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的夏清許很是安靜,只會在旁人的逗弄下不耐煩地回上幾句,其他時候總是半垂著眼呆呆地站著或坐著,若不是后面回去的時候林瞿松了手,瞧著他步履蹣跚地向前歪歪扭扭地走著,任誰也不敢斷定他是真的醉了。
林瞿和夏清源在走廊上重新敲定了一個時間,把原計劃完后延了一些,畢竟以夏清許現在的狀態,明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準時起來。
夏清源悵然道:“明天沒法看日出了。”
“反正我們住在海邊,明天看和后天看有什么區別?”楚筠說著,就抬起手準備把夏清源拖回房間。
林瞿同他們告了別,半摟半抱地帶著夏清許轉了身,走進另一條地過道之中。
“我們回家了嗎?”夏清許的咬字有些不清晰,像是含著塊糖兒似的。
林瞿用一只手支撐著他,空出另一只手去壓門上的密碼。夏清許的目光落在密碼鎖上動作的那只手上,打量了幾秒后突然開始掙扎起來。
“我們家什么時候換密碼了!”
林瞿被這一句“我們家”給取悅到,臉上都染上了一點笑意。
“這不是我們家。”他拉著夏清許走了進去,低下頭湊在他的耳邊說道,“徒兒帶師娘來開房。”
夏清許轉過頭,怔怔地盯著他的臉。林瞿抬腿一勾把門帶上,大大方方地偏過頭任夏清許把他的臉描摹個夠。對方的睫毛上掛著水珠,濕潤極了,臉上緋紅翩飛,順著脖頸攀上鎖骨、又沒入衣領。林瞿的視線向下滑落了一些,從夏清許的鼻尖落在他的頸側。
他從前對A、O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本能嗤之以鼻,覺得那不過是他們對無法自控的自己找的敷衍說辭,可遇上夏清許后他才發現,原來一個omega真的能對alpha有這么大的吸引,讓人止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與他擁抱、親吻,甚至擁有更多。
林瞿把頭埋在夏清許的頸窩里,上面帶著的若有若無的香氣是屬于他們兩個的味道,這個認知讓他的內心格外愉悅,像是突然上了云端,天幕如洗,微風輕拂而過,觸眼都是萬丈霞光。
然而下一秒,夏清許的動作就打亂了林瞿的思緒。他的手從林瞿的后腦勺上掃過,約莫是醉了神志不清的緣故,力道并不如從前那般克制,直接就拍的林瞿懵了一下,然后才神情恍惚地抬起頭來。
“為師沒有你這樣的逆徒。”夏清許盯著林瞿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自行領罰去吧。”
說罷,就把林瞿往旁邊一推,自己踉踉蹌蹌地走過玄關,進了房間里。林瞿被他這么一推,又是一個愣神,隨后便放聲大笑起來。他望著夏清許在床邊轉了一個圈,自己把自己絆倒在了床上,還不愿起來似的翻了個身,輕輕在被子上打了一下,嘟喃著什么。
他要是把這個場面給錄下來,明個放給夏清許看,一定能瞧見他紅著臉叫自己滾蛋。
林瞿低聲笑了幾下,走上前掀起床邊的被子,蓋在了夏清許的身上。后者此時酒意上頭,加上室內的空調剛剛開始工作,本就熱得難受,被林瞿這么一裹,更是悶熱非常。他掙扎著踢著身上的被子,想要把它從自己身上掀開,林瞿手上一推,反而還讓被子把他纏得更緊。
夏清許罵道:“你放開我!”
林瞿見他這樣有趣得很,不由地又開口調侃了幾句,“師娘,我們師門可沒有什么刑罰。”、
“跪榴蓮跪鍵盤跪拖把,有什么跪什么。”夏清許沒好氣地說著,手上也胡亂揮舞著想要把被子退下。
“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賞你一丈紅你沒了。”
林瞿大聲笑著,兩條腿一前一后地壓上了床,他彎下腰,抓著夏清許的手腕,湊近了讓對方與自己對視著。
“你舍得嗎?”
