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聊。”他的聲音平靜沉穩(wěn),抬起頭來看向她,目光中深沉讓她的呼吸不由緊了緊,“我剛剛問過你,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開開心心留在我身邊?”
他重拾這個話題,讓慕遙的臉色不由一僵。
“我改變主意了。”他笑笑,修長的指節(jié)扣著她手上的腳,依舊細(xì)心地敷著她的傷處,然后一字一句地緩緩出聲,“我們換一換好不好?你留在我身邊,我們再想辦法開開心心起來”
她適才的行為,讓他改變了想法。
既然他們之間沒完,而她又不肯承認(rèn),那他們索性一步步來好不好?
先留在他身邊,只要他們在一起,那總有辦法,讓他們能開開心心地過
“黎北辰”他的說法,讓她有些動容,但是她又無法點(diǎn)頭說好,只能強(qiáng)迫自己別開眼,冷淡地扯開話題,“我不想聊天,你把電視開了吧,我看電視。”
他沒再繼續(xù)逼她,而是打開電視,依舊敷著冰陪著她。
已經(jīng)過了午夜,早已沒有好的電視節(jié)目,屏幕里正在播放一幕歌劇,聲音不大,正好能掩蓋住他們之間的沉默。慕遙的臉轉(zhuǎn)向電視,任由屏幕閃爍的光點(diǎn)映上小臉,她似看得很認(rèn)真,但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
腳踝處的疼痛越來越淡,在冰塊的緩和下,終于完全不疼了。
黎北辰?jīng)]再主動說話。
慕遙也沒開口,她的目光看著電視機(jī)的方向,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只能憑腳上的感覺,辨別著他的動作——他敷著她的傷處,偶爾更換著位置,在她腫痛的地方輕輕按摩放松
他就是這樣,默默地做著這一切。
慕遙沒敢回頭,她看電視的模樣似乎越發(fā)認(rèn)真,連廣告都一字不落地全部看了進(jìn)去。
直到,他揉捏的動作一點(diǎn)點(diǎn)放輕,最后停了下來
***
很長時間后,慕遙才偷偷回頭,發(fā)現(xiàn)黎北辰應(yīng)該是睡了過去,可手卻還扶在冰袋上。
經(jīng)過這樣的一天,他也是累壞了,身體靠著床頭的軟墊,雙目緊閉,呼吸均勻慕遙的腳尖微微動了動,他沒醒,她才確認(rèn)他是真的睡著了。
只有在他熟睡的情況下,她才敢真正地看他——
電視的屏幕還在閃爍變化,慕遙的心底卻完全不在那上面了。她靜靜地看著黎北辰,腦海中忍不住想黎北辰剛剛說的那句話,然后頹然地發(fā)現(xiàn):她真的不能想他的問題,她一想,腦袋就真的亂了。
他說留在他身邊,再想辦法開開心心過
慕遙的鼻子有些酸:可是要怎么樣才算開心過呢?
他們像是兩條相交過的線,從某一個點(diǎn)延伸出去,彼此都已走了很遠(yuǎn),早已忘記當(dāng)初的模樣。現(xiàn)實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又要怎么開開心心過?
慕遙忍不住靠近了幾分,抽出他手里的冰袋,小手輕輕地覆上他的手掌——她一直在想,想一個對得起爸爸,也順?biāo)熳约合敕ǖ霓k法,但是,她想不到。
她怎么能在他毀了她的家人后,自私地再和他在一起?
***
夜色越深。
她終究沒有吵醒他,而是輕輕地躺倒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攬上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躺在他身邊,主動去抱他。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才敢在這段萬劫不復(fù)的感情中有所回饋
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慕遙突然就好難過,難過得幾乎掉下淚來。
她真的好想跟他說:“黎北辰,你把爸爸還給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可是,哪有那么簡單?
他沒有醒來,只是感覺到她的氣息,在夢中無意識地翻過身來,手臂摟上了她,動作自然地將她往懷里帶了帶。慕遙貼得離他更近,整張臉幾乎都埋在他的胸口
只是,這回,她沒有躲。
她貼著他,茫然又絕望,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她慢慢閉上眼——
黎北辰,我們究竟該怎么辦?
房門沒鎖,管家端著兩碗雞蛋羹站在門口,從門開的縫隙中看著這一切。
他剛剛在廚房找食材耽誤了一點(diǎn)時間,所以現(xiàn)在才過來。
他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輕輕地帶上門,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這兩碗“宵夜”,還是不送了吧。他實在不忍心吵醒他們,吵醒難得這樣的兩個人。
“這兩孩子”他長長地嘆息,折回廚房,喉嚨也忍不住有些發(fā)澀。
這么多年,他清楚地看著他們。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艱辛的感情——
一個愛的壓抑,一個愛的入魔。
他們都是無辜的要是沒有當(dāng)年的那場恩怨,該有多好?
***
“叩叩叩!”正在此時,大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管家一愣,趁著敲門聲吵醒樓上兩位前,連忙過去開門。外面站著的是陳澤,氣喘吁吁,臉色相當(dāng)不好:“黎少在嗎?他陪慕小姐去醫(yī)院就關(guān)了手機(jī),我聯(lián)系不上他。”
“在樓上。”管家回答,攔住了欲往上沖的他,“今晚讓他好好睡吧”如果沒什么重要的事的話。
“出事了!”陳澤快速打斷,“慕向賢今天在轉(zhuǎn)獄途中失蹤了!”
