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言走了，換律師過來。
天還沒亮，律師是從被窩里被挖起來的，清秀的臉上帶著滿滿的起床氣。
不過坐到我對面，立馬就恢復了專業。
“慕小姐，你能闡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盡可能詳細一點！”
既然答應了顧子言配合，那我自然沒什么好再隱瞞的，開始緩緩道來，“我接到電話，說外婆要見我，于是跟朋友一起準備開車過去。她就是這個時候冒出來的，揪著我說有話要跟我說。”諷刺的拉了拉唇角，“我跟她說得很清楚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沒時間跟她談。結果她一路尾隨我，從醫院到療養院，甚至把車擋在我的車前，逼著我跟她談。我警告過她兩次，讓她閃開。”
“監控顯示，你的確又兩次故意沖撞對方車輛的舉動。可既然她沒有讓開，你為什么還要撞上去呢？”
“我沒打算撞上去！”我嘲弄的扯了下嘴角，“療養院金醫生給我打電話，說外婆鬧得厲害，我著急過去，所以準備掉頭從另一個門進去。誰知道這樣她居然都要沖上來找死，我有什么辦法？”
對于我的措辭，律師皺了皺眉，“慕小姐，當時你的車撞上對方的時候，你有感覺到嗎？”
“有。”
“那你為什么……”
“我很擔心我的外婆，所以朋友讓我先進去的時候，我并沒有拒絕。”頓了頓，我表情淡淡的道，“我知道這個案子最難的地方就在于我事后什么都沒做，反而離開了。所以就算辯護失敗，我也能夠理解。盡力而為吧！”
律師推了推他的眼鏡，“慕小姐，如果你是抱著這樣的態度的話，那這個案子的確很難辯護。”
如果當事人自己都不愿意為自己爭取，先一步放棄，那這個案子還沒打，就已經輸了一半。
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明白。
閉了閉眼睛，“好，我知道了。你需要我怎樣配合，可以告訴我，我全力配合。”
“嗯。”他點頭，“其實這件事，只要等受害者醒過來，顧總封住她的口，不該說的不說，辯護成功的幾率還是很大。”
“好。”
***
我沒想過第二個來看我的人，居然是許諾。
男人帶著一身的風塵仆仆，臉上滿是憔悴，連胡子都沒來得及刮，我一出現開口的第一句問的卻是，“你還好嗎？”
搶了本來屬于我的臺詞。
“還好。”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顧子言安排得很周詳，我在這里并沒有受苦。”
這話倒不是安慰，因著顧子言的緣故，我在這兒吃的用的都還不錯。
“那就好。”許諾很明顯的松了口氣，“我聽到新聞的時候，嚇了一跳……”
“沒想到我居然會開車撞人？”
“我倒是更認為是她咎由自取！”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么說。這種無條件的信任，讓我心頭莫名一暖。從事發后到現在一直緊繃的神經，也稍稍緩和了一些。
“謝謝。”我說。
“顧子言有沒有說，他有什么辦法，可以把你保釋出去？”
“應該沒有吧！”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畢竟我這事兒鬧得挺大，幾乎是全民關注。如此惡劣的案件，要是顧公子仗著權勢把兇手保釋出去，圍觀群眾的唾沫星子都能將他淹死。”
“可是雨菲……”
“好了，”我淡淡的打斷他的話，“正好，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么？”
“當初你和米朵，究竟是怎么回事？”
從他回來開始，就一直想要找我解釋，可我不愿意聽。當初的事情給我造成的傷害太大，再加上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我已嫁為人婦，那些真相和解釋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
可是經歷了我媽的事情之后，我突然發現，原來從頭到尾最自私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因為她，我背負了私生子的罵名，所以恨了她二十多年，也是不曾給過她一個開口的機會。憑什么我要背著一個與我無關的恥辱度過我的一生，憑什么她說死就死把一切災難留給我一個人。所以我恨她，不肯原諒她。
因為許諾，我心痛、頹廢、甚至絕望到輕生，我受了那么多苦最后好不容易才走出來，他憑什么一句誤會就想把當初的隱痛全部揭過，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想通。所有的痛苦和枷鎖，其實并不是別人加諸在我身上的，如果我真的渾然不在意的話，那些流言蜚語又怎么可能傷害到我？
說到底，怪我自己太脆弱太偏執了而已。
許諾愣了一下，約莫半分鐘后才反應過來，“現在說這個，還重要嗎？”
“我想聽！”我輕聲，“但如果你不想說，我不勉強。”
他笑了笑，“沒什么想不想的，米朵那時候被顧老逼得走投無路，想給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個替罪羊，我很不幸成了她的目標而已。”
“她真的……懷過顧子言的孩子？”喉嚨干澀，這句話說出來，竟覺像是有一塊烙鐵烙在心頭，痛的我不自覺攥緊了手指。
“那倒不好說……”他不屑的笑了一下。
我懵，“什么意思？”
“悠悠不是給過你嗎？米朵這些年在國外的所作所為。你沒看？”
心頭劇震，當初米朵剛剛回來的時候，悠悠就給過我一個U盤，里面裝的全是她這些年在國外的桃色新聞，內容之豐富簡直讓人咂舌。
可是我只是看過一眼，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聽他這么說，難道……
“那些資料，是你讓悠悠交給我的？”
男人直起身體，“她已經傷害過你一次，我不想她再傷害你第二次。可惜……”他看著我，輕輕的笑，“雨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善良。”
那些東西，如果曝光出去，足夠讓米朵身敗名裂。
可是無論她在我跟顧子言之間攪弄怎樣的風云，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考慮過要把那些東西放出去。
可這不是善良。
與我而言，贏，要正大光明的贏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