴望的是東山再起。
“你母親的骨灰,你也不要了是嗎?”祁漠冷笑,“還是你以為,終將有一天,會回來取走你母親的骨灰?尹梟,你做夢!我還準備了其他的禮物給你!”
鏡頭一轉,指向了那些酒店的員工。
其中有尹梟的手下,也有真正無辜的人。
“聽說過亂葬崗吧?你說把這么多人的骨灰燒在一起,你還能分得清哪個是你母親嗎?”
此話一出,尹梟的臉色僵住。
而現場的這些人,臉色也在瞬間褪為慘白。有個高瘦的男人承受不了這樣的恐懼,猛地站起身來,想要拼命一搏,從祁漠旁邊逃出去,可是在經過祁漠的那一瞬——原本還靜立著不動的人,陡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雙手分別扶住他的頭頂和下頜用力一旋。
“咯!”
那人當即癱倒了下去。
“把他扔進去一起燒。”祁漠神色淡然。
“祁漠!我殺了你!!!”尹梟終于崩潰,聲嘶力竭地吼出來
***
聞言,祁漠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厲的光。
“好,我等著你。”
說完,他直接切斷了視頻。
現場的氣氛越發顯得凝重,有了剛剛的那個男子做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更別提擅闖離開,只能紛紛往后縮著,盡量往墻角的方向躲。似乎少被看到一眼,他們的活路便多一分。
沒人再去當出頭鳥。
“那個”下屬對于地上的尸體犯了難,拽著胳膊往前拖了幾米,停下猶猶豫豫著核實,“真的要扔?”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混燒尸體”這種事
尸體已經是死人了,何必再去折騰一個死人?
“扔。”祁漠冷冷地丟出一個字,不容置疑。
下屬猶豫了一下,在對上祁漠眼中的決然時,原本想說的話,也頓時都忍了下去,他只能慢吞吞地折返回去,然后重新去拖那具新鮮的尸體他沒辦法反對此時的祁漠!也沒有人敢在此時反抗他。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那個男人的衣服摩挲著瓷磚的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沉重、壓抑。
終于有人的心理承受不住,發出一聲抽泣。
祁漠猛地轉過頭來,這一下的動靜提醒了他:原來這里還蹲著一群“余黨”,他都恨不得處之而后快!
而他的視線所及之處,人人自危,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剛剛才有所減輕的“死亡威脅”,頓時重新籠罩在了他們頭上——
“我是無辜的!我沒有和尹先生單獨說過話,我只是拿工資辦事的!是他,他常常和尹先生說話!”有個女人跳出來,為了保命,手指直接指向了旁邊的某個中年男人。他是“度假酒店”人事部的經理。
被指認的人當場起了一身冷汗,連連擺手:“我發誓尹先生從來沒跟我談過私事,我現在連尹先生到底做什么生意都不知道!天地良心,我就一個領普通工資的!要說有問題你!你一個前臺,每個月拿得可不少啊,你是尹先生的人吧?”
“胡說!”前臺漲紅了臉,同樣氣勢洶洶地辯駁。
恐懼和憤怒,原本就是兩種很容易被混淆的情緒。
很快——
這些人對死亡的恐慌,完全轉變成了對彼此的憤怒,局面嘈雜得差點失控,每個人都在爭相曝對方的黑料,狗咬狗一樣地證明對方比自己骯臟。似乎這樣,自己就能顯得無辜,就應該獲得活下去的權利。
而真正無辜的人,也擠在里面嚎啕大哭,大罵著“你們這群畜生”。乍一看,似乎也不那么無辜了。
“夠了!”祁漠低喝而出,終于拿起了槍,黑色的槍口正對著眼前的這群,“算你們倒霉。”
他已無力再分辨他們的好壞,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幫兇,他們都不配活著
“吱——!”
車身一個急剎,停在火葬場的門口。
這塊區域晚上空無一人,除了火葬主樓頂部的綠色燈飾,來往的道路上不見絲毫的燈影。一陣夜風吹來,讓剛下車的喬桑榆不由哆嗦了一下,再抬頭看向那冷暗恐怖的房子,身形又是一僵。
大晚上來這種地方,當真是瘆得慌。
她搜尋了一圈,在路邊發現了祁漠的車,車里的燈還亮著,駕駛座的位置上似坐著一個人。喬桑榆連忙跑過去,叩了叩車窗,待看清里面的人并不是祁漠時,微微斂眉:“祁漠人呢?”
