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瓊站起身來,端著空杯子走到了廚房,把杯子放在水籠頭下,水流嘩嘩而下,這讓蘇瓊感到渾身都有涼意,而且還帶著海潮的味道。
海風(fēng)吹到了身上,今天夜里的浪有些大,濺到了蘇瓊的衣服上,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地站在了海邊。
夜色,還是那襲白裙,手中拎著的不是杯子,而是一雙沙灘鞋,這是雅男留下的沙灘鞋。
蘇瓊渾身感到了寒冷,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昨夜的夢中,天邊的圓月,那條通向大海深處的光影之路,還有那個正緩步走向海中的男人。
為什么會這樣呢?
蘇瓊的心頓時警惕了起來,她看了看周圍,寂靜無人,只有不遠處那個赴海自殺的男人。
“喂?”蘇瓊大聲叫著,她不知道這聲叫是為了阻止男人的自殺還是想在這可怕的夢中尋到一絲安全。
男人依舊沒有聽見,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海風(fēng)真的比昨夜的夢要大上許多,海浪的聲音也清晰得很,也許那個男人根本就聽不到自己的呼喊。
蘇瓊終于下決心,她向那個男人奔跑了過去,一邊跑著一邊在喊,聲音比剛才高了許多,顯然可以穿過那風(fēng)潮的聲音。
這一次,男人似乎真的聽見了,他停下了腳步。
蘇瓊加快了腳步,但腳下的沙灘踩上去軟軟的,這讓她有些立足不穩(wěn),身子開始掌握不了平衡,兩只腳也開始不聽使喚了,踉踉蹌蹌地,她終于摔倒在地上。
蘇瓊的頭撞在了手臂上,她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夢中的一切似乎還在眼前,這令她一時無法從夢境中完全擺脫出來,整個人處在一種呆滯的狀態(tài),這個狀態(tài)持續(xù)了五秒鐘后,她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
窗外依舊是夜色,天還未亮,蘇瓊坐在電腦桌的前面,那杯咖啡對于她來說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還是不可避免地睡了過去。
眼前的屏幕上是滿篇的符號“@”,蘇瓊抬起手來,更多的那個符號才停止生產(chǎn),原來剛才睡覺的時候手指壓在了鍵盤上。
可是這種特殊的符號,手掌怎么才可能按得出來呢?
蘇瓊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她的全部注意力開始回憶剛才的那個夢境。
很顯然,剛才那個夢與前一天晚上的夢幾乎是一模一樣,一個人怎么會連續(xù)兩天晚上做出同樣的一個夢呢?
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這個夢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平靜又略顯波瀾的海面,夜色空靈的景象,那個向海里慢慢走去的男人,這一切又表明什么呢?
蘇瓊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在極力地回憶著夢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
那個男人?見鬼,兩次夢中根本沒有見到他的臉,從身材看,好象很熟悉,但卻無法與現(xiàn)實中的某個男人劃出等號來,他到底是誰呢?
蘇瓊想到了那個名叫林川的救生員?不,肯定不是他,夢中的男人要比林川顯得更矮一些,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看上去也遠沒有林川身上那種活力。
為什么夢中會出現(xiàn)一個不認(rèn)識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正處于死亡的邊緣?
蘇瓊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也許這間海景房里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和這個夢境中投海的男人有關(guān)的事情?
托夢?難道真有這件事存在嗎?
蘇瓊猛地回過頭去,整個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聲音顯然是從窗外傳來的,深夜的海邊,外面總會傳來一種奇怪的海潮海風(fēng)混和在一起的聲音。
目光終于落在了那雙雅男留下的沙灘鞋上,沒有水漬,就如脫下它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不會的,根本就不可能有托夢這種事存在的,雅男的房間里也不可能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過,她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美麗善良。
美麗善良的雅男?
蘇瓊突然覺得這個評價來得毫無道理,她甚至想不起來與雅男是何時認(rèn)識的,而且雖然是好友,但畢竟只是編輯與作者之間的關(guān)系。
一個人,再完美的人,你能想象出他存在的另一面是什么嗎?
