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全黑,夜晚的空氣低涼清冷,慕遙一走出去,身體便不由打了個寒顫。
下一秒,一件殘余著體溫的外套,便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身體瞬間被溫暖包裹,她的鼻翼間也重新聞到他的清冽氣息熟悉又陌生。
“黎北辰?”她突然有些弄不懂他。
“我們回去結婚!彼谒砗箝_口,聲音依舊是低涼暗沉,聽不出任何的情愫,有的只是強勢和獨斷。他說出的“結婚”,就和他在談判桌上說出的“成交”一樣冷漠淡然。
慕遙沒回答,事實上,他的這句陳述句,也沒給她回答的權利。
她只是身形僵硬站在醫院門口,頭微微仰著,目光怔怔地看著這異國他鄉的星空。她突然就覺得,這個地方的星空,是那么空曠,那么冷清
“黎北辰,”她在沉默了數十秒后才重新開口,聲音低緩而落寞,“是因為我懷孕了嗎?”
所以才會結婚?
黎北辰沒有搭理她,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她的問詢。慕遙只聽到他掏手機撥號的聲音,然后電話接通,他向電話那端的人迅速命令:“安排回a市的飛機嗯,對,要盡快!”
***
慕遙沒有打斷他,全程都在原地站著,直到他終于打完電話。
她默默地脫下他的西裝外套,在他掛斷電話時,平靜地將衣服遞還給他,連表情和聲音都克制到了極致:“謝謝,我不需要!敝杆囊路仓杆o的婚姻。
慕遙的自尊心在此時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也終于徹底被他傷到——
對于一份感情,可以有千百種態度,但最傷人的是同情。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憐憫。
她不會以這個孩子為要挾,贏取他一份婚姻的施舍。
“你什么意思?”黎北辰沒有接她遞回來的衣服,面色也在同時一沉,冷冷發問。
“你就當我沒懷孕好了!”慕遙牽強地笑笑,臉上卻是難掩的難堪,她努力扯出一副瀟灑,“你不用為了一個孩子給我什么,既然之前都已經分手了,我慕遙也不是那么沒擔當的人我不會死纏爛打的”
“什么叫當你沒懷孕?”她這樣的論調讓黎北辰不由蹙眉,眸色沉了沉,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手上的化驗單舉到兩人面前,“那這個算什么?”
她這又是什么幼稚的話?
“我自己會處理的。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慕遙傲氣地別過臉,下一秒卻又被他用力一拽,整個人都拉了過去。
他的臉色陡然冷得可怕,抓住她手腕的力氣也很大,幾乎當場捏碎她的胳膊。
處理?
什么叫“處理”?打掉么?
她還真是能不斷刷新他的失望!
黎北辰的眼底有清晰的怒火在燃燒,就這樣徑直瞪了她數秒,猛然收手放開了她,一字一句地警告:“我明天早上會來接你回國!要處理,也應該是我來處理!”
他眼底的陰霾太盛,嚇得慕遙不由一顫,反射性地抬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他如果對這個孩子沒有任何期待,她不強求但她不容許他傷害!
“這是我的孩子,我可以自己”她委屈的嘟囔,被他驟然的冷喝打斷——
“也是我的!”他丟開她的細腕,嗓音慍怒地糾正了她。失控的情緒狂涌而上,他不想在盛怒之中傷了她,只能竭力克制,冷淡開口,“明天一早,我會來莊園接你,收拾好你的東西!
說完,他徑直轉身,從她面前離開。
“黎北辰!”在走出數十步時,她陡然出聲又叫住了他,聲音細小且脆弱,態度卻很堅決,“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他不由回頭,看向站在夜風中的她——
外面的光線昏暗,隔著數十步的距離他不太能看清她,卻能看到她的衣角,在夜風中微微拂動,再加上她適才的那句話,他幾乎心軟動容
“你要不要?”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的下一個問題便拋過來,問得平靜又直接。
“要!彼卮鹚ひ舻统晾淝,通過微涼的空氣傳達過去,卻莫名地又讓人產生一抹寒意,“明天回國,到a市就領證結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這是他的讓步。
也是他軟化的開端。
可是就著這寒涼的夜色,慕遙只能感覺到他的獨斷和強勢,她深吸了口氣,黯淡的光線讓他看不到她閃爍在眼眶中的晶瑩,突兀地說出兩個字:“謝謝!
莫名的一句話,他不知道她在感謝什么?
黎北辰蹙了蹙眉,以為她已同意,兩人已達成共識。他正想開口問她,要不要晚上跟他回酒店?她卻又搶先一步出了聲——
“我一直覺得婚姻不一定要富貴權勢,但一定要真心相愛。你要娶的是懷了孕的慕遙,并不是我”他看不到她臉上劃過的淚痕,卻能聽到她鼻翼間越來越明顯的哽塞,“所以黎北辰,你憑什么覺得我會跟你回去?”
說完,她快速轉頭跑出去,隨手攔了計程車,絕塵而去
“慕遙!”原本就隔著一小段的距離,她又跑得那么突然,黎北辰根本追不上。
他只來得及喊出她的名字,看到快速遠去的車尾燈
他想去追,口袋中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讓他的腦袋恢復了幾分冷清,停腳接起了電話。
是陳澤打來的。
“黎少,慕小姐懷孕了?!”他從法國直飛的a市,并沒有跟黎北辰來英國,但是這并不影響他消息的接收,姚家莊園的那通鬧騰,讓陳澤喜不自禁,聲音中都帶著明顯的欣喜,“真的嗎?”