夏清許盯著他。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氣似的,又濕又潮。他在林瞿的注視下羞赧地斂下了眼皮,睫毛小幅度地顫抖著,又在幾秒后再次撩起眼皮,對上林瞿直勾勾的目光。
“你舍不得。”林瞿繼續說道。
夏清許舔了舔唇,道:“嗯,舍不得。”
林瞿正驚訝夏清許的坦率,他還當自己還得與他再你來我往地說上幾句,卻沒有想到夏清許這么快就說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番,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但卻被夏清許打斷了接下來的話頭。
“那你給我跳個舞吧,我就赦免了你的死罪。”
林瞿:“……”
他再一次笑出身來,翻身倒在了夏清許的旁邊。
“你真的是……”
他側過頭,在夏清許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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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誰都沒能早起。夏清源的原定計劃是四點起來看個日初,回來補覺到七點,接著就起來洗漱吃飯,八點準時出門。昨天林瞿和他商議了一下,把起床時間推到了八點,結果四個人都是在近八點半時才匆匆起床,勉強趕在九點的時候在酒店門前碰了頭。
夏清許順著自己后腦勺翹起的頭發,問林瞿:“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記得自己在大排檔門口差點滑了一跤,至于后面的記憶基本就是一團亂,僅有零星的幾塊碎片。偏生地他一問起,林瞿總是壓著唇角,像是在憋著笑似的,仿佛昨夜他做了不少糗事一樣。
“什么都沒有。”林瞿一本正經地說道。
夏清許恨極了這樣的感覺,除了追問和干瞪眼,他什么都做不了。
離他們住的酒店三公里的地方就是碼頭。大抵是因為還沒到暑假,碼頭上排隊的人雖多,但也沒有往日在新聞報道中看到的恐怖。船票是提前定的,X市景區的船票若是不早個幾天基本都是白搭,遇到旅游旺季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出現今天的票五六天前就售完的情況。
上午九點的太陽就很是熾熱,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變成個烤箱,讓他們這群外來的旅人在人潮里被糊成一團面包。
輪船兩層,不算大。夏清許他們之前已經走了一批人,等第二艘輪船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巧排在了隊伍前頭,毫不費力地就上了船的二層,找了個適合看風景的地方坐下。
海上的風大得驚人,呼呼地拍打著船頭、欄桿,仿佛能把人吹跑似的。海水遠看是鈷藍的顏色,但近看卻不清澈。天是湛藍的,A市見不到這么藍的天,像是直接潑了一層顏料,半點瑕疵都見不著。薄云緩緩地自他們頭上走過,頂撞著金燦燦的太陽。遠處的小島在他們的視線中漸漸放大,青翠的林、凸出的山石、島上私人小洋房,陽光給他們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邊,渺渺如畫。
“聽說上面的椰子很便宜。”楚筠說道,“到時候我倆一人三個。”
夏清源爬在欄桿上,任托尼·風老師給他換了一個新的背頭發型。
“抱不動啊姑奶奶。”
“那就用繩子系著,掛你腰上吧。”
輪船很快靠了岸,船上的人群一窩蜂地涌出了碼頭。道路的兩邊站滿了拉客的當地人,見到一個就上前吆喝著租車的廣告,詞都不帶變的。
“小伙子租車嗎,我跟你說這個島很大的,你如果自己走,疾走半天都不一定能走得完。租倆車,兩人的,就適合小情侶,兩個小時環島騎行……”
夏清源和楚筠還沒遇到過這陣仗,轉過頭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夏清許和林瞿。
“一輛多少錢?”
“一百,看你們學生,算八十吧。”
夏清許又看向了夏清源,“你攻略怎么說。”
“沒……沒說……”夏清源猶豫了一下,有道,“但我覺得騎自行車挺好的。”
“隨你們吧。”
打廣告的大爺一聽有戲,笑呵呵地領著他們進了旁邊的棚子里,給他們挑起了車。
“其實我們這也有單人的,比雙人車好騎,你們要是會騎自行車,我建議租單人的,舒服。”
夏清源問:“單人的多少錢?”
“一輛六十,算你們五十。”
楚筠扯了扯夏清源的袖子,生怕他一激動就答應了下來,“雙人的就好,我不會騎。”
“那我……”
夏清許剛開了口,就被林瞿截了話,“兩輛雙人的。”
而后,又壓低了聲音對夏清許說:“看哥哥帶你飛。”
不過等他們騎上車,蹬下第一腳的瞬間,夏清許突然生出了一絲熟悉的感覺。雙人自行車的驅動不比單人,起步難控制得很,不知道要比單人自行車多花上多少倍的力氣。他仿佛又回到了寒假時和林瞿一起在湖上吹著冷風踩著腳踏船的那會,現下換了個季節,卻是更加難熬了。
“我感覺我們又被騙了。”夏清許踩著踏板,涼涼地說道,“我就不應該聽你的,我應該選擇自己飛。”
林瞿“哼哼”了幾聲,“我覺得挺好的,反正我們都沒騎過這玩意。”
“我覺得你在自我安慰。”
“我是在安慰你啊,男朋友。”