“什么意思?”管家的臉色不由一變,他朝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詢問,“什么叫‘失蹤’了?”
陳澤這才潦草地解釋——
前些天,黎少就發(fā)現(xiàn)慕向賢和獄外的人聯(lián)絡(luò)。為保萬無一失,他已安排,以最快的速度將他轉(zhuǎn)移監(jiān)獄,換到守衛(wèi)更森嚴(yán)、地處更偏僻的位置。
今天便是轉(zhuǎn)獄的日期。
一切都進(jìn)行順利如常,只是沒想到,押送人犯的車子在某隧道內(nèi)突然發(fā)生爆炸,押送人員全體犧牲,而慕向賢完全不知所蹤!照理說他是沒時間下車的可爆炸現(xiàn)場根本沒有他的骨骸。
很顯然,還是他們的押送出了紕漏,那個和慕向賢有溝通的人獲悉了他們的計劃,才會出的這一幕“劫獄”!
“少爺在二樓。”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管家連忙讓開一條路來,“樓梯口第一個房間。”
翌日。
慕遙醒來時,黎北辰已不在了。她困倦地瞇著眼,左右環(huán)視了一圈,確定旁邊沒有人,才呼出口氣,慢慢吞吞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淺色的被褥原本都搭在她身上,她一起來,被角頓時滑下去了大半。
她的睡品不好,晚上一個人睡總是這樣,被子容易掉。
可是
慕遙疑惑地拿著被子的一角,眉心微蹙,忍不住想:黎北辰是什么時候走的?如果他是早上才走的,那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她還不至于把被子弄成這樣
回想的結(jié)果是毫無印象。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
在床上呆坐了數(shù)秒,慕遙搖了搖頭,將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拋出腦袋,掀開被子起了床。
她真是睡糊涂了!
干嘛要關(guān)心這個?
***
張媽正在樓下忙碌,聽到樓梯口傳來動靜,連忙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慕遙撐著扶手艱難下樓的模樣,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慕小姐,您喊一聲,我直接把早飯送上去吧!”
“沒事。”慕遙沖她笑笑,又慢吞吞地往下移了個臺階。
“您還是盡量別走路。”張媽往她的腳踝處看了一眼,擔(dān)憂地勸,“我把早餐送上來,您還有什么需要的話直接跟我說,今天您就別下樓了。”
“謝謝。”慕遙感激,卻只能搖頭拒絕她的好意。她在張媽的攙扶下,執(zhí)拗地一步步地往餐廳走,腳下的刺痛讓她的呼吸有些緊,“我吃完早飯還在去上班。”
她還得盡心盡力去把那個項目做好!
在離開公司之前,證明自己是靠實力存活的人!
“那好吧。”張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放心地往她的腳踝處看了好一會兒,才點(diǎn)點(diǎn)頭,回廚房去端早餐。沒辦法,她是勸不住慕小姐的。
早餐很快端了上來。不再是琳瑯滿目的一堆,張媽總算是稍稍知道她的脾性,端上來的這幾樣都是她平時愛吃的——稀粥、配菜、雞蛋。
“謝謝。”慕遙道謝,端過粥嘗了一口便蹙了眉:這不是她喝慣的味道!
她之前喝的粥,都是黎北辰親自熬的,他會在里面加上一點(diǎn)鹽沫,再加點(diǎn)魚片或者肉松之類的;今天的粥卻是清清淡淡,只有表面上放著一撮肉松,卻不入味,這是張媽做的。
“怎么,不合胃口?”張媽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忐忑著連忙問了出聲。
她也是想向黎先生討教一下熬粥的配料的!可是今天早上她來的時候,黎先生早已經(jīng)不在了據(jù)門衛(wèi)那邊說,黎先生好像凌晨就急匆匆出門的。
“沒有。”慕遙搖搖頭,倏地回了神,低頭繼續(xù)吃早餐,卻顯然開始心不在焉了——
不是他熬的粥,顯然他很早就出去了他什么時候走的?又是去了哪里?
腦海中紛至沓來的都是關(guān)于他的問題,慕遙不由蹙了蹙眉,低頭又喝了一大口的清粥,悶悶地想:她到底在矯情什么?不是他熬的粥又怎么了?他熬粥的時候她也沒感謝誰規(guī)定必須他熬了?
“慕小姐?”因為她吃早飯時的表情實在太“猙獰”,張媽從旁看了幾分鐘,瑟瑟地問,“真的很難吃嗎?”
“沒!”她否決得更快,大口把剩下的全吃完了,手忙腳亂地拿著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上班。門口有司機(jī)正等著,張媽送她到了門口,她卻不由停了腳
思來想去,慕遙終究抵不過心里的糾結(jié)。她回頭,盡量顯得輕描淡寫,裝作順勢一問:“那個黎北辰去哪里了?”
“黎先生昨天夜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張媽很實誠,得到什么消息,一并說了出來,“據(jù)說是a市出了事,陳特助半夜找過來的,凌晨兩人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