“嗯!崩璞背街皇禽p應了一聲,順勢交代,“派人把明早的飛機調配好,另外今天的文件發過來,晚點我回酒店會處理!
“好!”陳澤連連在對面點頭,應承完吩咐以后,還在殷勤地表示,“我讓管家把別墅家具的邊邊角角都包起來,另外準備布置嬰兒房,慕小姐喜歡什么顏色的?黎少,能讓我和慕小姐說會兒話嗎?”
陳澤的理解很簡單:黎少和慕小姐,兩人明明心里都有對方,既然懷孕了,當然是以此為契機和好了!現在也肯定是在一起,其他事務也一切照舊
可事實并非如此。
“她不在。”黎北辰開口,嗓音低涼而冷淡,一下子就讓陳澤聽出了端倪,“她回莊園了。”
“啊?”陳澤愕然:他們一個住酒店,一個住莊園,所以他們的關系是還沒有和好?
陳澤暗嘆,腦中卻陡然一驚,想到另一件事:“您讓慕小姐一個人住莊園?william現在也在太危險了!”殺了慕遙,他就能名正言順地取得繼承權,多一分鐘都是危機。
“今晚不會有問題。”黎北辰沒有過多解釋,淡淡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
william的確是危險!
但是他并不笨!今晚姚家出了那么大的紕漏,以一個聰明人的思維,他絕對不能在今晚動手目標太大,暴露的可能性也太高,william不會冒險。
這是理性的分析。是在感覺上,黎北辰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疑惑——william在她面前偽裝成小舅的模樣,幾乎無懈可擊,甚至他開始認為,william并不會殺她。他到底還有其他什么計謀?
william踩著木質的地板走入古色古香的房間。
姚遠剛發完一通脾氣,血壓直線飆升,現在有家庭醫生陪著,持續觀察用藥。而他剛剛走進去,姚遠的第一句話便是:“趕她走!我沒有那種外孫女!姚家也丟不起那人!”
她比她的母親,更讓人失望。
原本還顧念著血脈關系,他想好好教導慕遙,以后讓她風光出嫁,也算是對得起姚家的光榮血統可現在還談什么光榮?姚家成了整個上流社會圈的笑柄!
“她去醫院了!眞illiam開口,嗓音平靜克制,“等她回來,我會和她談!
“還有什么好談的?”姚遠大發雷霆,指揮在旁邊倒水的菲傭,“你去,把她的行李都給我扔出去!不準她再回來,以后就斷絕關系,我絕對不會讓她進門一步!”
姚遠的態度很決絕,臨了指揮william:“千航,你去監督,不準她再回來!”
william蹙眉,抿了抿唇,他沒有答應,只是無聲地轉身,走出了房間。
***
菲傭也是剛走到外面。
william抬腳加快了步子,幾步就追上了她,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阻止:“把小小姐的行李整理好,先不要伸張!
“是!狈苽驊,連忙下去辦。
***
菲傭走遠了,下屬才從旁邊湊過來。
下屬朝著后面姚遠的房間看了一眼,臉上滿是得意:“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也正好,不用我們動手了!姚遠和慕遙斷絕關系以后,您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
以姚遠的傲氣,是絕對不會再找慕遙回來。
慕遙以后就不再是威脅!
“嗯!眞illiam緩步往外,走到了夜色中,忍不住掏出一支火機把玩,開開合合的,讓火光也時亮時暗,半晌,他終于點燃了一根雪茄,心煩地抽著。
“william,慕遙回來了!卑肷危聦俨抛哌^來匯報,“被門衛擋在了南門外,菲傭正往那邊送行李!
他的表情陡然一寒。
不是說不要伸張的么?
這個家,他這點主還做不了了?
“知道了!彼貞,丟開手上的雪茄,狠狠地一腳踩滅,面色卻平靜得讓人揣測不到任何態度,“我現在過去!
“爺爺趕我走嗎?”
一時之間,似乎從門衛到菲傭對她的態度都變了樣,禮貌卻也冷淡。慕遙接過菲傭遞過來的行李箱,淡淡地說了聲謝謝,然后微微一笑,轉身打算離開。
她未婚先孕,被趕走也是應該的。
她本來就沒想賴在這里不走,她本來也就不屬于這個地方
“慕遙!”只是才走了幾步,便被人叫住,william小跑著從里面趕出來,伸手直接奪了她的行李箱拉桿,“都這么晚了,你能去哪兒?回去睡覺!
他想把慕遙帶回去,門衛卻是一臉為難。
“william少爺,老爺親自交代下來,不能讓她進來的”他朝慕遙偷偷瞥了一眼,神色緊張,“您就別為難我們了”
william眸色微黯。
這里的確還是姚遠全權做主的地盤。
“小舅,我沒關系的!蹦竭b安撫地笑笑,試圖將自己的行李箱拿回來,“我現在去機場,可以在哪里休息爺爺把證件都還給我了,我現在就能買票回國!
“大晚上的去什么機場?”william低喝,拿著她行李箱的手沒有松開,轉而帶著她向外,“走,我幫你找地方!
“william少爺”門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