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旭揚走到門口卻止了步,回身跟她提:“對了,阿姨回家了。她今天定了我們的婚期,在下個禮拜,她說不能再拖了。她我什么也沒告訴她。”頓了頓,蔣旭揚看向她,“桑榆,我還是要你的。”
他只是一句保證,想給她些許安慰。
但喬桑榆聽著卻是心中一刺——“桑榆,我還是要你的”?這算是什么意思?這句話聽在她耳里,不過是提醒著她有多么不堪。他還要她,她是不是該感激涕零?
“蔣旭揚,”她轉向他,驕傲地仰頭,面色冷清,“你覺得我需要可憐嗎?”
喬桑榆走向他,用力將他往外一推,然后想要當著他的面甩上門。
這回卻被蔣旭揚止住!
他的手掌猛然按上門扉,阻擋了她關門的力道,喬桑榆即使不斷用力,也撼動不了他分毫。他的大半個身子重新探進來,被門擠疼也不吭一聲,只是輕聲提醒:“你身體不好,別太用力。”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站在了屋內。
喬桑榆惱然,這才收手,雙臂赫然從門上拿開,然后冷冷地瞪著蔣旭揚:“你又想干什么?”
“桑榆,”他開口,聲音低涼平靜,卻又帶著明顯的鄭重,“我不是在可憐你。”
“那是什么意思?”喬桑榆仰頭冷哼。她已背負了很多的責罵和鄙夷,根本就不在乎多蔣旭揚這一個!反正所有人都覺得娛樂圈骯臟,她也同樣作風不檢,身體骯臟蔣旭揚肯娶她這樣一個女人,她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
她習慣了。
別人對她的這種認知,她已經習慣了。
想到這里,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潛意識里也對她心存鄙夷,喬桑榆的心中便不由發澀發酸。她吸了吸鼻子,正想繼續冷漠地讓蔣旭揚走人,沒想到這回他卻猛然伸手,將她納入懷中。
這個動作,似經過一番醞釀,鼓足了他所有的勇氣,但一旦付諸實踐,便決絕沒有絲毫猶豫——
他手臂的力道很大,圈住了她的整個身體,將她整個人都緊緊按在懷中。距離很近,她的耳朵緊緊貼著他的胸口,隔著他的衣服,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沉穩、有力、漸漸急促
她想掙扎,卻聽到蔣旭揚的聲音傳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會用一輩子讓你知道。”
知道她不信,他只能用一輩子去證明。
他們之間走了太多彎路,而且她還懷上別人的孩子他們走了太多彎路,現在再說“喜歡”和“愛”都覺得不太真實,他只能換個方式繼續愛她。
他的話,讓喬桑榆的眼前有些發澀。
在經歷了這么多以后,她很渴望有一個包容與鼓勵的擁抱,而蔣旭揚的懷抱,讓她不禁貪戀地停了一秒。然后,就在她幾乎伸手想要反摟住他的時候,他卻突然松開了她。
“你好好休息。”他紳士地后退一步,沖她微笑了一下,“婚禮和醫院的事情,我會辦好。”
蔣旭揚離開后,喬桑榆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渾渾噩噩地關門轉身。
家里有些亂。
地上散落著瓶瓶罐罐的胃藥,都是剛剛她用來砸蔣旭揚的,滾落了一地。就像她的狼狽和難堪一樣,散落了屬于她的整個世界
喬桑榆彎腰,一瓶接著一瓶地撿,偶爾撿到個到了時間該吃的藥,便直接擰開瓶蓋干吞幾粒,算是把準點的藥物吃完。她以神游的狀態做完這一切,撿起最后一個小瓶子的時候,家里的座機正好想起——
是媽媽來的電話。
“你和旭揚商量好了沒有?”方勤的語氣不太好,昨天的嚴厲還沒有褪去,“我跟你爸說過了,這回婚禮盡量從簡,別再出差錯!另外,你今天就和旭揚把證領了!”
他們都不想再“夜長夢多”了!
“我不去。”方勤在對面指揮了一大堆,換來的卻是喬桑榆淡淡的拒絕。
“什么叫‘不去’?輪得到你說不去?”原本還是命令的口氣,聽到她的拒絕,方勤頓時就火了,“要不然肚子都要大起來了!先領了證,到時候可以說你們旅行結婚,補辦酒席!
“我沒有懷孕。”喬桑榆打斷,小腹隱隱作痛,大姨媽在不斷抽出她的體力,她沒多少力氣和方勤辯駁,“我和蔣旭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會不會嫁給蔣旭揚?
她現在對他的感覺很復雜、也很迷惘——有恨、有鄙夷、有不忍、有心酸如果是一個月前的她,可以高傲地在他身上挑刺,心安理得地看著他做一切,等著被他感化;可是現在的她,同樣也是放縱過后的不潔,她很感激蔣旭揚的包容,但她不喜歡蔣旭揚自以為是地為她做主,更不能以這種“玩過后的身體”,心安理得地嫁給他
很復雜。
她形容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能現在和他結婚。
“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方勤有些暴跳如雷,“就算沒有懷孕,你們的關系還能哪樣?”都已經同居了,她的女兒身為女方,已經“廉價”了,她懂不懂這個道理?
