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約七點左右,若萍回來了,垂頭喪氣的沒了往日的神氣。進了屋,把鑰匙扔在了茶幾上,坐在沙發上發呆。平時她不管干什么都是風風火火的,跑著跳著,今天全程慢動作,中間還經常突然卡殼了一樣定住,定一會才重新啟動。
呆了幾分鐘,看了下雨瀲的房門,往常自己從外面回來,這個房門會第一時間打開,然后雨瀲就會出現在門口,今天怎么回事?房門緊閉,到處都靜悄悄的。
若萍突然冒出了個可怕的預感,雨瀲是不是也遭遇不幸了?她叫了一聲:
“雨瀲!”
等了一會,房間里無聲無息。
“雨瀲!”
這次她把聲音提高了不少,還是沒有回音,若萍害怕了,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房門前,門被反鎖了,她使勁的拍門。
“雨瀲!雨瀲!”
還是沒人應,若萍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難道真的出事了?若萍已經帶著哭腔了。
“你在里面嗎?雨瀲?”
這時候里面發出了一點微弱的聲音:“若萍,你回來了。”
噢,原來人在里面,沒事,若萍放心了一些。這時房門打開,雨瀲很虛弱的站在門口,頭發蓬亂的散在肩頭,身上穿了件不合季節的長袖衫。
“你生病了嗎?”若萍上前扶著雨瀲問。
“嗯,可能是感冒了,渾身無力。”
“那你趕快回去躺著。”
若萍扶著雨瀲又躺回床上,給她蓋上一層薄被。安置好雨瀲,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一只胳膊撐在椅背上,也是十分疲倦的樣子。
“你不是要在舍友那里住一晚的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唉!”若萍長嘆一口氣。“我都不敢回憶今天的事情,太可怕了。”
雨瀲沒有追問什么事,看到若萍說起今天這件可怕的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驚恐,肉呼呼的額頭現出一絲絲青筋,嘴角和眉頭不停的抽動。
“真的好可怕,我猜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有機會親身體驗這么可怕的事情。”若萍看了看雨瀲。“你也曾經歷過可怕的事情,但今天這個太血腥了,血肉橫飛,這將會是我一輩子的噩夢。”
“哦?”雨瀲也皺起眉頭。“發生什么事了?”
“今天去了舍友那里,她租的房子是比較老式的那種,房頂比較高,廳里沒有空調,就安著一部吊扇。”若萍說話的時候很嚴肅,眉頭擰的緊緊的。“你說說,她來咱們這里的時候總是抱怨太涼快了什么的,可是冷有什么不好,至少不需要開吊扇吧?”
“吊扇怎么了?”
“就是吊扇!我們在廳里沙發上坐著聊天,她說熱,非要把吊扇打開,那就打開唄,我們聊了會天,我覺得渴了就自己到廚房去倒了杯水,本來她說去幫我拿罐可樂的,我說我不喝可樂只喝白水,自己去倒水就行,如果我不是非要自己去倒水的話……”
說到這里,若萍突然捂住嘴,眼淚開始往下掉,很快就哭得泣不成聲,哭了很久,中間會發出幾聲尖叫,雨瀲一直看著她,沒說話。
若萍覺得發泄完了,可以繼續往下說了,一張嘴又被抽噎聲給擋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雨瀲說:“我大概能猜出來發生什么了。”
“你是以為她死了嗎?沒有,但比死還讓人難以接受。”伴隨著抽噎聲,若萍斷斷續續的說。
“世事無常,既然發生了,那就接受它吧。”
“也許你可以,但我難,我親眼看著……”若萍停了下來,沒往下說,好像不說就可以當沒什么都發生過一樣。她努力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重新繼續。
“其實整個過程也就不到一分鐘,當時我端著水回來,剛走到客廳門口,舍友正笑著看著我說‘你現在也開始過健康生活了啊’,話音還沒落,吊扇就飛了出去,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她意識到要躲開,剛想側身趴在沙發上扇葉就掃過來了,一下一下好像切肉一樣,血和肉到處飛濺,我嚇呆了,扇葉還在客廳里到處橫掃也不知道躲,一直站在那里看著舍友倒在沙發上嚎叫,那個叫聲真慘,痛苦絕望的嚎叫,叫了一會風扇停下來了,她也不叫了。”
說到這里若萍倒是鎮定下來了,只是眼神有些呆滯,變成純粹的回憶不帶任何情緒。
“客廳里一片狼藉,她的室友和男朋友也跑出來看,那個男生比較淡定,馬上打電話叫120。我以為舍友已經死了,走過去看,她半邊臉和半邊胳膊上的肉都給削掉了,血肉模糊,眼睛直瞪瞪的睜著。我試著叫她名字,沒反應,但能看到她呼吸的時候身體的起伏,其實那時候她的意識還很清醒,就是傻了。我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急救措施,面對她的傷口不知所措,血呼呼往外冒,但面對那種傷口根本不知道怎么包扎,她的室友說不能讓她暈過去,要一直跟她說話,我就一直跟她說話,在這中間她就說了一句‘我毀容了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半邊臉都沒有了,可也沒勇氣說沒毀容,我就告訴她能好的,能好的。沒一會她眼睛慢慢合上了,這時候真的暈過去了,因為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若萍描述的時候語速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有時候會出現氧氣不足的情況,需要深深吸口氣。雨瀲躺床上歪頭看著坐在旁邊的若萍,手一直放在胸口上安靜的聽。
“我想搖晃她讓她醒來,可是不敢碰她,就盯著她身上,看有沒有呼吸,室友的男朋友一直在打電話教救護車怎么進來,那里是個老小區,進車很麻煩,但救護車也算快了,從打電話到抬上擔架,總共就花了二十分鐘。護士上來一看到她當時的情況也傻了,說這姑娘毀了!”
“唉!都那個樣子了!”若萍緩慢的搖頭。“車上只能坐一個家屬,室友男朋友比較能主事,他跟車,我和另外那個女孩坐的士到醫院。去到那里大家身上都沒什么錢,室友男朋友身上一百多塊錢交了車費就沒了,想不到醫院真好啊,馬上就安排做手術了。醫生讓通知家屬,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媽媽開口,她媽來過學校幾次,算是比較熟,我實在不忍心說,后來找醫生跟她媽說的,我完全能感覺到電話另一邊的驚恐和不安。”
“雨瀲。”若萍把凳子轉了一下,面對她。“我以前一直認為像天降橫禍這種事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就算地球上的人死光了,我也會是最后一個死的,可現在不覺得了,特別絕望,其實災難落在每個人頭上的機會是平等的,真的要來根本躲不了。”
“不是的,若萍。”雨瀲把放在胸口上的手拿起來,放到了頭上。“災難和幸運一樣,不是對每個人都公平的,而且很多災難本來就可以避免,多了解些生活常識,那你的機會就會比別人少,再說了,你能打敗老巫婆,災難算個什么?”
“嗯……”若萍想了一會。“好像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