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起‘床’脾氣,純粹是發脾氣,既然她打來了,正好問個清楚:“那個祁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爸媽面前說了他多少好話,都幾乎讓他們點頭同意了,昨晚兩點爸叫我過去,把我臭罵一頓祁漠沒事去動機場退休領導干什么?”
這件事真是想來郁悶!
他考察了祁漠好多天,覺得他是真的“改了”,成了商場上的有為青年。所以,他才“偶然”和爸媽提了提,想讓他們事先也有個好印象,結果就這么巧——爸隨便派人一盯,正好趕上祁漠“血洗”了人家退休領導。
爸叫他過去,從凌晨兩點罵到凌晨三點。
他憋了一肚子火,忍著沒半夜打電話給她,她倒好,大清早來吵他睡覺。
“幸好那個領導也算背景干凈,要不你們怎么辦?黑吃黑打下去?成什么了?”他低喝一通,爆發了一些憤怒,卻沒等到喬桑榆的回應,忍不住又加大了嗓音,“你倒是說話啊!”
“我”喬桑榆的心情還沒有調整過來,鼻翼間強烈地一陣陣發酸,又被喬天擎這么一喝,她當場忍不住哭出來。
“桑榆?”聽到她的哭聲,喬天擎一愣,繼而慌了。
他還沒算罵吧?
他沒罵得太狠吧?
“你你哭什么?”人不在他近前,喬天擎有些心虛,小心翼翼地嘟囔,“爸也沒說絕對不同意,只是需要考察”
她不回答,只是在電話那端哭。
她哪里在聽喬天擎說了什么?
這個晚上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的天都快要塌下來了,特別是看到祁漠現在昏睡在病‘床’上的模樣,她的心揪得發疼。沒有人來幫她,沒有人告訴她下面該怎么辦,她只能打電話給哥哥
很多事情以前想刻意隱瞞逃避,但是現在,她需要哥哥的幫助。
“桑榆?”她是真哭得傷心,喬天擎蹙著沒,剛剛的那些郁悶都轉化成了擔憂,“是發生什么事了嗎?你和祁漠怎么了嗎?”
“哥”她‘抽’噎著,白天才艱難地開口,“幫我。”
***
“報告!”樓下傳來晨跑的拉練聲,有人在外面敲‘門’,喬天擎才從游離中回神,“喬少將,有上級的指示。”
“來了。”喬天擎應聲去開‘門’,拿了士兵送過來的信件,卻依舊蹙著眉,心思還留在喬桑榆適才打來的那個電話上——一來,他覺得,喬桑榆說的事情很嚴重;二來,因為喬桑榆最后的那句“哥,答應我,不管你查到什么,都先不要讓祁漠知道!”。
a市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不行!
他不僅得幫忙查,更得回去看一看。
他在煩‘亂’中做了這個決定,半晌才想起來,手里還拿著上級信件。他連忙拆開查看,里面是一份紅頭文件,干凈的紙張上油墨很新:是臨時的作戰演習,邊境維和,上級要求他親自指揮
時間:立即
天‘色’大亮。
“喬小姐,您去休息一會兒吧?”病房里,下屬幾次勸說喬桑榆,甚至在旁邊的長沙發上幫她鋪好了毯子,“您去睡一會兒,等祁少醒了,我們再叫您。”
她在這里守了祁漠整夜。
他們早上過來,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憔悴,不免為她擔心。到時候萬一祁漠醒過來了,她又倒下了怎么辦?
“不用。”喬桑榆搖搖頭,依舊執著地抓著祁漠的手,放在自己的臉旁,“我等他。”
“可是”
下屬正想開口說話,祁漠的指尖卻突然一顫,眉頭也皺了皺。
他醒了?!
喬桑榆的面‘色’一喜,連忙探身過去:“祁漠,你還好嗎?”
祁漠的眼睛緩緩睜開,他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全身都累,身體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頭發上還沾著泥灰,眼眶很紅很腫
“你哭過了?”他喃喃地出聲,嗓音干澀低啞。
喬桑榆笑笑,鼻子卻忍不住泛酸,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手掌撫上他的俊臉,轉而問他,語氣很輕很淡:“你見到你的家人了?”
祁漠閉眼,點了點頭。
“見到了。”他微笑,再睜眼,眸底正收拾著最后一抹苦澀,用很平靜的語氣補充,“我表哥。他想殺我。”
昨晚的事,記憶實在太清晰——
他清楚地記得表哥掏了槍,對他說“你只要記得,我們早死了”、“你也其實早該死了”,然后,他按下扳機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心存僥幸,想著同樣是“死”,表哥這次是不是要帶走他?