“我現在就給旭揚打電話,今明兩天,你們一定得把證給我領了!”不給喬桑榆任何說話的機會,方勤一口氣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只留給她空洞的忙音。
然后,蔣旭揚的短信很快也發了過來——
“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領證吧。醫院聯系好了在g市,我們領完證直接過去。”
他已為她安排好了一切,不容她有絲毫拒絕。
連點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以前東奔西跑的日子過慣了,她練就了收拾行李的速度。不消半個小時,她便整理好了一個小巧的行李箱。
她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
離開。
就像當年受不了壓力逃開一樣,現在,她以及選擇同樣的方式,從這樣的大環境中離開。她不確定她是不是能像當年一樣,出去闖出一片天地?但是她沒辦法留在這里。
過這種父母安排好,蔣旭揚安排好的,按部就班的一生。
“叮咚!”
正要走向門口,門鈴卻響了起來。
喬桑榆一驚,反射性地看向門口,整個人都進入戒備狀態:這個時候會是誰?蔣旭揚?還是媽媽?
門鈴又響了一次。
喬桑榆沒敢去開,而外面的人似乎也等得不耐煩了,下一刻門鎖傳來清晰的響動,有人拿鑰匙出來開了門。
有鑰匙的,一定是媽媽。
喬桑榆的心頓時跌入谷底。
她面無表情地站著,等待著屋門打開,迎接這場審判,但最后走進來的——竟然是祁漠!
“原來你不住昨晚那個小區。”他徑自抬腳進來,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看到她訝然地怔著,好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串解釋,“是萬能鑰匙。”
喬桑榆愣在當場。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祁漠已慢條斯理地踱步走了過來,他目光淡淡地掃過她放在腳邊的行李箱,態度很是隨意:“你這是要出遠門?”
說話的同時,他將她的行李箱拎到了一邊:“恐怕你走不成了。”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喬桑榆沒注意到他說了什么,在行李箱被拎走的那一刻,才恍然間回過神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想干什么?”
身體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她眼中盡是復雜和警惕——
怎么能有人堂而皇之地“擅闖私宅”,然后還能表現得那么鎮定自若?
“這么不容易找過來,當然不是為了找你還幾百塊的。”祁漠嗤笑,“別一副被追債的緊張模樣。”
“想讓你幫個忙。”他移開幾步,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悠然地往后一仰,才晃了晃一直握在手里的畫卷,引著她的目光看過來,“我需要一個又會演戲,又懂畫的人。”
一邊說著,他已一邊展開了畫——
正是昨晚在他車上的那一幅。此時室內的光線清晰明亮,紙張顯得越發陳舊發黃,整幅畫都被他展開,上面的紅梅傲然開放,畫風粗獷又驁
“我說過了,我不懂國畫。”喬桑榆只看了一眼,便冷冷地開了口。
祁漠卻完全無視了她的這一套,他把畫盡數展開,才正式出聲:“我查到這是清末的真跡,十年前被拍賣,一直被本市的房地產大亨劉天航持有。他很喜歡畫,也收藏了不少畫。”
他簡單地把這幅畫的“歷史”介紹一通,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知道,這幅畫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關于黑市錯綜復雜的關系圈,他沒必要和她講明,也沒辦法和她講明。他只想知道,劉天航的畫為什么會出現在黑市軍火區的墻壁上?是因為他本人涉黑,還是他把畫送了人?
這些信息,對他來說調查很簡單,但是他一旦動了手,便也暴露了自己。
所以,他只能來找她。
“這幅畫怎么到你手上的?”喬桑榆失笑,睥睨著又朝祁漠看了兩眼,“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問你比較合適嗎?”
畢竟,這幅畫現在在他手上。
他的要求未免有些可笑。
祁漠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把畫重新卷起來,遞到了她面前:“反正我的要求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去發揮。對了,我已經幫你約了劉天航吃飯,以假身份的名義。”
他連假身份都幫她創造好了。
喬桑榆暗暗地緊了緊拳頭,瞪著那個畫軸沒有接。她有些氣憤!因為祁漠這種宣兵奪主,又命令他人的語氣和態度!可正想冷然開口拒絕,祁漠卻又搶了先——
“我查過你的資料,你大學兼修美術,這些關于畫的常識你應該都懂,不容易穿幫。”祁漠勾了勾唇角,淡淡微笑,“我衡量過了,你是最合適的,你找不到任何借口。”
演技、知識,她都具備。
喬桑榆皺了皺眉。
“要是我不幫呢?”找不到委婉的借口,喬桑榆只能沉了聲,問得直接又冷清。
祁漠一愣,繼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