“喬小姐?”下屬原本是無精打采的模樣,看到喬桑榆過來,先是一愣,繼而目光迅速轉喜,連忙打開車門下來,拉著喬桑榆往里面走,“太好了!祁少在里面,您跟我進去吧!”
他像是終于找到了停止這一切的方法。
“好!”喬桑榆點點頭,也不管夜氣的濕冷和地上的坑洼,大步跟著他向內。一邊走著,她一邊問了句,“祁漠當真要燒李勤芝的尸體?”
都鬧到火葬場來了,這事看來假不了!
可是他的目的為何?
對于專案組來說,祁漠燒掉的是他們的證據,很容易被視為尹梟的同黨;對于尹梟來說他更不會放過祁漠了!而且現在敵暗我明,一旦尹梟獲取消息,他從哪里“進攻”都無從知曉。
“何止啊!”下屬一臉苦相,事情早已沒有喬桑榆說的那樣簡單,“祁少抓了好多人過來,說都是要殺的!而且殺完就地‘解決’。”
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去形容這樣一場真實又慘烈的屠殺,只能用委婉的方式,暗嘆一聲,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喬小姐,我們還是快點吧!”
“什么?!”
喬桑榆的心中狠狠一沉,因為“殺”、“解決”這樣的字眼而心尖發寒:祁漠,你到底在干什么?
“這里。”下屬推開一扇偏門,這里是去焚尸爐那邊的捷徑,“我們快一點的話,也許還來得及。”
但終究是什么都沒來得及。
喬桑榆氣喘吁吁地在那個等候休息室門口停下,屋內卻已恢復了一片冷清。祁漠坐在一張紅木桌子的邊緣,背對著她的方向,有個下屬站在他面前,正在向他匯報,而可見的視野范圍內,明顯殘留著斑斑的血跡
其他人都死了?
死在他手上?
喬桑榆的臉色一片灰白,怔怔地移回目光,視線終究停留在祁漠的背上。他沒有發現她的到來,還在吩咐那個垂著頭的下屬:“這里不用收拾,明天誰來看見都好,鬧多大都沒關系。”
血跡、尸骸,他都沒想過掩蓋。
他在向尹梟宣戰!
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下屬點點頭,一個“好”字之后,便沒再敢有下文。
“另外,”但祁漠并沒有就此作罷,頓了頓之后,他繼續追問,“幫尹梟搞物流的那些人,現在找到了嗎?”
他決意瓦解尹梟的力量,現在越殘忍,尹梟的打擊就會越大。
“有有點眉目了。”下屬磕巴著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在這里等。”祁漠的語速不變,嗓音中的冷冽絲毫不改,不動聲色地說完下半句,“找到以后,把他們帶過來。”
今晚,一并“解決”。
“可”下屬遲疑了一瞬,終究只能點點頭,“好。”
祁漠想做什么,大家已是心知肚明。
而站在門口的喬桑榆,終于看不下去——
“祁漠!”她開口,一步步地走進這殘留著血腥味的房間,“你在干什么?”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
她很難概括自己此時的心情:疑惑?震驚?失望?都不能形容,但每種心情都有。
祁漠的脊背明顯僵直了一下。
顯然,他沒料到喬桑榆會突然過來,有種被“撞破”的無措感。但是,這種感覺也只是持續了一秒,他便很快調整過來,再回頭,他的面色已恢復了淡然和冷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不妥。
“你怎么來了?”他從桌上跳下來,緩步走到她面前,面容平靜,語氣軟了幾分,“都這么晚了,有事?”
他試圖去碰她,但是在觸及她的手指時,他一愣,而她則是不由一縮。
他是因為她指間冰涼的溫度;她是因為他手上的血腥。
“你的手”她蹙緊了眉,看著那一點已然干涸的血色暗澤,很想質問他殺了幾個人,為什么這么做?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剩下一陣陣難掩的鼻酸:她的祁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好不容易才從那片黑色的暗沼中走出來,怎么會又
喬桑榆深吸了口氣,終究把所有的情緒都隱忍了下去。
“手臟了。”她佯裝無事,迅速地在自己的隨身口袋里翻找著,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巾,胡亂地去抹他手上已干涸的那一小塊血跡,動作幅度很大很用力,“我我幫你擦掉。”
她單純的有一種想法:把血跡擦掉,就好像擦掉了他滿身的罪孽。
可是,這根本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