結果:顯然不是。
他想起身,身體卻還沒有多少力氣,特別是心臟的位置,還在一陣陣發疼。祁漠皺了皺眉:“我怎么了?”
“是‘藥’物,能迅速引起心臟麻痹,具體的成分,還在化驗。”下屬代為回答,省略了他福大命大,要是全部注入肯定當場死亡的那一段。下屬歉疚地抿了抿‘唇’,頓了頓后繼續,“祁少,我們并沒有查到他們的去向。”
機場的登記資料都是假的,他們一無所獲。
包括登記的飛行航線是a市到h市也是假的!h市并沒有任何‘私’人飛機降落他們像是憑空蒸發,再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外,我們從人口數據庫里排查了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資料都證明,他們是在六年前死亡的。”他們的人奔‘波’調查了一整夜,也都是一無所獲,現在報告的時候,越說越覺得頹然。
若不是祁少還在病‘床’上躺著,他們甚至都覺得,這算是南柯一夢。
祁漠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那就查一查‘尹先生’。”
他昨天親耳聽到這個稱呼了,他們顯然改了姓,用了全新的身份。
以前,表哥姓李。
“尹?”下屬一愣,馬上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你小心!”他掀開了被子,試圖自行下‘床’,喬桑榆面‘色’一緊,連忙上去扶住他,“你的身體”那個‘藥’物具體成分還沒分析清楚!有沒有后續的影響還不知道她不太放心。
“沒事。”祁漠卻是堅持,‘揉’了‘揉’心臟的位置,并無感覺任何不適,“我想去查點事情。”
六年前,一定有什么事情被他遺漏了。
他一直認定親人都在空難中死亡,所以從來沒有細查過。
到底為什么,表哥要對他說那兩句話?
“好。”喬桑榆咬了咬牙,終究選擇了不阻攔,“我陪你!”
祁家,本身就是個快被磨滅的家族。
六年前,祁家連同著旁系親屬李家,幾乎被“滅‘門’”。那時候的祁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青年,根本改變不了祁家的頹勢。很快,祁家便遭受破產,巨額賠款,房產充公變賣
不過,房子賣出過不久,便聽說出了事,屢次發生命案,又轉手了好幾次。
最后房主覺得不吉利,索‘性’低賣給開發商,夷為平地建了公園
祁家的痕跡,早就不復存在。
而祁漠當時滿心想的就是復仇,每天都在各處奔‘波’,從零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結‘交’各界的“朋友”,根本沒有理會其他事情。想來,他曾忽略的一切真相,都在這些“變化”里
***
雖然祁家不再,但要查它并不難。
查金融負債、查投資運營、查合作關系,兩天就有了結果——
“從收支數據來看,祁家當年存在嚴重的虧空。”報告是由專業的金融分析師做,對方在最快的時間內采集了原始數據,采用幻燈片的形式一張張分析,“負債峰值或高達9個億,但是公司對外的運營一直宣稱正常,不排除外借高利貸的可能。”
“另外,從收入情況看,最大盈利額都是在‘融資’上。”金融分析師搗鼓出了一張柱狀圖,“這是不合理的!投資公司不會無所要求地對負債如此大的公司投資!我懷疑,當年祁家的公司,涉及非法集資和非法貿易”
“啪!”
他的話未說完,祁漠便打開了房間里的燈,打斷了他的幻燈片內容。
“好了,我知道了。”他開口,眼睛里也都是熬出來的血絲,他用手撐著頭,沉‘吟’了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才出聲,“你回去吧,不用再說了”
“可是”金融分析師納悶,他還沒說完呢!
他只是在報數據,還沒給自己的專業意見啊!
可沒等他抗議,他已被祁漠的人請了出去
“你發現什么了?”喬桑榆淺聲問,這些東西,她聽得不是太懂,但是直覺告訴她,祁家本身就有問題。
“呵。”祁漠嗤笑。
這樣的數據,當年就算是攤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一定看得懂。但是這么多年,他靠自己打拼,違法的、不違法的都做過,這才看懂了藏在這份數據后面的真正意義:“我已經知道他們丟下我的原因了。”
真相往往比什么都殘忍——
祁家負債累累,顯然又在“非法貿易”這個方面栽了個大跟頭,黑白兩道的人都得罪了。所以六年前的那個“集體旅游”,并不是旅游,而是集體逃難!他們用“死亡”的方式丟下a市這個爛攤子,換一個地方東山再起
當然,祁家“‘精’明”,別人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