蘇瓊是一名作者,但她并不是那種把自己當(dāng)成白雪公主式的作者,在她的意識中,人,當(dāng)然更準(zhǔn)確地說是人性是極度復(fù)雜的。
在人性極度復(fù)雜的這個大前提下,難道你能保證雅男沒有做過什么事情嗎?
蘇瓊大著膽子站了起來,她拿起了桌子上手機來,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轉(zhuǎn)了一圈,確認(rèn)這里是安全的,沒有任何生人存在的跡象,也沒有秘密的房間或者夾墻可以存尸。
看來是自己在嚇唬自己,這里本來就沒有什么,那個夢也許真的是個巧合。
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蘇瓊看了看表,凌晨四點多,外面泛起晨光,再繼續(xù)工作的可能性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也許自己還沒有緩過勁來,人在特別累的時候,休息不好,大腦往往會產(chǎn)生奇怪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不經(jīng)意地會在夢中組成一系列圖案。
蘇瓊決定回到床上去。
走進洗手間,蘇瓊洗了一把臉,再抬頭時,她嚇了一跳,鏡子中的那個女人仿佛不再是自己,有些憔悴,有些蒼老。
必須睡覺了,否則自己恐怕都不認(rèn)識自己了。
蘇瓊為自己容顏的憔悴嘆了口氣,剛要離開洗手間的時候,她猛然從鏡子中發(fā)現(xiàn)身后浴盆防水簾的后面似乎站著一個人。
這一驚令蘇瓊感到無比的恐怖,是人還是鬼?
蘇瓊的心臟幾乎要從口腔中跳了出來,她感到血液在凝滯著,身體變得異常僵硬。
《浴室謀殺案》?這部影片中那快速剪輯的經(jīng)典鏡頭頓時出現(xiàn)在蘇瓊的腦海中。
與其這樣,不如那樣!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蘇瓊相信自己做出了這一輩子最沖動的一次冒險,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去,一把抓住了那掛塑料防水簾。
嘩的一聲,蘇瓊想象著一個人向她撲了過來,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簾子的后面,在浴盆的上面靜悄悄地掛著一件白色的長裙,雪白的,就仿佛站著一個人似的。
雖然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但這種驚栗感卻無法散去,看到這襲白裙,蘇瓊整個人仿佛受到了重擊一樣,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夢中自己穿的那襲白裙,曾經(jīng)在臥室的衣柜里掛著的那襲白裙,現(xiàn)在卻明白無誤地出現(xiàn)在浴室里。
蘇瓊在地上足足坐了五分鐘,那襲白裙仿佛真的是一個人,站在浴盆中,居高臨下地一動不動地盯了她足足有五分鐘。
蘇瓊不確定在這五分鐘內(nèi)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空白?但也許想得很多很多。
終于,她確信白裙只是一襲白裙,它沒有被賦與什么鬼魂的意味。
一個大膽的想法立即沖進了蘇瓊的大腦。
她笑了,緩緩地爬了起來,也許這是天意,她相信這絕對是天意。
蘇瓊重新坐到了電腦的前面,打開電腦,在桌面上新建了一個文檔,正中央打出《海景房》三個字。
作為一名作者,當(dāng)靈感來臨的時候,一定要立即寫下來,絕對不能錯過。
蘇瓊現(xiàn)在正處于被靈感主宰的時候,連續(xù)兩天的夢境,以及在這間海景房里所遇到的詭異事件并沒有將她嚇垮,反而令她興奮了起來。
來鳳城的時候,蘇瓊對自己那部新作其實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在她看來,與其說是來寫作,不如說是來散心。
答應(yīng)雅男的新作毫無創(chuàng)意可言,腦子里也根本沒有一個整體的構(gòu)思,這樣的作品即便寫出來也不過是數(shù)了二十多萬字?jǐn)?shù)而已。
蘇瓊是一個對自己很負責(zé)的人,她并不想這樣,但陷入創(chuàng)作瓶頸的痛苦讓她不得不接受雅男的建議。
正在發(fā)愁之時,那個夢突然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